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你爷爷

    七爱一路话并不多，早春来的少少有些晚了，昨日寒风一吹到时将那些刚刚开出新芽的枝条镀上了一层寒霜，道路中间的雪早就已经除了干净，只剩下一小堆一小堆的在盆景的周围一圈一圈的攀高堆着，七爱嫌弃风一吹少不得白雪上便会落灰，赶着前几日的天还寒的时候让人浇上了水，先下到是成了一块块亮晶晶的小垛。

    七爱对自己的院子不是很熟可这到别的园子的路记得算是清楚，花琼昇跟着他左拐右拐便到了燕归园，两位老人向来起早七爱便是连门也没有敲直接推了门进去，花琼昇不禁又嘲笑了一下她的好教养。

    “你知道什么，我这是亲昵的表现，你等下便知道，真正失礼的那个是谁了。”

    七爱目光一扫，院子中乐乐笑笑正在打马步，想来今日练武怕是一直都在这里住着了的，“乐乐笑笑，过来到姨姨这儿来。”

    两个孩子见着七爱过来心中自是欢喜，颠颠的跑了过来：“姨姨，难得姨姨起这样早，等到下午的时候娘让我写日记的时候我定是要写进去，姨姨这样起早可算是最难得的事情了。恳”

    乐乐像是小大人一样掐着腰对着自己的妹妹：“妹妹，你怎么能够这样说姨姨呢，不是早就告诉过你，姨姨做事情都是有原因的，今日起早定是有大事要发生了，我们应该早些准备免得到时候拖姨姨后腿。”

    七爱将两个孩子搂在怀里，指着花琼昇说：“这个人昨天可是见过了？”

    “姨姨，昨天已经见过叔叔了，可是姨姨，娘亲不是说成亲之前是不能见面的吗，姨姨怎么能跟叔叔一起来呢？让”

    “笨妹妹，娘亲不是说过吗，日后若是遇到良人定要先要带到家里来给家长看看，姨姨这不是要我们两个见见叔叔，在征求我们的意见吗，这都不懂怎么能够替姨姨分担重任。”

    七爱被两个孩子的童言弄得满脸无奈，倒是花琼昇没完的夸奖两个孩子聪慧，七爱只好岔开话题：“你们花爷爷跟燕奶奶可是起来了，在哪里？”

    “爷爷奶奶早就起了，不然我们也不会再这里练功了，姨姨，几日不见怎么脑袋不如先前灵光了？可是病了？”

    “姨姨若是病了倒是要找云清姨姨要上几副药吃吃，顺便也给笨妹妹带上几副更好，对了，姨姨是要在这里吃饭吗，爷爷奶奶在做饭呢，我去告诉他们给姨姨带上一份。”

    七爱抓住两个活蹦乱跳的孩子：“不用了，你们就接着去练功吧，我自己过去就是了。”

    花琼昇听着两个孩子的话心中便是美美的连带着嘴角的笑也更加灿烂，若是往日七爱定是要毫不客气地说上几句讨人厌的话，可想着一会花琼昇见到了师父还指不定是个什么状况也就乖乖的闭上了嘴拉着他往厨房走。

    七爱到厨房的时候燕婆婆正在摘菜，胡老头则是在一边悠哉的品着前几日七爱做的覆盆子酒，见着七爱进来都是不小的惊讶，还尚未来得及出声便见着七爱用力一推将身后的人推到了厨房的正中间，这下花老头端着酒碗的手一抖，酒碗直直的摔碎在地上，燕婆婆手中的菜叶也被扔在了地上，当然花琼昇也是惊奇的很，虽说年幼的时候记忆模糊，可花老头那有特点的胡子他是记忆尤深，不禁有些迷茫的看向七爱，而后者只是留下一句：“吃饭的时候找人来叫我我带两个孩子去姐姐那儿了。”便是消失得只剩下一道残影。

    屋内顿时静的很，花琼昇心中的想法甚是复杂，他有些不明比自己到底要用什么样的表情来面对自己的亲生爷爷奶奶，是要责怪他们就那样残忍地将年幼的自己丢下消失的无影无踪，还是应该埋怨他们狠心的给他身上加上结界从此不闻不问，或者，他更应该像是孝顺的孙子那般恭恭敬敬的问上一句进来身子可还安好？只是这再多的想法也不过是在心中绕了个圈，实在是没有办法传到舌尖，更别提是要说出口，他忽然就觉得自己原来是这般胆小的人，面对着唯爱的种种恶行可以直言不讳，可只是一句对长辈的问候都难以说出口。

