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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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辈子,这样的离别还是第一次,想想,不禁有些伤感,她叹了口气,便也转身离开了。

    但去莫复问,白云无尽时,这首不知凡界哪位诗人所作的诗,如同缭绕的青烟般,萦绕于心,久未消散。

    回了昆仑,她也没心思去找琬灵吃饭,只回了水榭阁,打算歇一会儿,晚点再去找重央君问问关于此行下界寻帝子佩谙的事。

    她忽然记起,昨夜重央君不是来找过她吗?重央君还跟她说起过那个云华国如今的君主游鲱的事。

    对了,重央君当时说了什么来着?

    “你可知,你篡改的不只是游鲱的天命,更将帝子佩谙转世为人之后再次现身的机缘给断了。”

    她这才注意到重央君当时说的这番话——将帝子佩谙转世为人之后再次现身的机缘给断了,这话······是什么意思?她都未能找到佩谙,又何来断了机缘一说?真是奇了怪了。

    “大师姐!”每每这种她正在思索的时候,琬灵总是会挑准了时间来打断她。

    她回头看着琬灵甚是急切地朝她跑来,却不是来喊她吃饭的架势,便有些奇怪,道,“是出什么大事了吗?”

    只是随口一问,却叫琬灵眼角带泪,她顿时被惊住了,忙问道,“究竟何事?”

    琬灵抽噎着道,“我先前去长生殿为仙君送饭时,见他同陆吾君商量什么事,出门时便附耳偷听了一会儿,这才知,天帝不知从哪儿听闻了晚池姐姐被晏慎从北海龙宫接走的事,想着顾及天界龙族脸面,便下旨要将晏慎师兄流放于东越死海,而晚池姐姐也会被遣至西方蓬莱清修百年,最后,晚池姐姐拼死也要同晏慎师兄在一起,天帝便允了,要她同师兄一同被流放东越死海,仙君同陆吾君商量,这件事就此瞒下,万不能让昆仑西山和北山的弟子所知,就说让这两人去修行,可······”越说着,琬灵的声音更加哽咽,“可东越死海是何等环境,光是方圆十里就邪灵遍地,还从未听说有人被流放于此还能活着回来的,师姐,师姐,怎么办?怎么办?师兄和晚池姐只能在那儿等死吗?他们,他们一定会被那些邪灵吞噬的,怎么办?怎么办?”

    她也愣住了,心底蓦然涌出的恐惧和悲愤让她也有些支撑不住,但她此刻却不能慌,便上前拥住琬灵,忍住哭腔,道,“我,我去同仙君说说,问问仙君,看看能不能有救回他们的办法。”

    琬灵依旧抽泣着点点头。

    她松开怀,即刻便去了长生殿。

    一入门,却见陆吾君还在那儿,扭头瞥了她一眼,便对重央君道,“这事就如此办吧,我得回去了。”

    重央君便起身送他至门外,回头瞧见她站在一旁,也不语,便自顾自回了书桌前看起书来。

    到底是沉不住气,她缓缓开口道,“师父,晚池和晏慎的事·······”

    她还未说完,重央便放下手中的书打断道,“就知道你会来问我这事,说来,这也是他们两人的债,由不得其他人干涉。”

    “为何?晚池晏慎何罪之有?就犯得着被流放到死海那种地方?这分明就未曾想过给两人活路,”她的情绪也甚为激动。

    “你可知,北海龙神禺疆于晚池有恩?晚池未修成人形前,是与禺疆有过缘分的,若不是晏慎半路出现,兴许禺疆同晚池也是一段好的姻缘,”重央叹息道。

    她愣了半晌,道,“可晏慎终是出现了,他同晚池也不乏成为一段好的姻缘不是?为何,要这样残忍地对待他们。”

    重央的脸上看不出表情,只淡然道,“天定的姻缘便为姻缘,即为缘分可寻之处,若横生枝节所出的,那便只能为孽缘了,这于天界都不是合乎情理的,加之晏慎有去北海龙宫闯了祸,天帝对此做出惩戒也是应该的,至于他们能否延续这段孽缘,就看二人自身了。”

    她忽然不知道说什么,只苦笑着,缘分即是天定,非天定而契合的姻缘皆为孽债,难怪,九重天上那么多上神都不愿找到心爱之人与之白头,而小仙们所找到的情缘,却又都被说成是孽缘,这样的天界,有何意义,她忽然,没有从前那么想飞升天界成为一尊上神了。

    “说来,很多事你也未曾明白,等你到了我这样的年岁,兴许便能明白几多了,”说完,重央又兀自埋头看书。

    她站了许久,知晓自己再也无从改变晚池同晏慎的命运,便只得转身离开。

    琉璃花池,仙雾缥缈,这是她自两百年前醒来之后,便在山脚寻到的一处甚为偏僻的地方。似乎是个荒废的寺庙,庙中的佛像都已残旧,庙后的院子里有一条小道,顺着那条曲径通幽的小道直去,便到了这花池旁。

    花池背后是青山,说来,昆仑山很是奇妙,山关之后的山巅处皆为白雪覆盖,而山关之下,却是青山绿水,这花池因着清澈的泉溪显得异常甘洌清甜,由于池底尽是裂成碎片的琉璃灯盏,也不知是否是先前寺庙里的僧人们打碎的,但映着池水,看上去波光粼粼的也甚是好看。

    每每遇上什么想不通的事,她都会来这花池旁坐会儿,看看水纹之下的琉璃碎灯,听听山林间悦耳的鸟鸣,心情也会通透许多。

    现在,她满脑子出现的都是晚池和晏慎临别时对她说的话,她挺傻的,那样的语气话语,她都未能听出这分明是永别的迹象,她甚至还想,等到他们回来了,她一听要为两人操办一场盛大的婚礼,好让昆仑再热闹热闹,她甚至还想,等到他们有了孩子,是不是该教她姑姑,她还想着,是否该为将来的侄儿准备一两套衣物,甚至还想,将来一定会教那孩子卜卦和参禅之道。

    但如今,想来的这些,都显得太过可笑。

    她笑自己无法再帮那两人重获自由,笑自己从未显得如此蠢笨浅薄,笑在天帝的权势之下,她实在无能为力。

    笑着笑着,她竟哭了,这还是她记忆中的第一次,她觉得自己蠢,觉得难过,觉得世间一切似乎都黯淡无光,所以她只能哭,心中的愤懑都这样宣泄出来。

    “别怕,”身后忽然响起池城的声音,继而,她便被圈进一个温暖的怀中。

    她愣住,眼角还噙着泪,便诧异地回头看着池城一脸心疼地瞧着她。

    “你·······”她想问他为何会找来这里,但随后便说不出话来。

    池城俯身,竟猝不及防地吻上她,她诧异地看着他漆黑如深潭的眼眸,一时间不知动弹。池城也没进一步动作,只停留在她唇上,眼里尽是疼惜爱怜。

    两人僵持了许久,她这才微微侧头,随即从池边站起,略尴尬地背过身不去看他。

    “本想过两日再来找你,但我知道你早晚会知晓晚池和晏慎的事,便怕你做傻事,所以赶来了,”池城的语气很温柔,像是在哄一个孩子。

    “原以为你会生气,没想竟哭得这样伤心,以后,能不能不要再这样难过,”池城上前,又从后面拥住她。

    她又是一愣,但却不知为何,没有挣脱,随即开口道,“我只是,怕再也见不到他们,只是怕从今往后,我是不是也会这样。”

    “别怕,我在,”池城在她耳边轻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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