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畜生风衔

    <li>　　两两这几日进出,将唐掌柜说得神乎其神,其实也就是看他能多给几两银子。最近成了神她却不上神道,睡觉仍然会流口水,以前来人间还是变出银子骗人的，现在却实打实做了一桩算命生意。两两管这个叫做生活的体味。

    拿了银子往回走,又瞧见了唐小姐。这时的唐小姐面容淡定,目光清冽,刚从师父房中走了出来，看到两两时恭敬地退了两步。

    两两忍不住说：“你送的那些荷包玩意,做的很精致。”

    唐小姐一愣,笑言：“姑娘喜欢就好。”

    姑娘？前几天不是还叫她高人嘛。两两又道：“你送我的那根朱钗上面的宝石萦绿，也很漂亮。”

    唐小姐接道：“是啊，镶嵌了夜明珠。”

    两两笑了笑：“附身之术以为我看不出吗？”

    唐小姐一愣，头顶闪出一个光点像空中飘去。随后她身子像软泥一样摊倒在地。两两瞧出那是元神出窍，遂追了上去。光点站在云端化作了姜鸢公主的模样，两两知道，那是吞掉姜鸢身体的千丝。

    千丝长长的乌发垂下，身着帝后凤羽红衫，看上去又像她以前一贯的红衣黑发的浓艳打扮。她打量着两两一言不发。

    两两道：“你可以叫我玄慕山的孤童，也可以叫我师妹两两，你吞噬了婳缠又占据姜鸢身体，也同时拥有了她们身体里的记忆，想必对我可不陌生。”

    当时唐小姐问师父，怎么才说两句话便赶她走，可师父却说相谈甚欢了一个晌午。至于唐小姐送的那些东西，无不是给年轻公子打扮的师父表小心思的，哪里还会送给她啊。

    两两一回到凡间便隐去了神迹，而天帝就算知道降魔塔发生的事，料来也不可能告诉众仙，所以没人知道。千丝就更不知道，甚至也没有料到自己能够被看穿，抿了抿唇：“我现在已经修得了仙身，成为仙人。”说着抬了抬头：“天帝诏命玉宸君去赴宴，我只是来迎接罢了。”

    两两想起当时被她逼得掉落鬼门关，差点被孽境吞噬进地狱，这样的仇恨一看到她就难以消除。一想到一个寄生妖竟然可以得到仙身，而她却一再被仙界逼为真魔，两两不禁觉得讽刺。嘴上问：“风衔最近如何了？”

    千丝忽然目光有些黯然：“帝君在凡间历经轮回，我向天帝请求来迎接太上，其实是借口前来找帝君的。帝君已经轮回两世，算来也有一百年。我好不容易找到他的下落，才刚到凡间，便听说他相思忧心成疾，没有几日就又去轮回了。”

    相思忧心死了？这倒不像风衔的性子。两两抬眼看千丝的目光，提起风衔便担忧惶急，看样子是动了真心。

    两两忍不住问：“你是为他才要远离妖道成仙？”

    千丝这才发觉自己真情流露，转瞬目光又变得凌厉：“这不关你的事。”

    两两却好奇风衔的事：“他如何就相思病死了呢？”

    千丝望了她一会儿，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说：“我寻到已经病得奄奄一息的帝君时，才听人说他瞧见一个卖身葬父的女子，这一瞧便相思成疾。本投身的是一个穷人家，却偏要攒钱想替她葬父将她娶回，结果钱筹到时，那卖身的女子已经不见了踪影。他揣度那女子从了别的男人，这一下子便郁结在心头，不出一月便重堕轮回了。”

    卖身葬父的女子，一个月前的此地两两想了想，心里咯噔一声。

    不会是她吧？竟然把风衔师兄害死了？这真是莫大的冤枉。想想卖身葬父在凡间也不算少，天地这么大，哪里有如此凑巧的事情。

    千丝恨恨：“我本要找出这个女子，瞧瞧她长的什么模样，竟然能够如此迷惑人。结果机缘巧合在唐家见到了玉宸君。这也是桩奇事。”

    两两托腮：“的确是桩奇事。”但心下冥冥觉得愧疚又快意，这算是报了点千丝当年推落她下鬼门关的仇么？

    玉宸这时从云头走来，显然便是要与千丝一同回仙界。她正要跟随，玉宸却传音道：“风衔堕入六道轮回，此次投生为畜生道。你须得阻断他投入下一道，否则六道轮回结束，他便要飞升金仙，那将危及他性命，吾命你将他带出来。”

    两两不解：“他为何不能飞升金仙？”