    算起来自己是有多少年没有见过这两位老人了呢，自己怕是也会有想要他们在身边的时候吧，只是再多的期望回答他的不过是冷冷清清的殿堂，皇爹爹说找不到言语来劝慰年幼的自己的时候，只是静静地在一边看着，偶尔摆上一盘棋局，自己哭闹够了的时候正好一盘棋也揭开了，就是那时候开始自己也爱上了棋盘，一个人的时候就学着皇爹爹的样子细细的钻研，皇爹爹说，这世界上不谁谁都会那般幸运有家人陪在身边，就好比他自己，家人提起来的时候就是一根刺狠狠的扎在心脏上，爱他的为了他牺牲，不爱他的便是他生命中的侩子手将那些个明明可以的幸福一点一点全部夺走。

    花琼昇看着面前的两个老人忽然就觉得有些东西真的会不一样，小的时候，这个老头子并不会像这样随意地坐在桌子上，他总是要有尖锐的眼神一丝不苟的语气，严肃的措辞，那时候他就是花琼昇对于威严这个词最好的理解，他很少笑至少对于自己一直都是板着一张脸说着要以国家社稷以自己皇爹爹为重这样的话，而那位很是柔和的祖母原本也是没有这么多银丝的，既是优雅又有自己的骄傲，总是会在睡下之前帮自己盖好被子，可最终无论他怎样哭求还是跟着老头子一起离开了他。

    燕婆婆终还是最想念孙子的一个，从花琼昇进来的那一刻她便被那双桃花眼固定了目光，多少年之前，那个孩子也是这般的样子，一双桃花眼说不出的风流，前前后后娘亲娘亲的叫着，白发人送黑发人也就罢了，本想着这一生也怕是再见不到唯一的孙儿就这样终老，没想到还有机会见到血脉，当下泪流满面向着孙子走去，却不想坐了太长时间腿有些发麻竟是直直的向前扑去，花琼昇赶忙上前扶住，老妇人热泪盈眶却依旧是努力地想要将孙子看个清楚一只手颤颤巍巍的想要抚上花琼昇的脸却又舍不得下附上去，停在那里显得有些伤感，花琼昇不自觉的将她的手按到自己脸上轻轻地唤了一声：“祖母。”

    燕婆婆听着这一声祖母泪如雨下细细的抚摸着花琼昇的眉眼，放声大哭：“我的孙儿啊，我的孙儿，是我的孙儿啊，终于，终于老天有眼，我还能再见到你，还能再听你叫我一声祖母。”花老头在一边看得眼睛有些湿润，只是背过身轻轻地叹息。

    花琼昇努力的稳定自己的情绪，看向转过身的老头儿，有些沙哑的出声：“祖父，这些年过得可还好？”

    花老头听见这一声呼唤身体不禁一将，用手擦干了眼睛才慢慢地转过身来，看着比自己高出许多的孙儿，欣慰的一笑：“嗯，你有心了，我与你祖母身体还算硬朗，你过得可好？”

    还未等花琼昇出声，燕婆婆便转身多有些埋怨的说道：“你还好意思问，他怎么能过得好，他还那么小我们便离开了他，这些年定是吃了不少苦。”

    花琼昇中还是不忍心见着两位老人为自己伤心，微笑着急忙宽慰：“哪里会有什么苦，这些娘皇爹爹视我如己出，更是有着高贵的身份，在皇爹爹身边也学习了不少，早就已经能理解祖父祖母当年离开也不过是逼不得已，更是不愿留在那里睹物思人。”

    花老头却只是上千将手搭在花琼昇肩上：“孩子，不论怎么说，都是我们对不起你，有些事情就算是你不怨恨，但我们不得不向你道歉，我们两个对于你亏欠的太多，事到如今更是不会再说什么要你原谅的话，这些年我与你祖母也都想过了，当初不过是不过是我们太过于执拗才让你受了那般的伤害，同样是孩子，七爱与你本是没有什么不同都是可怜的孩子，可是你却只有你皇爹爹一人，可七爱他好歹有我们这些人在身边，没看到那孩子的笑容，不自觉的就会想到你笑的时候，将写好的字交给我时那希望我表扬你的样子，可是我却总想要你变得坚强明理，从来都是吝啬给你鼓励的。你便是不说我也都懂，你这些年来过得不好，如今再次相见竟是这样一番局面，莲峰啊，能不能就这一次，在想是以前那样，像个孩子一样快乐的笑着在叫着我们祖父祖母，哪怕就算是一天也好，在我们身边生活，让我们一家人有机会再聚在一起，祖父再不会那般严厉的对待你，只是希望，你能够幸福，抓住你想要的。”

