第三十五章 村里有了御用文人

    张笑一是个雷厉风行的人，一早，没等主编的质询电话打来，他先跑到村委会等岑大鹏。

    岑大鹏听说张笑一不走了，打算在灵秀村落户，吃惊得嘴巴张得老大，能同时扔进两个鸡蛋去。足足惊呆了一分钟有余，他才摢撸着心坎问：“张主任，您没开玩笑？”他心道，这大清早的，说什么胡话呀，准是昨晚辛家招待得太好，曾楠做的菜太好吃，把张笑一喝多了，吃撑了，现在还没醒酒。

    “我说真的，村长，不信您看，我都发短信给主编辞职了。”张笑一黑着一对熊猫眼圈说，掏出手机给岑大鹏看。昨晚，他与周辰c朱冰晶拼床睡，两张单人床拼在一起，朱冰晶睡中间，晚上朱冰晶故意挤他踹他，害他几乎一宿没睡。今儿他如果拿不下岑大鹏，晚上还得受折磨，所以他想好了，下决心不惜一切代价争取岑大鹏的信任，先把住宿的问题解决了，再不济把朱冰晶挤出传达室也行。

    岑大鹏看到张笑一发的辞职短信，更懵了，他不明白张笑一为什么这么做？beijg人极重地域属xg，老beijg就有“东贵西富，南穷北破”之分，这句话所指的四个方向即老的四城区：东城区c西城区c宣武区c崇文区。东城区原为王公贵族集中地，后来东交民巷兴起，外国使节多居住在东城，又给东城带来一股洋风。西城区则为大地主和商贾所在地，商业兴旺，目前依然如此，是beijg的金融中心。宣武区就差了，脚夫c挑夫居多，八大胡同亦设于此。崇文区更是一片破败之相，最多乞丐和收破烂的。近年来，beijg行政区重新划分，四城区合并后变成大东城区和大西城区，合并的目的就是让发展较快较好的东城区和西城区带动另外两区发展。诸位想想，同属二三环beijg核心地区的四城区尚有好坏之分，何况郊区了。

    beijg人的地域观念究竟有多深，我同事提到过一件往事，十几年前，她在大连某所高校念书，同届同系中有两个beijg女孩儿。二女见面第一句话：“你是哪个区的？”一个道：“宣武区。”另一个说：“我是通县（现在的通州区）的。”宣武区的那个女孩儿闻言，面无表情地补了一句：“没听说过。”随后谈话戛然而止。

    岑大鹏仔细分析过张笑一的名片，张笑一所在的报社地处老西城区，是真正的beijg市市中心，一类地区，门头沟区呢，八类，还得是有八等分类的前提下。纵然有句老话说“先有潭柘寺，后有beijg城”，可岑大鹏一点儿不觉得门头沟有什么优势，门头沟区位于六环以外，七环即河北，而作为最靠近边界的灵秀村，步行二十分钟，就能进入河北地界。

    “张主任，您看我们这个穷山沟，怎么能留”

    “村长，您这话我就不爱听了，”张笑一见岑大鹏话头不对，马上截下来，“门头沟现在可是beijg的宝呀。”

    “哦？您说说看，我怎么不知道。”

    “首先门头沟是beijg的天然氧吧，今早我刚从网上看的空气质量报告，全beijg只有密云和门头沟空气质量达到了优，其余地区全部沦陷了。”

    “啊？！”岑大鹏想过beijg的空气质量很差，但没料到已经差到这个地步。

    “这第二，您猜现在beijg中产阶级最流行什么？”

    “流行什么？”岑大鹏的眼睛有点儿放光了，中产阶级可是城市建设的中坚力量。

    “流行租地种菜。”

    “为什么呀？城里人不是讨厌种地吗？嫌脏怕累的。”

    “嗐，还不是让农民逼的。”

    “嗯？”岑大鹏用鼻子哼了一声，说农民坏话他不爱听。

    “我没说您，咱们村都是好人。”张笑一赶忙解释，“不过其他地方的农民就难说了，现在农民在自留地里种狂洒化肥农药的菜和粮食卖给城里人吃，自己在院子里开菜地种不放农药的菜给自己吃，良心大大的坏了。”

    听到这儿，岑大鹏叹了口气，“话不是这么说，农民也不容易，您不知道，现在虫儿可厉害了，种菜都打药，不打药还不够虫儿吃的。”

    “那为什么他们自己吃的菜不打药？”

    “自己门前那块地才多点儿大，菜地多大，现在年轻人都出去打工了，剩下老弱病残顾不过来。”出于农民本xg，岑大鹏不由自主地为农民兄弟开脱起来，其实门头沟以山区为主，平坦的田地很少，种菜不是主业，beijg市民吃的蔬菜绝大部分来自河北。

    “张主任，您记住以后别吃韭菜和油菜，这两种菜吸收农药吸收得最多，大白菜可以敞开吃，不碍的。”