    玉宸并不回答这句话，望着她，目光温柔地说：“做好这件事，等我回来。”随后便向九重天而去。

    然而两两却犹疑了。师父是怕她跟随上天，才将她支开去找风衔，可风衔亦是她的师兄，若师父说他飞升便又性命之忧，那便是真的。可师父到底洞悉了什么先机？

    她远远望着师父与千丝一前一后消失于天际，不禁心里想着，以她如今的魔身，只要靠近天庭恐怕就会被发现。如果有风衔为她出主意，说不定会有别的办法。风衔虽然说话总是缺德，但却不失为一个好师兄。

    小猪气喘吁吁地飞过来，望见两两气鼓鼓说：“男主人和女主人都不要猪猪了吗？”

    两两摸摸它身下的小铃铛：“乖乖跟着我。”小猪虽然不解气，但还是跑回了她腰间。

    两两以神之灵力探寻他的下落，找到之后长叹一口气，向下界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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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风衔能够投身成这种畜生，已经是畜生中待遇较好的了。两两正落在一处驿站中。天色已晚，驿站的马厩已经关了栅栏门。两两飞进去后，望见里面有一只长相端正的小驴子正在与三只大鬃马抢草吃。但小驴子的身躯仍旧挤不过那三只大鬃马，他于是后退几步，卯足了劲道跳了起来，踩踏着大鬃马的身体跳到了马槽里。

    果然不愧是风衔。两两想起他小时候同苍虞抢奶吃，也是一样的惊心动魄。然而作为从不喝奶的冷血动物，两两一直以高高在上的姿态在树枝上俯视他们。

    两两在马槽里拿出几根新鲜的草，递到小驴子嘴里。小驴子抬头望见了她，愣了半晌，随后痛哭流涕地欧欧叫起来。她赶忙一个术法封上他的嘴巴。然而刚才驴子的叫声已经十分刺耳，外面管事的听到便向此处走来，两两只好隐身等他走远了再现形，但她很不高兴，对驴子说：“臭狐狸，再不乖我可就走了。”

    驴子乍一听有人叫他狐狸，好像唤起了一点熟悉的记忆，偏了长长的驴脸想了一会儿，随后用驴嘴咬住了她的袖子。

    两两将他偷偷牵出来，他还在咬着她的袖子。她锤了他一头，把袖子，腿一伸便骑了上去。驴儿见背上坐了人，突然撒腿狂奔起来，一边奔一边高兴的欧欧叫，两两分析这是风衔师兄重获自由的喜悦。

    两两在山里拔了一些草根给他吃，他嫌弃地欧欧，两两恼怒地说：“不吃就宰了你！”

    然而苦恼来了。现在该如何是好呢，这只驴子并不能杀死，否则风衔便会轮回到下一道，但她一个神仙带着一头驴子，着实没有方向可言。

    她捧着驴子的嘴，赋予了他说话的能力。驴子委屈地说：“两两，给师兄挖几根萝卜。”

    两两欣喜一阵，望着他说：“山里萝卜不好找，狐狸，你可有想我了？还有你怎的有了记忆？”

    风衔道：“原本是记不得的，但你方才进来时，让我觉得十分熟悉，再听你叫一声臭狐狸，记忆便涌了出来。”

    两两摸摸他的脑袋：“其实你这次堕入畜生道，并不算多坏。你原本就是四蹄动物，如今还是四蹄，应该没有不适应之处啊。”

    风衔道：“我估摸师父定会来救我，也估摸师父会让你前来，如今我的一切估摸全是正确的。你召唤我原身出来，再引我魂魄回到原身。”

    两两点头，随即施法。天上乌云即刻大作，九尾白狐之躯显现在月下，两两以术法抽出他的魂魄，令他得以重回狐身中去。

    几百年前在玄慕山，她差点遭妖狼袭击时，便是风衔赶来救了她，将她魂魄从孤童的男身里恢复原身。如今望见那魂魄渐渐接近九尾白狐的身躯，忽然间就有些感动。

    白狐得了魂魄，在月明之中睁开狠戾双眼，朝着天空一阵咿咿呀呀。随后降到地上，用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蹭她，跳到她身上说：“让我闻闻你，和以前的味道好像不同了。”

    两两在自己身上嗅了嗅：“哪里不同？”她揣度得了摩苏罗神的身体，必得是变得更香了才对。

    这样闻着，抬头间才发觉那狐狸爪子变为了男人的手臂，风衔高大温热的身躯环着她，她的脖子里流动他温热的鼻息，随后只见他在她耳边深嗅一口，说：“我想念这个味道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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