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节功高盖主

    或许是在军营中待习惯了的缘故，虽然心中不忿，然而耳边接收到这一声喝令，唐扶鸾还是下意识地坐正了身子，这才发觉入了苍谙那厮的套。

    苍谙用鸡蛋清和匀了细碎的米糠，轻缓地擦拭去她原先描的两弯黛眉，缓缓地开口，“你猜对了一半，这回来，我确实是有些私心的，说到底，却也是陈府的私心。”

    没有想过眼前常日不正经的败家子会如此轻易地开诚布公。本抱着继续盘问心思的唐扶鸾一怔，随即抬眼看他。

    “陈府近日遇到了些麻烦，其实说是麻烦也不尽然，不过是可大可小的事儿，只看那皇帝老儿心思如何。若是放在开元初定然是不用放在心上的，只是近日奸臣当道，难免混淆圣听。”

    苍谙以漫不经心的语气说着大逆不道的话语，然而手下的每一画却是出奇的细致用心，仿佛在雕刻一件上好的玉器。

    唐扶鸾习惯性地微微蹙眉，下一瞬却被他的指腹抚平，知晓他是嫌不好描眉，只好舒展开眉目来，一字一字轻声道，“功高盖主？”

    功高震主者，无不地位显赫，手掌重兵。而那高高在上的主上无物可赐，只能赐死。

    “现在还未有那么严重，然而若再不加以防范，便也是迟早的事。”苍谙倏然一笑，尽是讽刺，“自古以来，皆是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道理。如今四方安定，便也就是我家老头儿这些人功成身退的时期。”

    然而不过是一霎，苍谙便习以为常一般飞快地收回了方才眉目间笼罩的嘲意，似乎那般冷然的表情从未在他面上出现过。

    唐扶鸾自然察觉到了他面上细微的波动，似笑非笑地出言刺道，“若是陈府破败了，怕是再没有万千家财让你散尽了。”

    “倒也是个理由。”苍谙浑不在意地点点头，大方承认。

    仿佛一拳打在了软绵绵的棉花上。对方既无对战之意，唐扶鸾便也适时地偃旗息鼓，语气平静道，“继续。”

    他在她面上细细勾勒着高耸的眉峰，嘴上骂骂咧咧的，然而手下的力道却皆是极有分寸，“朝堂上的这些破事儿，其实说来也就跟后院里那些唧唧歪歪的娘们差不多。集宠于一身，也就积怨于一身。我家老头儿本就手握兵权，若再来个富可敌国的名头，试问这普天之下，谁又能承受得了功高盖主的罪名？”

    “所以？”她心里微微拨云见日了些，却仍是不解他这么做的意义。

    苍谙描下一笔眉尾，“如果我没有猜错，莒国公府早已外显内败了罢？”

    风轻云淡的一句话，却引得她比任何一次都要恼怒。

    他似乎测算到了到她发怒的时机，及时摁住了她纤秀的双肩，将她固定在原位。

    凑近她一点点转冷的眼眸，苍谙平静地与她对视了半晌后，知晓她已然全然镇定下来，这才压低了嗓子道，“不必如此惊弓之鸟。我也只不过是一句猜测。但凡是功臣之后，若无成就，便是逐渐破败，若军功赫赫，便是功高盖主，两样都讨不到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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