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雪花片的过去

    你来晚了！阴影怒视着从抽屉里爬出来的艾蕾希娅，长发向上翘起，无风而动，宛如大簇海带一般。

    今天不知道为什么，老睡不着。艾蕾希娅打了个哈欠，话说，你那是什么姿势？

    怒发冲冠你看不懂吗？海带顿时竖的笔直，阴影此刻看上去像极了只炸毛的猫，你可让我在这里多等了一小时零二十四分，凡人！

    抱歉，抱歉，艾蕾希娅伸手想要拍她的头，却发现无处下手，只好弹了一下女孩额头，为了表示我的歉意，待会儿把早上未做完的事情完成如何？我会用心做的。

    头发立刻跨了下来，一直垂到腰间，然后左右晃了晃，你你这是什么意思，混蛋，阴影咬咬牙，我可不是那个圣武士，别在发春后又来对我用这套。

    喂喂，发春这个词也太过分了吧，我对她分明只是好奇而已。

    好奇就是春心萌动的征兆，书上都这么写的，别以为我不知道。阴影随手从虚空中摸出一本书，举到少女面前，封面上读者两个字特别醒目。

    呃，好吧，不说这个了。艾蕾希娅突然打心底后悔，为啥自己中二时会看这种书呢？看科幻世界不好吗？她尴尬地挠了挠头，岔开话题道，为什么太阳还没下山，那边都凌晨一两点了，你调整了时间吗？

    嗯。她点点头，现在是下午三点半，学校有个家长会，还有家长观摩课。

    哦，家长会还真是值得怀念，想当年我总是——什什什什么？家长会？！艾蕾希娅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望着阴影，阴影的手正指向自己。

    没错，倍感荣幸吧凡人，如果不是我正好有个姐姐，你就算求我也不会让你去的。

    你哪儿来的姐姐，艾蕾希娅在心里吐槽道，那是学姐的，不是你的！不过话说回来，学姐似乎的确有个比她大十来岁的姐姐，两人并没有血缘关系，听学姐说，她小时候读书时都寄居在表姐家，关系却一直处得不好。当时自己还想追问下去，可学姐怎么都不愿意往下说了。

    好吧，怎么去？没有往常的斗嘴，答应之快连艾蕾希娅自己也感到一丝惊讶，看来自己还真是无法拒绝这样的邀请啊。

    阴影倒是没有意外，似乎早就预料到对方会是这样的反应，搭车，她说。

    虽然北地已进入冬季，但在这里才刚刚入夏。两人站在公交车站，往着来来往往的车辆，少女忽然觉得自己傻到了极点，身边就站着一位货真价实的神，两人却在这儿傻等一辆不知道何时才会来的305路公共汽车。

    弄辆跑车来如何？她提议道，私人飞机也可以。

    否决，根据资料，我只能买得起自行车。

    艾蕾希娅手扶额头，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买得起自行车的学姐会住在市中心的地标建筑最顶层，还拥有一个旋转花园和露天泳池吗？你就没看到当时你从大楼里走出来时别人羡慕的眼神吗？

    她稍稍平复了下心情，干咳两声道，如果等车的这些时间能省下来，那么其它事就有更多时间去做了，比如说上午未完成的那些——

    你说得也有道理，凡人。阴影打断道，随后握住少女的手，打了个响指。周围的景色瞬间发生了变化，当轻微的晕眩过去，艾蕾希娅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学校教学楼的过道里。

    好吧，想必有关学姐的资料要改成住在地标建筑顶层却只能卖得起自行车且爱糟糕幻想的超能力小学生了。

    走进教室，艾蕾希娅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大人们双眼盯着不放，小朋友们交头接耳，甚至有好事的小鬼已经开始嚷嚷了，哇，你姐姐好像明星啊。阴影一脸得意，似乎艾蕾希娅出彩她脸上也沾光似的。

    老师很快迎了上来，依旧是带着那副温柔的笑容，引领艾蕾希娅和阴影坐到安排好的位子上。少女望着自己的启蒙老师，一时有些失神，过去的那些记忆纷纷涌现。她环顾四周，在心底一个个辨认儿时的同窗，最后，她的视线在一个男生身上停了下来。

