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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章:孽缘啊,孽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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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画中人会倒在顽兵的怀抱里吗?不占天时地利,却大胜鄱阳湖,只有人和为上了。穷寇勿追,兵贵无常。同一条江,流淌着几对男女的恩恩怨怨,这是一条怨江)

    刘守仁笑笑,那时说了,会动摇军心,挺也得挺着,心里却在打鼓,没有稳操胜券的把握。

    他问顽兵,“主公心里不惧吗?”

    顽兵也后怕。古人说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我们是靠人和取胜。多尔滚虽人多势众,却上下不同心,各怀心腹事。他对部下刻薄,又是远征疲惫之师,刚刚围困洪都三个月,又来迎战我二十万大军,能无怨言吗?

    刘守仁对这次班师持有异议,鄱阳一仗得胜,本不应给敌人苟延残喘之机,为什么不直下武昌,反而班师回金陵?等到武昌养精蓄锐后,岂不难攻了?

    顽兵讲起穷寇勿追的道理。兵贵无常势,本可以一鼓作气打下武昌,不过,此时我军过于疲劳,不是锐气正旺时,敌人也一定估计我会直下武昌,必有戒备,所以不再进攻武昌。我返回,且已放出风去,伤亡过大,要休整半载方能恢复元气。这一来,他必松懈斗志,我们回金陵,要大赏有功之人,连士兵也都要从胜仗中得到好处,下次誓师再来,不是猛虎下山一样吗?

    刘守仁很服气,称他把孙武子的兵书用活了。

    胡仁忠踌躇满志地坐在后面一条普通船的甲板上。

    舱中布置得很华丽,已经穿上重孝的纳兰坐在舱中,眼望着外面涌动的江水。到现在为止,刘守仁、武丽丽都不知纳兰随军回金陵的事,瞒得铁桶一样。

    顽兵的座船上,一盘棋的残局还摆在那里。刘守仁已不在舱面上,顽兵站在帆篷下,回眸望着相隔不远的另一条船,看得见胡仁忠坐在船头。他多少有点疑惑,胡仁忠不守候在自己跟前,很可疑,他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吗?

    “看什么呢,这么出神?”忽然武丽丽来了,打乱了他的思绪。

    顽兵转移话题说:“你看,多尔滚花了这么大力气修造的高大楼船,现在都成了我的水师了。”

    武丽丽说:“很奇怪呀,胡仁忠怎么没在咱这条船上?他可是你寸步不离的人啊。”

    “有云奇就行了。”顽兵说,胡仁忠如今是南京的郎中了。意思是他官大了,不宜当侍从。

    “你不说我倒忘了。”武丽丽说,“他这次泾江口一行,回来你给他升了两级。”

    “他的功劳可太大了。”顽兵说,他趁乱在敌营中散发多尔滚死讯,一下子弄成个树倒猢狲散的局面,我们省了很多力气。

    “功劳不止这些吧?”武丽丽说。顽兵分明从她那带有嘲弄神色的眼神里看到了她的疑心。他只能装不懂,说:“也不知白玉到没到镇江,他总算去相亲了。”

    武丽丽:“你对白玉够特别的了。”

    “是啊,爱屋及乌啊。”顽兵说,“他是和常无忌一起来投奔我的,又是亲戚,从常无忌那边论,我也得多关照他呀。”

    “可我看白玉并不高兴你为他择婚。”武丽丽说。

    顽兵说:“我怎么没看出来?我看他高兴还高兴不过来呢!这等于是我当大媒,我还从公库里拨五千两银子给他,谁有这个殊荣?”

    武丽丽说:“投这么大本钱,不赚点什么,不是太亏吗?”

    顽兵怕再说下去,便用笑声打断了。

    与顽兵班师同时,在同一条江上,一条船在江中向下游行进,舱中坐着换了民装的张惠和她的丫环晓月,船夫摇橹声咿咿呀呀地响,江水无声东流。她们正向镇江方向驶近。

    晓月说:“小姐这么一走,老夫人不定会急成什么样子呢!唉,将来都得怪罪到我头上,不揭了我皮才怪。”

    张惠说:“原来你关心我娘是假,怕你自己挨鞭子才是真的。”

    晓月说:“其实……我不该说的,到了镇江又能怎么样?那个负心汉还能回心转意吗?”

    张惠不耐烦地说:“你闭嘴吧,不知人家心里烦不烦。”

    张惠做梦也想不到,在同一条江上,她的心上人也正乘坐着一条官船,泛舟东下,只不过演绎着不同的悲喜剧罢了。

    这顺水船的船速很快,不断把渔舟、民船甩在后面。

    脱去了盔甲的白玉临风站在帆前,瞩望着两岸移动的青山、绿树,佛寺、宝塔,满肚子惆怅,他将要去拜谒他的老泰山张友文,还有提不起兴致的新娘子。

    一个侍卫从舱下走上来:“都督,开饭了,有新鲜江鱼。”

    “我不饿,不吃。”白玉懒懒地说。

    侍卫说:“你上顿也没吃呀。”

    “别啰嗦了,”白玉说,“饿了我自己会吃。”

    临时雇的摇橹船工悄悄问一个侍卫:“从打开船,你家老爷脸上就没开晴。这到镇江去干什么,莫非去奔丧吗?”

