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赵默冲那个坐自己前排女生点点头,心平气和地应了句：“嗯，我就是。”

    他一点也没有觉得难堪，也没有因为这些孩子投过来带着点鄙视目光而觉得自卑。赵默心里，从来都没有觉得自己卖煎饼果子是什么丢脸事，他靠自己双手养活了自己，养活了家里弟弟们,这有什么可说不出口呢？

    生活磨难让赵默早早地成长起来,也让他心境被打磨比同龄人要坚韧得多。明明他年纪其实比周围这些同学只是大了一两岁，但是他看来，这些都还是孩子,而自己已经是大人了。

    这么一想，对同学们反应和小声议论，赵默就不往心里去了。他自个儿安安静静坐座位上翻着书慢慢看着，虽然学起来有点吃力，但是已经比脑筋没开窍之前好多了。

    上课铃声响起来，老师来了以后，教室里就恢复了安静，只是时不时还有学生会回头过来偷看一眼坐后一排赵默。和赵默同桌是一个瘦高个男生，长得一般，看上去很机灵，叫李海滨。本来他一直想法子和赵默搭话，现却缩回了自己那边课桌上，撇着嘴不再往赵默这边看。

    坐教室里赵默看上去和周围环境格格不入，连讲台上老师都被这个安安静静但是却浑身透着股特殊气质学生吸引得往这边多看了好几眼。

    好不容易熬到了中午放学，赵默推出老叔专门为他上学而又买自行车跟着人流一块出了校门，然后就往家里骑。什么老师同学，什么课本试卷，都直接被他抛到了脑后，他现要赶紧回家去，三娃肯定想他了！

    中午吃饭时候，赵建揪着赵默东问西问，生怕他学校里适应不好。三娃坐赵默怀里扭来扭去，腻腻歪歪地蹭着赵默脸颊和脖子，还老是故意把自己打着绷带胳膊给赵默看，让他用心地服侍自己。

    边上看得牙酸赵军打断他俩，问赵默：“哥，你高一上半年课都没学过，现能跟得上吗？”

    “对啊，默子，要不我给你找个老师补补课吧。”赵建给三娃小碗里夹进去一块瘦肉，冲赵默说着。

    赵默赶紧摇头，听说请家教很贵，他又不像三娃和军子有那么聪明脑袋瓜，也没指望自己能考大学，安安分分把高中念完就得了。要不是赵建说什么都不同意，他连高中都不想念，他是真对念书没兴趣，与其上学，他倒宁愿能早点找份工作去挣钱。

    看赵默样子，赵建就能猜出来这个侄子心里头是怎么想。侄子心思完全不这上面，他也不能硬逼着来，只好把这事先放一放。

    赵军咽下一口饭，又换了个话题：“那我们什么时候能一块去医院看看莹莹姐啊？你们不是说她还没有出院吗？”

    正给三娃往嘴里塞肉赵默想了想，问赵建：“老叔，咱们是该去再看看莹莹姐了，顺便去医院里给三娃复查一下胳膊。再过两天军子他们就要开学没空去了，要不明天就去？”

    “明天你不是还要上学吗？”赵建说了句，看赵默露出一脸不情愿表情，暗暗叹了口气，继续说：“你还是好好上学，总不能刚开学就请假不去吧。明天我带着三娃去医院复诊，军子跟我一块去就成。”

    赵默闷闷地点点头，没再说什么。倒是赵军眼睛发亮，满脸跃跃欲试。这回要是再碰到大伯母，他肯定要给她好看。还有大伯，他也一定要好好说道说道，不带他们一家子这么欺负莹莹姐！

    想挺好，可是当他们第二天真医院病房里见到赵莹时候，两个人都吓了一跳。躺床上女孩很憔悴，短短几天时间就消瘦不成样子，眼窝凹陷下去，一向温润眼睛里也没有了光彩。

    幸好赵默没有来，不然看到这样赵莹，还不知道要怎么难受呢。三娃跟着赵建身边，探着脑袋往床上看了一眼，随后就面无表情收回视线，黑沉眸子敛下来。没想到他精神暗示效果会这么好，原本只是想催化这个女孩对母亲长期积累下来不满变成恨意，现看来，她已经被折磨得要被刻骨仇恨完全吞噬了。

    不知道这个性格软弱女孩疯狂起来会办出什么样事来？三娃摸了摸自己换上绷带右胳膊，低垂眸子里盛满了冷意。

    看到赵建他们进来，赵莹坐起来，勉强冲他们笑笑，惨白脸上满是疲惫。赵军一看莹莹姐这样哪受得了，坐床边椅子上，气冲冲地问赵莹：“莹莹姐，是不是他们又欺负你了？她还逼着你结婚？”

    赵建给三娃搬个椅子过来给他安置好，然后拍拍赵军肩膀说他：“别冲动。”他转头，问赵莹：“莹莹，怎么回事？这才几天，你怎么就憔悴成这样了？”

    “我爸妈要闹离婚。”赵莹垂着脑袋，让人看不清楚她脸上表情，“这几天我妈一直闹。”接下来话她没有继续说下去，都吞进了自己肚子里。

    闹到后，所有一切都变成了她错，爸妈那么过了几十年，都是因为她不懂事才会闹到要离婚地步；妈妈明明是为了她好，舅舅舅妈都专门过来训斥她不知好歹；连哥哥嫂子都因为爸妈闹离婚事而不给她好脸色看。她还医院里住着，可是来看她家人，除了指责她，就没有一个问问她委屈，真心实意照顾她。