    花琼昇不禁哑然，他想过很多再次见到祖父时他会说的话，可脑海中浮现的总还是那个严肃的脸，只是如今，面前这个眼中含着泪水，说着思念的话语的老人早就已经不是当年自己记忆着的祖父，说到底竟是自己将生活拘谨与回忆中了，原来，再多的回忆也不过是回忆，抱着那些零散却又真实的回忆每天每天细品凄凉的自己，哪里会想到曾经以为的那位薄情的老人也是这般的思念着自己呢。

    “祖父，祖母，那是孙儿该说的话才是，年幼的时候长辈将孩子抚养，等到长辈们年迈自然是要由小辈赡养长辈才是，我们已经错过了太多的在一起生活的机会，如今定是要在一起生活才是，这才是莲峰一直以来的愿望。”

    祖孙三人在屋子里面不知聊了多久，花琼昇只觉得自己又回到了当年那个总是喜欢撒娇的孩子，也知道这时候才发现原来这些年有真么多的事情是积攒在心里想要等着那一天慢慢的对着自己的家人娓娓道来。

    七爱在绯烟那里等着这一顿早餐等的实在是辛苦，事实上她不过是想着花琼昇昨天晚上说过的那一番话，有些事情自己以为只有自己知道就好可是说白了那不过是在自欺欺人，旁人倒是无所谓，这些年了绯烟他们不过是知道自己有些事情不愿说出口索性便是不声不响，可花琼昇不同，他是有自己骄傲的人，他的骄傲绝对不会容许自己在那一双桃花眼面前装聋作哑，势必是要将一切都打回原形才能够心满意足。

    七爱知道花琼昇对自己好，也并不是从一开始便是觉得理所应答，可有些事情七爱总是宁愿被当做是白痴也不会轻易地告诉花琼昇，就好像关于即墨莲这些事情七爱没有告诉自己的爹爹所以自然的以为花琼昇也不会知道，但是到底也不过是无可救药的白痴，皇爹爹不说是因为自己不说，花琼昇装作不知道却是一直在等着自己来说，明明就是做好了准备将一切都说出来的，只是偏偏到了这件事上怎么是也说不出口，若是只是这样当做生命中从来就没有出现过那样一个人便也就罢了，但即墨莲对于自己何其重要就是七爱自己也是搞不清的，于是更倾向于不去想复杂的事情，花琼昇的立场他也不是不知道，那男人长着一张妖孽的脸做出来的事情也是嫉妒偏执的，他对自己好不过是因为想要这样做，与自己无关可以，不需要自己做出回应也是可以，但是唯一一点便是不会允许自己浑水摸鱼，在心里面装着一个人有名正言顺一般的站在他身边，七爱明白得很那时他最终的底线。所以既然他是这般坦坦荡荡的人，倒是不如从一早便将话说开得好，不会要自己为难也是绝对不会让她有半点的委屈，更是不会平白无故的贬低了即墨莲。

    七爱想着花琼昇知道的怕是不少了，他那日说的话不过是要让自己知道，他从一开始便是知道自己的生命中还出现过这么一个人，只是现在陪在自己身边的却不是即墨莲而是他，可以什么都不说的去享受他给自己的所有特权，却是绝对不允许自己带着给即墨莲的约定带着将未来许给别人的心思活在他的守护下，七爱知道这件事情从一开始便是自己错了，错的义无反顾且是不知悔改。

    七爱坐在绯烟屋里窗边的软榻上便是发呆，看的绯烟一阵不满：“又发呆了，还指望着孩子们以你为榜样，这下子可算是没指望了，要真是就这样下去，日后我生的三个孩子还不都成了天下人嘲笑的榆木脑袋？”

    七爱听见绯烟的揶揄依旧是不为所动，呆呆的死盯着窗外：“姐，你说说我需要做什么吗？”绯烟拿过自己浅紫色的披风搭在七爱身上：“又是再说什么话？没有来的就是这一句，我哪里会知道你说的是什么？”

    “就是花琼昇，我把他给送到花老头和燕婆婆那里了。”七爱望着窗外的表情也没有一丝的变化：“他是他两人的孙子，唯一的孙子。”

