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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75章:杀人不见血的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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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永历老老实实呆在南昌,有碗饭吃,又可过皇帝瘾,却非要到金陵来,弄得连吃饭的家伙也丢了。卦象虽永历皇帝无缘到达金陵,但宫殿还是要修的。沉船弑君,当然不能留下活口,那等于留下自己的掘墓人。可悲的是赵忠没有把自己摆进去,忘了自己与他要毒死的人是同病相怜的。漫天飞雪,是为旧皇帝送葬,还是为新皇帝添彩)

    赵忠说:“吴王常说,不孝不忠的人,人人得而诛之,他最恨欺君罔上了。”他说这话的时候却并不理直气壮,不由得他想到担着的使命。出行前,他曾十分感恩,顽兵单单选中他,把这上不传父母c下不传兄弟的差事交他办,这无疑是视他为亲信手足,他除了感激涕零,不能有半分杂念,尽管他并不认为这是光明正大的事情。好在顽兵早已面授机宜,连许向前c刘守仁都要瞒过的事情,应当说是天衣无缝的,忠于主子,又不担风险,他想到似锦的前程,总是抑制不住心中的狂喜。

    永历帝当然不会想到瓜步山的波涛底下将是他的归宿了。他见连日来侍立船上的赵忠实在辛苦,还一劲儿劝他下去歇着,不用总站在外面呢。

    赵忠说他正好有些小事要回自己的座船去办一下,便告辞出来。

    永历帝说:“你去吧。”

    天已黄昏,雪停了,满江是绛红色的夕照,如流淌着一江血水。在底舱,赵忠正与两个海盗一样的人密谋。

    这两个人是他精心挑选的水鬼,水性好,杀人不眨眼,都是只认钱不认爹娘的主儿,从前结水寨时,他们本是鄱阳湖上打家劫舍的水盗,后来被赵忠收伏,在他帐下效力。正因为他们是有奶便是娘的没有操守的人,才更有利用价值,多给银子就是了,有钱能买鬼推磨。

    络腮胡子问:“在这儿下手吗?”

    赵忠说:“再不动手,不就到金陵了吗?就在前面瓜步山凿船。”

    另一个鹰勾鼻子把准备好的手摇钻c榔头拿了出来,说:“干这事,不是一回了,跟玩儿似的。干是干哪,将军说话可得算话呀。”

    赵忠说:“你二人跟我不是一年半年了,我什么时候亏待过弟兄?每人一百两银子不是给二位了吗?事成之后再给一百两,回到金陵,就每人升为副将,给一幢房子,一个女人。”

    络腮胡子捧出一坛子老酒来,用力捅开盖子,天太冷,水太凉,他要多喝点暖暖身子。他咕咚咚咚地喝了半坛子,又递给鹰勾鼻子,鹰勾鼻子把剩下的半坛酒也喝下去了,用袖子一抹嘴巴,说:“准备下水吧。”

    这时天已发暗,左右船上都不见人影。人都缩进了舱中避风。

    赵忠跟在他们后面来到船尾。络腮胡子二人脱得赤条条的,手扶着船舷吊在半空,络腮胡子说了句:“等好消息吧。”一松手,没入水中,另一个也滑了下去,一点声息都没有。

    络腮胡子和鹰勾鼻子像白鳍豚一样在水下游着,很快,前面出现一个黑乎乎的庞然大物,正是永历帝座船的船底。

    络腮胡子打了个手势,二人迅速游到底部,一个扶钻,一个用力摇钻,钻头向船底钻进去。水中不时地升起气泡。

    络腮胡子二人已把永历帝的座船底下钻了一个大窟窿,再用榔头把洞凿大,顷刻间江水拧着漩涡从洞里吸向船中。

    二人飞快游离此地。

    永历帝已在侍从c宫女的服侍下躺到了龙床上,永历帝问:“船快开了吧?”

    一个宫女说:“快了。”

    永历帝忽然听到了异样的声音,咕噜噜地响,他问左右是什么声音?