    头一回，赵莹打心底里怨恨起了懦弱爸爸，恨这个让她痛苦不堪家。可是这些事情，她又不想和关心着自己老叔和堂弟他们说，只能把所有苦楚都默默自己吞下去。

    赵军年纪小看不太懂，赵建这个长辈又怎么能看不出来她凄楚呢！看着侄女这样，他心疼却也没办法，只好量安慰她：“你别伤心，再好好劝劝他们，我”

    正说着话时候，病房门突然被推开了。一个吊儿郎当青年晃进来，还算帅气脸上一副嬉皮笑脸模样，一边推门进来一边叫着：“莹莹，我来了，今天怎么样啊？”

    发现屋子里还有别人，他吹了声口哨，皮笑肉不笑地冲床上靠着赵莹问了句：“哟，还有客人，生面孔啊。莹莹，这都谁啊？”

    那态度就好像是真把自己当成了这里主人，再加上他那双总是不正经地乱转乱瞄眼睛，让人看了就很不舒服。

    赵莹一看到他那副嘴脸，就觉得恶心反胃，扭开脸不去看他那双色迷迷眼睛，冷下声音说道：“谁你也管不着。张成龙，我说了不欢迎你，请你出去。”

    “看看，看看，又闹脾气了不是。”张成龙径自走到病床边，伸胳膊过去想要摸赵莹脸，“阿姨还特意嘱咐我这两天多来陪陪你，要我好好照顾你呢。”

    赵莹想躲开他手，想跟昨天一样歇斯底里地枕头扔他，就算是让被自己大喊大叫引过来医生护士都以为自己是个疯女人都没关系。可是现屋里站着是她老叔和两个小堂弟，赵莹想给自己留下点尊严，实是不想让小孩子看到自己那么狼狈一面。

    还没到赵莹想出不那么难堪应对办法来，赵军就是冲过去抬手一挥，“啪”地一声打开了张成龙伸向自己堂姐那只手。怕侄子吃亏，赵建也赶紧上前去，挡住两人中间，沉着声音冲张成龙说：“我是莹莹叔叔，你又是什么人？”

    “呵呵，原来是叔叔啊。”张成龙扯着嘴角笑笑，恶狠狠地瞪了被赵建挡身后赵军几眼，“我是莹莹未婚夫张成龙，县长张琦儿子，你知道吧？”

    赵军探个脑袋出来，黑着脸冲他呛声：“管你是谁儿子，我莹莹姐不喜欢你，你好离她远点！”

    本来就脾气不怎么好张成龙立马拉下脸来，阴沉沉地盯着赵军，话却是对着被病床上赵莹说：“莹莹，这你弟弟啊？不是亲吧？脾气还挺大，看来是平常缺人管教，你说我要不要抽空好好教育他一回啊？”

    还为堂弟仗义维护而感动赵莹听到他这话猛地打了个激灵，想起了张成龙家势还有那一帮子街上当混混狐朋狗友，马上探直身子，冲张成龙叫道：“他还是个孩子，不懂事，你别为难他！”

    赵建看不下去了，一边拦住想要冲上去胖揍张成龙一顿赵军，一边沉着脸对张成龙说：“我侄子怎么样都轮不到你来管教。不管你是谁儿子，莹莹自己不愿意，谁也不能硬逼着她嫁给你。”

    回应他是张成龙一声冷哼。眼看着气氛越来越僵，三个大男人似乎是随时都能动起手来，病房门又被推开了。进来是一个五十多岁老医生，身后还跟着一名年轻小护士。

    医生样子很严肃，来了以后就把屋里其他人都撵了出去，说是要给赵莹换药，不能让人打扰病人休息。这里毕竟是医院，医生话还是要听，张成龙先迈开步子晃了出去，临出门时候回头往床上赵莹身上瞥了一眼，那眼神，让她又打了个哆嗦。

    赵建领着赵军和三娃也出去，路过医生时候，原本板着一张脸医生突然很和蔼笑着伸手摸了摸三娃脑袋，说了句：“小家伙还挺淘，胳膊都吊起来了。”

    三娃面无表情地瞅他一眼，对摸了自己脑袋粗糙大手却没有甩开。这个医生他还记得，是当初给自己看过脑袋那个。

    见这位医生好像是认得三娃，赵建就冲医生友善地笑笑，和他寒暄了两句。这会儿医生也不一脸严肃地往外撵人了，和赵建客客气气地说了一会话，又问了三娃伤，然后又等着赵莹和他们又说了会话告别，这才送他们出去。

    人都出去以后，年轻护士手脚地过去把房门锁上，回头来冲赵莹挤挤眼睛，声音带着调皮：“莹莹，我楼底下看到姓张上来就觉得不好，特地把胡医生搬上来救急了。”

    胡医生边上摆弄着病历夹没说话，脸上却带着深深无奈和同情。赵莹歇斯底里地闹了几回，再加上是割脉自杀送进来，这个小县城医院里已经成为了闻，大家都多多少少听到点风声。他很同情这个女孩，可是能帮也就只有这些了。

    赵莹假装没有看到胡医生脸上神情，强装着轻松地笑着，语调轻地给小护士道谢，眼底忧虑却掩都掩不住。

    她所忧虑罪魁祸首张成龙此时已经走出了医院大门，跨上车子时候，恶狠狠地往医院里看了一眼，啐上一口：“妈，小兔崽子，敢惹我，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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