    张笑一吓了一跳，他平时还挺爱吃香菇油菜的。

    “第三，门头沟的灵山是beijg唯一的集高原c草原风光为一体的自然风景区。这里民风纯朴，名胜古迹众多，还保有多个古村落，文化气息浓厚。不瞒您说，beijg市区里的高楼大厦越建越多，四合院越拆越少，beijg作为首都和国际化城市的功能属xg越来越强，可自身的特se越来越淡，已经很难让人产生归属感了，现在也就在门头沟这样的郊区还能找到一点儿乡土气息。我想我要融入beijg，扎根在这里，就必须到最有beijg乡土味道的地方去生活。村长，您说对吗？”

    张笑一做记者练就的嘴皮子非常之利嗦，把岑大鹏说得心花怒放，同时又深深地感动了他。

    “张主任，其实我们村挺需要您这样的笔杆子，可是报社那边肯放您走吗？”岑大鹏有些担忧地问。

    “放心，我已经辞职了，现在的工作来去ziy一u。”张笑一恨不得拍着胸脯说。

    这时，他的手机响了。来电者：主编是也。

    “张笑一，你给老子滚回来复习，今年新闻出版署新要求，必须过记者资格考试，你负责带队考试的怎能说撂挑子就撂挑子！”电话里主编咆哮着，震得张笑一的耳膜生疼。

    主编的声音实在太大了，岑大鹏也听到了一些，还没放稳的心悬得更高了，伸长耳朵听张笑一的回答。

    张笑一揉着耳朵冷笑，“如果是培训我还有点儿兴趣，考试过形式就算了吧，记者的职业道德凭一个考试能提高吗？免去了培训，增加了考试，相当于多收了钱，少干了事，谁想的招儿，发改委怎么批的这项收费？不怕纪委查吗？”

    “张笑一，你对考试有意见可以到新闻出版署提，规定就是规定，想继续当记者就得过考试。”大嗓门的主编试图开导张笑一，尽管这种开导方式太高调了。

    “主编，我不去考试了，您不明白我的意思吗？我不想做记者了，编辑部副主任我也不想当了，您另请高明吧。”

    岑大鹏听到这儿，眼睛眯成一道缝，他觉得张笑一太绝情了。

    电话另一头，主编也是一样的感觉，“张笑一你是报社的老人儿了，跟了我十年，这十年来我对你怎么样？不薄呀。你为什么这样对我？”

    张笑一冷笑，“领导，提这些有意思吗？远的不提，去年7·21大雨，你派我去外地采访，晚上回京我被困在南站，地铁封闭，没有出租车，最后我只好趟着齐腰深的水回家。你问过我一句吗？全报社的人问过我一句吗？当时我就知道了，我在你心里是无足轻重的人。那时我就想走了，报社没有我留恋的东西了。”

    “我我那是”主编终于不再理直气壮了。

    张笑一没再跟他说一个字，直接挂了电话。

    “去年7·21大雨，你在外面？”岑大鹏用怜悯地目光看着挂了电话，情绪依然激动的张笑一说。

    张笑一点点头。

    岑大鹏无语了，怒气渐渐浮现脸上，“你们主编真不像话，哪有这样做领导的！”

    岑大鹏对那天晚上的情形记忆犹新，因为连续暴雨，区里传达市里命令，谨防山体滑坡和泥石流，确保村民生命安全，他和村支部c村委会的全体干部根本没回家，彻夜坚守岗位。据他所知，其他村子的干部也没有休息，其中有几个村子收到了泥石流jg报，村干部挨家挨户通知村民转移到安全地带，避免了人员伤亡。

    “别难过，为这种领导和单位，不值得。”岑大鹏拍拍张笑一的肩膀安慰道。

    张笑一还沉浸在悲愤中，“那天是我父亲的七十大寿，我本来已经买好了回家的车票，可是领导非让我出差。大雨阻断道路后，这个城市没有一个人关心我在哪里，只有我那年迈的老父亲从新闻里看到beijg下大雨，担心我，给我打了电话，还教我如何避险”

    张笑一说着，眼圈红了，岑大鹏听着，鼻子也酸了。

    他用力又拍拍了张笑一的肩膀，“得了，从今儿起你就是我的亲兄弟，你父亲也就是我父亲，以后有机会把老人接来一起在灵秀村落户。你要是早来几年就好了，那时可以落beijg户口呢。”

    “哦？”张笑一扬起泪脸，beijg户口可是紧俏货，最少值五十万，农村户口更值钱，他来beijg十来年了，一直没弄到户口。

    “真的。现在我也能给你办，只要你娶了本村的姑娘。”

    张笑一嘴角抽了一下，为了得beijg户口，他一个大学生得娶村姑。

    岑大鹏心里痛快，从今往后村里也算有了御用文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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