    宫女都说:“是风声吧?”“是江水声?”

    永历帝细辨说不对,怎么他听到了船漏水的声音?

    大家细听,果然哗哗声越来越大。

    永历帝坐了起来,因为船晃得好厉害,他问是不是外面起大风了?

    侍从答:“风平浪静啊,我去看看。”他刚迈步,只听永历帝“啊”的一声大叫,从床上滚了下来,一股汹涌的水柱喷涌而出,很快把底舱灌满了。

    在一片惊叫声中人们搀扶着半裸着的永历帝没命地往甲板上跑。“来人啊!”“救命啊!”“快来救驾呀!”呼喊声此起彼伏。

    在永历皇帝的座船进水倾斜,一片慌乱之际,赵忠并没露面。他躲在自己座船的船舱里,正撩开舷窗帘向前面看,永历帝的圣驾船正在倾斜,速度很快,他看见太监c宫女们有仓皇跳江的,有抱住桅杆的,哭喊声震天。

    赵忠关闭了舷窗。

    有人来报:“将军,不好了,圣驾船要沉了!”

    赵忠说:“别胡说,那是最好的三层楼船,无风无浪怎么会翻?”

    “真的,快去看看吧。”

    已经丧失了救援良机,赵忠又磨蹭了一会儿,这才慢吞吞地向上舱走。

    江面上早乱了营,前后左右的护卫船上的人都在呼叫,提着灯笼c点着火把,在灯火映照下,此时永历帝的大船只剩了一个翘起的船尾了,只见永历帝和几个妃子抱住船尾的大舵惊恐万状,这个时候要救,还有希望。可赵忠不能让他活,他本可以命令水手们下水去救人,他却调动离得较远的几条船往上靠,他口中大叫“救皇上”,却是干打雷不下雨,结果没等救援船靠过去,大船已经完全沉没了,永历帝在水里冒了几下头,没再浮上来。

    赵忠直到这时才带头跳下去营救,他扎了几个猛子上来后,只捞到了一顶皇帝的冕旒。

    湿淋淋的赵忠上船后,冷得发抖,痛苦万分地说:“这可怎么办?怎么向吴王交代呀?”这等于宣告永历帝死讯了。

    在同一时刻,顽兵在奉先殿里等消息,天知道他在等什么样的消息,但他安排的却是明天早上盛大的接驾仪式,宫里宫外的人几乎忙了个通宵。二更时分,顽兵带酒来到萧灵犀住的坤宁宫,天将黄昏,厅中开始昏暗了,只有金菊在,她正一根根点燃堂上堂下的蜡烛。

    顽兵问:“你主子呢?”

    金菊这才发现顽兵,忙说:“是殿下呀!王妃到丽妃那去了,丽妃病了,王妃给她请郎中呢。”

    顽兵便坐下,让金菊给他泡杯好茶。

    金菊向外叫太监和宫女们:“给殿下泡茶。”

    顽兵说:“不用他们,我要你泡茶。”

    金菊只好亲手沏了茶,用茶盘托到顽兵跟前,顽兵嗅嗅鼻子,说:“好香!是茶香还是你香啊?”他趁势把金菊拉到怀中,在她脸上c胸前胡乱闻起来。金菊忙推开他:“殿下,你喝醉了!”

    顽兵说:“本王没醉,本王想你想多少年了,今天是个好机会”不由分说逼过去,直把金菊逼到墙角。

    金菊说:“殿下这是干什么?你有那么多女人,我一个下人”

    顽兵涎着脸说:“后宫里哪一个女人不是我的?”

