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女的心事

    醉香楼离城门不远，回到醉香楼之后，我跃上了阁楼顶，独自站在屋瓦之上，望着碧青离去的方向。

    我会不会也有这么一天，离开这里，离开魔教，到一个没人认识我的地方从此不再是魔教妖女

    不可能的吧。

    何况，我怎么会舍得我的家。

    出神之际，一阵寒风拂过，身侧便多出了个人来，是白卿寒。看样子许是刚从什么地方回来，呵，居然避开了醉香楼的耳目，还好此人不是敌人。

    “白公子。”

    “言姑娘。”白卿寒淡淡一笑道：“夜寒风凉，这里并非谈话的好地方。若言姑娘不避讳，何不同我一道回屋。”

    “呵，白公子都不介怀，我这妖女又怎会避讳。”说罢，我跃下屋檐，与他一道入了厢房。

    烛火透亮，房内檀香清幽，桌前随意放着一些书籍，而香炉旁放着一把琴这厢房虽是给白卿寒的暂住之地，却没想到只是过了短短的几个时辰，这里便有了家的感觉。

    环视完屋内，我坐到白卿寒对面，拿起桌上的书籍随意地翻弄着。待白卿寒炉火煮茶后，我拿了一片茶叶道：“这茶叶是南邦的？看上去与中原的差不了多少。”

    白卿寒扬了扬嘴角，把泡好的茶递给我道：“看似无差，实则茶味大相径庭。”

    “苦后回甘，凝神安心。确是好茶。”接过茶杯，我轻轻抿了一口，忽而觉得好暖。

    “言姑娘不问我是从何处回来的么，难道不怕我出卖你？”

    望着白卿寒的双眸，我脱口说道：“我信你。”

    “呵，这次到栾城，是受友人相邀，方才就是去同他道个别，言姑娘不妨猜一猜，白某的友人是谁。”

    他回来的那个方向，是清啸山庄。眼下在清啸山庄的人，除了公子，就只剩下顾季谦和啸彩蝶。

    “呵，原来白公子与顾二公子有些交情。”

    “非也。我与季谦乃是结拜兄弟。如此言姑娘可还信我？”

    闻言，我放下了手中茶杯，无奈道：“为何不信。但我不解，既然如此，为何顾季谦不当面作解释，还让我陷你于不义。”

    “呵，因为有趣。”

    实在不能明白他究竟在想些什么，被中原武林之人误会为魔教少主，回南邦之前一路须得小心谨慎，趣从何来？罢了，只要他并非敌人就好。

    见我不说话，白卿寒又道：“今夜见到季谦之时，言公子也在，想必他与季谦已是肺腑之交了，我三人把酒言欢无话不谈。言姑娘，白某若能留下来看一看这好戏”

    闻言，我皱眉问道：“白公子此话当真？”

    “呵，我还从言公子那里知道了言姑娘的许多事，比如，言姑娘曾经差点溺死在莲池中。”白卿寒说完，淡淡一笑，令我倍觉羞臊。

    公子！为何如此丢脸的事情要告诉他！不对！最大的问题在于为何要擅自透露自己的身份给旁人吧若往后公子接手夜莲教的话看来我们风霜云雪四人还有得忙了

    轻叹之后，我对白卿寒道：“既然白公子与我家公子已交之肺腑，傲雪也就不拿白公子当外人了白公子若是想过完祈雪节再走，那傲雪也不阻拦，但这段时日恐怕还要劳烦白公子冒充夜莲教少主了。”

    “言姑娘安心，如此有趣之事，我不说穿，亦没人会说的。”

    怪人，他果然是彻头彻尾的怪人。

    白卿寒为我添茶后问道：“恕我唐突。深夜未眠，方才言姑娘在阁楼之上似乎心事重重，不知言姑娘发生何事。”

    “我只是在想，我会不会找一个没人认识我的地方，每天看着日出日落，过着再也没有人会叫我魔教妖女的日子。并非我想离开夜莲教，只是有些累。”离开桌围，我推开了木窗，看望明月道：“我十二岁便跟着义父在江湖上四处奔走，那个时候就已经得罪了江湖上不少有威望的人，这些年为了活下来，我杀过不少人，也做过所谓的善事可我明白，就算我做再多善事，我也还是魔教妖女。白公子，你觉得所谓的魔教妖女，究竟应该是何模样。”

    闻言，白卿寒起身来到我身侧，关上木窗后，他转而托起我的下颚笑道：“至少不是你这样的。”

    白卿寒的这个眼神，和某人还真像。三年前的深秋，吴子桓也是这样，说着同样的话，做着同样的动作，用着同样的目光看着我难道在他们眼中，我当真有这般可怜么？我至今都想不明白，吴子桓的眼神究竟是同情还是怜悯，亦或是不屑。

    说起来我第一次痛恨魔教妖女这个名头，也是因为吴子桓。如今回想起来，依然会觉得自己很蠢，为何会心甘情愿被他骗得团团转可恨，早知道还会想起他，当年就该杀了他才对可我是否真的下得了手