    那是她自己。

    男孩独自坐在角落，他身边的位子空空如也。

    是啊，他们又怎么会来听这种没有丝毫收益的家长观摩课，艾蕾希娅轻轻叹了口气，曾几何时，自己就像这样，一个人默默走完小学c初中c高中，没有朋友，也无人关注。家里人甚至要求她尽早退学，去接受家族内部的培养，然后走上那条规划好的人生。就在她快要妥协的时候，学姐走进了她的世界

    老师开始讲课，但艾蕾希娅完全没心思去听他在讲什么，周围时间的流逝仿佛变得缓慢粘稠，她怔怔的望着男孩，心思又回到了那段寂寞而漫长的时光中，直到一个声音在她心底响起。

    别担心。

    她眨眨眼，从思绪中脱出，转头望向阴影。后者扬了扬下巴，待会你就知道了。

    我才没担心呢，艾蕾希娅撇撇嘴，以前还不是这样过来了，我的生命力可是堪比野草来着。

    那你哭什么。

    少女下意识将手摸向眼角，伸到一半忽然停了下来。她恼怒的瞪了阴影一眼，又来？我才不会给你骗到两次！哭没哭我还不知道？别老拿大海下雨了这一套来忽悠我。

    阴影翻了个白眼，一副你要自欺欺人我也没办法的表情。

    就在这时，艾蕾希娅听到老师点了自己的名字，上来吧，给大家念念你的作文。她抬起头，看到男孩正站起身慢慢走向讲台。黑板上一排大字格外醒目：作文——我爱我家。

    呃都差点忘了这一幕，当时是语文课，人人都要念出自己的作文，而题目又偏偏是这个。记得自己在上面默站了五分钟，老师上前查看时才发现自己其实一个字都没写。

    不过这次似乎有些不一样。男孩摊开作文本，开始声音还有些发颤，念了几句后很快恢复了正常：我有一个冰冷的家，我很讨厌回家。我常常想，要是我能飞该多好。那样我就可以飞去任何想要去的地方，而不是呆在家里发呆

    期初教室里还鸦雀无声，但没多久便有了零散的笑声，当男孩念出如果能飞就再也不怕迟到时，所有人都大笑起来。在他演讲结束后，全堂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尽管这篇作文已离题十万八千里。

    艾蕾希娅眼睛有些发酸，她装出不经意的样子揉了揉眼角，你是怎么做到的？

    一只虫子而已。

    课间休息时，男孩兴冲冲的跑了过来，我按约定的做了，金甲呢？

    阴影不知从什么地方掏出一个玻璃瓶子，里面装着一只硕大的金龟子，喏，给你。表现得还算不错，就是声音小了点。

    男孩一脸崇拜地望着阴影，这么大的你也能抓到，太厉害了。

    这算什么，再大个十倍我也不放在眼里。

    吹牛吧，十倍比你手都大了。

    不信的话下次抓只来给你看，但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才行。

    好啊，你说。

    放学后不准再坐自己家里的车回去，要和别人一起走回去。

    可我家离学校很远耶，回去太晚我妈会骂我的。

    还想不想要十倍大的金甲之王啊。

    听着两人没营养的对话，艾蕾希娅心里欲哭无泪。一只甲虫就改变了人生，以前的我到底在坚持什么啊。如果自己在那时遇到学姐才发生改变的话，在这里，变化似乎悄悄提前了。过去的路渐渐布满雪花片，未来的路逐渐变得明晰，前方无限条路，这里的自己又会选择哪一条？但不管如何选择，对他来说都是崭新的开始。

    谢谢。

    回去的路上，艾蕾希娅说道。

    我可不是为了你的感谢才这么做的，阴影的长发如尾巴般摆了两下，我只是想看看，除了变态和蠢货之外，你还能成长成什么样子罢了。既然家长会结束了，那之前说好的

    说话间，艾蕾希娅注意到阴影的颈脖处已经染上一抹浅红，头发也摆动得更快了些。

    嗯，她牵起女孩的手，我会好好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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