    正闹时,外面脚步声响起,萧灵犀进来,蓦地发现了顽兵正在扯金菊裙带。她站在门口咳嗽了几声。

    顽兵松了手,三个人都很尴尬,顽兵遮掩的办法是继续装醉,耍酒疯,说些前言不搭后语的话。

    萧灵犀早看出他是在遮丑,也不点破他,只叫小太监去拿香醋醒酒,却打发金菊到武丽丽那里去送点心,明明是支走她。

    顽兵甚觉没趣,便借故说要准备迎驾的事,要到奉先殿去睡,连醒酒汤也不等了。萧灵犀也不说留他,放他走了。

    回到奉先殿,顽兵也觉得索然无味,他看看屏风上的纸条,最醒目的是“登极大典”和“赵忠消息”两条,都用的是红笔。

    顽兵似乎有点焦急,在地上来回走动着。

    顽彪来了,叫了声父亲,恭立一旁。

    “你怎么还不睡?”顽兵说,“明天一大早要去浦口迎永历皇帝驾呀。”

    “父亲不也没睡吗?”顽彪说。

    顽兵说:“我每天睡觉的时间不到两三个时辰,就是这样,也不敢有丝毫懈怠呀!你将来治理天下时就知道其中甘苦了。没有人会为你把万事想在头里,你却得把所有的事情替天下人想清楚,不然,这个国家就乱了。”

    顽彪说:“宋先生给我们讲贾谊的《过秦论》,我记得书上说,一夫作难而七庙碢,身死人手,为天下笑,就是因为仁义不施。”

    “说得对。”顽彪同意这说法。秦朝灭亡于不施仁政施暴政,清朝马上要崩坍了,同样崩于暴政。

    “这是父亲在各处实行减赋养民之策的来由吗?”顽彪由古及今了。

    顽兵做了肯定回答,若想让天下安稳,首要是要让百姓温饱,想达此目的并不容易,就要限制豪强兼并民田,就要惩治贪官,贪官多了必招怨,天下百姓揭竿而起,皆因天下不均,穷人没法活。

    顽兵心里有事,不想同儿子多纠缠,便推说自己多喝了一杯酒,要早点睡,顽彪这才道了晚安走了。

    顽兵在奉先殿里辗转反侧不能成眠,云奇把壁炉烧得很热,他开了门窗还觉得热,他知道,这是发自心肺的燥热,是急的。他生怕赵忠有闪失,他担心偷鸡不成反蚀把米,让天下人耻笑。论理,这样举足轻重c牵涉到他顽兵人格操守的大事,轮不到赵忠,游效忠c刘兵,又是光腚朋友,又是同乡,哪个都比赵忠近。但顽兵正是为了避免给人以口实,才起用相对疏远一些的人,否则,只要游效忠这些亲信一出面,即使永历帝是自己失足落水毙命的,大家也会说是顽兵指使,是阴谋。他所以选中赵忠,是因为这人鲁莽,却又有个愚忠的劲儿,只要他干了,他就会终生胆战心惊,反而保险。那天对他耳提面命之后,赵忠果然说,这是天知地知c你知我知的事,有一天你我反目成仇了,也不会兜出这件事来。

    于是顽兵心里落了底

    叶剑表示怀疑,如果这才是他的本心,他不是跟自己过不去吗?永历帝总是要接来的。拖过初一,还能拖过十五去吗?发昏总当不了死呀。

    刘守仁笑而不答,越发显得这其中有大文章。

    “你笑什么?”叶剑问。

    “你会看到的。”刘守仁抚着茶杯长叹一声,“这永历帝也是多事。他以为他是谁呀?老老实实偏安在南昌有碗饭吃,又能过过皇帝瘾,却偏偏要到金陵来,他不知道,这个想法会让他把吃饭的家伙也丢了。”

    叶剑大惊失色:“你是说——”他忽然意识到永历帝的死期已到。

    刘守仁说:“我什么也没说。”说罢又笑。

    叶剑摇摇头,忽有所悟地说:“这顽兵,真天生是个驾驭天下的人啊!历代帝王所有的他都有;历代帝王所不具备的,他也具备。”

    刘守仁道:“你这迂夫子怎么忽然比我都明白起来了?”二人相对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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