    办不到的吧只要想起他的这个眼神，我根本不可能下得了手。就算可能会死在他手里，我想我也不可能下得了手好不甘心不要再用这样的眼神看我了，算我求你白卿寒，算我求你

    不知过了多久，白卿寒松开了手，拭去我眼眸中的泪花，随即坐回了桌前道：“抱歉，似乎我方才的举动，令你想起了一些痛苦的事，言姑娘，夜已深，明日我们还要启程回南邦，不如早些安寝。”

    回过神来，我快速抹去脸颊上的泪痕，迈着大步离开了白卿寒的屋子。呵，我竟触景伤怀了吴子桓我竟然还会想起这个背叛者看来此事结束之后，我当真需要去翎峭峰好好思过自省了。

    第二日一早，我命人安排好一切之后，换了一身装束，便在西门的马车里等着白卿寒四人。

    昨夜虽说可以留下过祈雪节，不过今日栾城之内的人越来越多，而且除了那日在清啸山庄出现过的门派之外，据探子回报，栾城之内还发现了绝香阁的杀手。故此，栾城是万万不能再多留的了。

    “大姑娘！”齐儿上了马车之后，乐呵呵地扑到我怀里问道：“阿爹说大姑娘要跟我们一起回南邦，是不是？”

    回南邦？我不过是送而已。罢了

    我摸了摸齐儿的头道：“恩，姐姐跟你们一起回南邦。齐儿不高兴么？”

    齐儿往我怀里蹭了蹭道：“高兴！齐儿高兴！”

    “对了，你阿爹还有白公子c容公子呢？”

    “容叔陪着主子去见顾二叔了，过会儿就来。”

    “原是这样。”可昨夜不是已经道别过了么，为何今早还要特地去一趟？

    “言姑娘，抱歉，齐儿这孩子从小就没有娘，是在下疏于管教了。”随后上车的洛华对我微微颔首，接着道：“不知言姑娘可否让在下探一探脉。”

    “恩，无妨。”我伸出手后，洛华便为我诊脉，没过多久，便见他锁眉不言，于是我忍不住问道：“不知洛公子因何皱眉？”

    洛华松手后，轻轻叹道：“言姑娘，我与容青皆是主子的护卫，往后还请言姑娘唤我两人姓名，否则主子听去了可不好。”

    “原是这样洛华兄，不知你为何皱眉？”

    “唉，没想到言姑娘体内的奇毒已解。昨日主子要我找出解毒之方，我本想趁着与姑娘通行之际好好研磨研磨这毒的，可如今唉不知言姑娘可否告诉在下，之前中的究竟是何毒？都有何症状？”

    “是五年前绝迹江湖的蚀骨煞。洛华兄在南邦应该也曾听闻过毒魔陈竺吧。”我本以为只有白卿寒古怪，未曾想跟在他身边的人也这般古怪，呵，不愧是主仆。

    “恩，早有耳闻。原来那个脉相就是蚀骨煞，可惜了，若是再给我一些时日，或许我能制出解药。”

    可惜了洛华兄，我还不想死。

    莫约半个时辰后，白卿寒与容青总算是回到了马车内。洛华微微行礼，随后出了车厢，想来应是由他驾车罢。

    马车缓缓离城之后，总算是让人松了一口气。

    车厢内，我一面拥着齐儿为他护暖，一面望着白卿寒问道：“白公子，今早因何去见顾二公子？”

    还未等白卿寒开口，坐在一旁的容青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哼道：“我家主子没有必要同你这个妖女”容青一直都不曾给我好脸色，这我也不怨他，毕竟要是我的主子被人这般陷害，我也会将那人恨之入骨。

    “容青。”白卿寒打断容青，随即说道：“今日城内无故多出了绝香阁的杀手，故此前去提醒一番。”

    “没想到白公子也知道绝香阁。”

    “实不相瞒，自从与季谦离开黎州，绝香阁的人就一路追杀着我们。或许是想取我性命，或许是要杀季谦。”

    “呵，白公子，若绝香阁的目标是你，恐怕我们这一路少不了要沾血了。”若绝香阁的人当真是要杀白卿寒，或许我还能出力，只怕那些人要杀的是顾季谦罢了，若顾季谦与公子一起的话，绝香阁的人应不会动手，但也只是一时顾季谦的命，虽然与我无关，可解药毕竟是他给阿云的看来有必要顺道去一趟绝香阁去见见老友了。

    “呵，俗话说得好，船到桥头自然直。”

    “主子，要不是因为这个妖女现在黑白两道都在找我们”

    “好了，容青，要唤她言姑娘。”

    “是。”

    “呵，白公子，你们且宽心。我与绝香阁阁主倒是有些交情，我们不妨先去往黎州裴城，说不定还能问出是谁要取你们性命。”

    言罢，容青眼中掠过一丝惊讶，咬了咬牙把头偏了过去。而白卿寒的眼中依然静如止水，只是淡淡说道：“如此，就有劳言姑娘了。”

    “呵，要看我们几人能不能活着到绝香阁了。”

    此刻，睡着了的齐儿往我怀中蹭了蹭，不知做着什么样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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