    “你该死呀!”侍卫低声吓唬他说,“我们老爷是去相亲,下聘礼,你敢胡说八道!”

    摇橹的忙打了自己一个嘴巴:“是我多嘴!”

    已是傍晚时分,长江上雾茫茫一片,偶尔有萤火虫一样的亮光在过往小舟上闪烁。看江北面出现一片灯火,丫环晓月问艄公:“那是什么地方?”

    “瓜州啊。”艄公说,“离镇江很近了,只是夜晚不好走,问问你们小姐,我们在瓜州过夜行不行?”

    张惠已经听到了,从舱里走出来,说:“就依你,摇到岸边。不过不用去投宿,我们在船上将就一夜就是了。”

    老艄公说了句“也好”,便咿咿呀呀摇向北岸。

    白玉所乘坐的大官船如飞驶来,与张惠的船已相去不远,只是彼此并不知道。

    到了瓜州渡,在众多大小舟船中,张惠的小芦篷船挤了个地方停下,艄公和晓月上了岸,晓月关照张惠说:“小姐,我去买吃的,你可哪儿也别去呀。”

    张惠说:“你去吧,我能上哪儿去。”

    晓月和老艄公上岸后,消失在人群中,码头上人来人往很热闹。

    张惠闲得发慌,便走出舱来,站在船前看邻船的船主抬着大秤在卖鱼,不时与买主讨价还价。

    忽然她受到了剧烈的震荡,小船乱摇乱晃,她险些被晃倒,连忙扶住船篷的门柱子。对面大船上射过来的强光刺得她睁不开眼,便抬起一只胳膊挡着光。她逐渐看清,是一条点着无数大灯笼的官船,正向岸上停靠,又恰恰停靠在小船的右侧。

    张惠决定回舱里去,一只脚已经踏到梯子了,

    忽然惊愣地停住,她看见,每个大灯笼上都有副都督白的字样。

    她用手捂住狂跳的心口,踮起脚尖张望,白玉不是副都督吗?难道是他?对了,他在信里不是说,他近日要带聘礼到镇江去相亲吗?想不到在这里碰上!她本想到镇江去见上他最后一面,当面锣对面鼓地问个明白,也就死了心,没想到在这里猝然相逢,她反倒有点张皇不知所措了,不知是喜是忧还是惧。

    官船上人声嘈杂,侍卫和随从们频繁上下。张惠在船上搜索着,企图发现她所要找的人,却没有。她鼓足了勇气,问站在船舷边的一个士兵:“请问,这条船是白玉将军的吗?”

    那士兵很惊讶:“是呀,你认识将军?”

    张惠急切地问:“他在吗?”

    “上岸去了。”那士兵说罢不再理睬她,走了。

    她的心怦怦跳着,回到小船舱中,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心里像长草了一样。

    小小的舷窗开着,正对着对面大船,那里也有一扇窗,舱中无人,绿色的窗帷随风摆动着,舱中豪华陈设历历在目。张惠坐在窗前小桌旁,手托香腮出神。

    忽然她听到了对面有说话声:“请都督用茶,晚餐一会就到。”

    张惠激灵一下,举眸望过去,只见一个人正把窗帷挽起来,也坐到了窗前,喝着茶,漫无目的地向外看着。

    张惠的呼吸一下子几乎停止了!那不是白玉吗?她实在无法控制了,带着哭声叫了出来:“白玉!”

    白玉向对面一望,惊得手中茶杯落了地,他探出半身问:“张惠,你去哪儿呀?”

    张惠掩面呜呜地哭起来。白玉大声说:“你别哭,我马上过来!”

    张惠急忙说:“不,不,你别过来!”本来想见他,现在却又怕见他了。

    但对面大船窗子里的白玉已经消失了,张惠双手捂着胸口,又惊又怕,又喜又忧,一时不知该怎么办好了。

    张惠觉得小船像要倾翻一样拼命摇荡起来,一阵重重的脚步声在头顶舱板响起,不一会儿,白玉出现了。

    二人像不认识似地怔怔地看着对方。张惠扭过头去说了句:“你既已负心,还过来干什么?我不想见你,你走开!”她又伤心地哭起来。

    白玉坐在舱梯上,双手抱头,说:“你骂吧,我是个狗都不如的负心汉。”

    张惠仍不理他,说:“你不是负心汉是什么?你到镇江来不是相亲来吗?你还有脸来见我?你的良心叫狗吃了吗?”

    白玉说:“你杀了我吧,只有这样,你才解气,我才能剖白我的心。”说着从身上抽出宝剑,当地一声扔在舱中,滚到张惠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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