    绯烟吃惊，也顺着软榻坐了下来：“可是真有这等事？那你怎么不早说，若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不是喜事吗，原来两位老人还总说着自己没有孩子之类的话呢，可分明是对于我们都喜欢得紧，想来也是念着自己的孙子呢。”绯烟用手推了推七爱：“你这孩子，这般大事怎么不早些说，又怎么就这样没有什么准备的让他们相认了。”

    七爱满满地低下头转身，手指缠绕着斗篷上的丝带，半晌无奈的抬头犯愁的皱了皱眉：“元也是不知道的，只是昨日不小心听见了，人家两位老人本是没有脸面见孙子的，可我想着花琼昇还是知道的好，我总是应该做点什么的，不然心中不安。”

    绯烟笑笑，拉过七爱的手：“七爱倒是也长大了，还知道应该做些什么才是，你想的对，老人家都是刀子嘴豆腐心，到了一定年纪最想的便是膝下子孙，我们再好也不是血亲，还是要后继有人方能安心。”

    “姐，我说的不是这个师父那样子倒是无所谓，少不了想孙子了就会偷偷的瞧上几眼，我是因为觉得怕对不起花琼昇怕欠他的太多心中不安才将他领去的，至少也为他做点什么事情，我也算是要他知道心中早就已经将他当做自己人。”

    绯烟一听便知七爱这是话中有话：“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不然每天都是嘻嘻哈哈再不然吵吵闹闹，你们两个什么时候还谈论过这样严肃的话题了。”

    七爱伸手搂住绯烟的腰身顺势趴到她腿上：“姐姐可是知道我收了不应该收的东西，应了没有能力办成的事情？”

    绯烟用手梳理着七爱的长发：“你说的事情是什么东西又是哪件我怕是说不准也猜不到，但是这些年来我是看着你长大的，你是什么样的人我会不清楚，因为不想要在失去什么所以绝对不会去拿任何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也不会沾惹自己留不住的东西，因为明白没有办法达成的约定对于彼此来说是莫大的伤害，所以纵然是有再大的诱惑也绝不在没有百分把握的时候将事情定下来，约定永远不会轻易的说出口，在我看来，你既是收了那东西那东西便定是会属于你的，你既是作出了约定那便是拼了性命也要做好的。”

    七爱慢慢地闭上眼睛呢喃着：“如若真的如姐姐所说的话那我现在犯愁的事情又是什么？”

    绯烟微微一笑：“旁的我便不说了，只是七爱可是知道，人心是会发生变化的，所以才会有放弃的东西，又无法兑现的诺言，一部分人将给这种行为视为不耻，可另一部分人却是更注重于这种行为之后的幸福。或许当时你收那东西立下诺言的时候心中却是心甘情愿的，只是，当更有诱惑力的条件出现，自然的人的本性便会显露出来，这边是大家说的变心，谁能够保证永恒呢。”绯烟稍稍一顿：“只是，七爱也是知道的，作出决定的那个人总是要承担更多的人，因为它不仅仅是要承担对于曾经向往的生活的梦的破碎，还要有责任肩负起另一方的伤心所带来的愧疚。原本你总是要清清楚楚的说出来个对错，可是人与人之间的事情本就是没有什么定律可言的，有哪里真正有这些个对错呢。你若是心中真的认为东西不应该是你的，诺言是不能达成的，又怎么会在这里纠结，定是会早早的将事情解决，而你现在在这里烦恼不过是说明，哪怕全世界都觉得你做了错的决定守了错的约定，你也依旧没有放弃对于这份可能性的向往与追求。”

    七爱知道绯烟说得对，守在身边的习惯与无法相见的回忆，二者皆是无法放弃的，自己总是要自私的看向他们带来的希望：“姐，花琼昇知道我认识即墨莲了，不是我说的，是他自己知道的，所以我便把他带到了师父那里，我想着，要他那高傲因着我要他一家人相聚了的情面上，给我一个整理思绪的机会。”

    绯烟不语，七爱继续道：“我很卑鄙是不是？”

    “我今天将即墨莲给我的戒指从脖子上摘下来了，我不能再带着他了，我应该学着更加自爱一些，也给周围人更多的尊重，在花琼昇开口训斥我之前，要尽自己努力做到最好。”

    早餐一家子人都聚在了燕归园，花老头自然是将自己孙儿是花琼昇一事原原本本的告诉了大家，许都是经历过大风浪的大家也只不过是表示了惊讶而已，并无什么不妥，关擎与花颜更是小时候便见过两位老人，餐桌上的话题也多了不少，七爱躲在一边怪怪的数饭粒很是小心翼翼的观察着花琼昇的每一个面部表情如同嚼蜡的吃完了早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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