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大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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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便正好趁势将内里的光景一瞥了然,里面坐得四平八稳的不是凤致还有谁?
太子冷冷笑了笑,眉眼溅出几分森然寒意,正欲对李统领打手势。
就在这时,外面忽然有个侍卫匆匆赶了过来,一见太子便附近身边咬耳朵,“禀殿下,我们的人果然在皇宫附近发现了秦王正焦急的隐在暗处,看样子像是在等人。”
太子目光一跳,“确定吗?”刚才那一瞥太短暂,光线不明也让人看得不够真切,如果这消息确实,那他就该让这些禁军放开手脚干一场。
那侍卫用力点头,就差拍胸膛作保证,“确定就是秦王没错。”
太子笑了笑,不过那笑容却让人觉得毛骨悚然,他打发了侍卫,随即朝李统领打了个发起强烈进攻的手势。
李统领知道,太子是打算不惜一切代价将马车里的人拿下。
如果真能捉住陛下海捕文书里的钦犯,对他们来说当然是大功一件。李统领也不迟疑,残酷的盯了那马车一眼,随即将太子的命令传达了下去。
然后,太子看了一眼攻势猛烈的禁军,噙着一抹满意的冷笑转身进宫去了。
而他走后不久,那些拼死护着马车的秦王府侍卫们就开始不敌禁军攻势,很快落败了。被撕开口子,马车上的尊客自然不能再稳坐不动。
可他未使出力气反击,就先被群湧而上的争着立功的禁军们砍了手臂一刀。
但是,原本该欣喜万分的李统领在看见那人从马车跃下来时,那一脸欢欣的笑却十分难看的僵住了。
太子这会已经赶着进宫去见皇后,压根不知道李统领伤到的是什么人。
但是,他绝对做梦也想不到,他今天大动干戈想要捉拿的钦犯凤致,这会已经先他而到了皇宫里。
此刻,就跪在金銮殿旁边的偏殿里,皇帝亲自审问他在祁山所发生的一切。
被冠着钦犯名头在身的凤致,看起来并没有萎靡不振,干净的湖蓝衣衫,更衬得他英气的脸庞透着一股静谧的沉稳。似乎经过这一连串的事情后,原本莽撞憨直的少年已经在一夕间成长了。
尽管他此刻垂首敛目跪在青暗冰冷的地砖上,可那腰板却是挺得如线一般的笔直。
皇帝寒着一张虚浮的脸,做工精细料子华贵的明黄龙袍将他此刻威严冷沉的帝王霸气显露无遗。
蹙着眉头,半眯着幽沉晦暗的眼睛,居高临下的盯着凤致,紧抿的唇线衬着嘴角两旁因年岁而微微下垂的细纹,更显得他浑身上下都透着股不怒而威的气势。
只需被他那幽冷晦沉的眼神一扫,整个人都难免紧张得战战兢兢手心冒汗。
而这会,他一声不吭只半眯那双冷沉龙目睥睨底下屈身跪地的凤致,
盯了好半晌,皇帝才不紧不慢的哼了哼,“凤致,你好大的胆子!”
听闻皇帝没有直接怒吼,凤致心里暗暗松了口气。肯开口就好,肯开口证明皇帝对那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其实也是半信半疑的。
“陛下,臣冤枉啊!”凤致看了一眼皇帝,然后深深伏地,大呼冤枉的同时眉眼之间泛转出几分沮丧意味,“臣对陛下对百越的忠心,日月可鉴苍天可表,臣绝对没有做什么对不起陛下对不起百越的事。”
皇帝冷笑着哼了哼,这小子倒是乖觉,只一味表忠心喊冤枉,他若不给这小子辩解的机会,岂非显得他昏庸糊涂了。
“你有何冤枉?”
凤致伏地叩了个响头,才一脸诚惶诚恐又感激涕零的道:“陛下,臣在祁山祈福时,绝对没有携带什么违禁的属阴之物。臣所有的用品,都一一亲自查验过,臣可以用项上人头保证,绝对没有违禁物。”
皇帝原本只是三分狐疑,眼下见他说得言之凿凿还敢以脑袋作担保,心里的狐疑不禁变成了七分。
他眯着眼睛,意味不明的盯着凤致,“哦?没有携带违禁物?那在你的住房里当场搜出那什绣着白隼图案的袍子是怎么回事?难道不是你的?”
凤致一听,忐忑的心情反而淡定平静了下来。
心想还是薇儿厉害,预先提防的一招竟然真起作用了。皇帝这么问,这就表示那件罪证的袍子已送进皇宫,皇帝还让人好生保管着。
“陛下,”凤致将头重重叩下,声含哽咽的道:“那件袍子根本不是臣的,臣是被人陷害的呀。”
皇帝意味不明的哼了哼,“你说你被人陷害,如何证明?”
凤致立即激动道:“陛下只要让人将那件袍子拿来,现场对比一看就会明白臣绝对是被人冤枉陷害的。”
皇帝见他说得如此笃定,心里反倒越发怀疑这事。一个眼神,旁边侍立的太监立即下去传达他的指令,让人将那件证物袍子给取来。
很快,那件绣着白隼图案的袍子就送到了大殿里。
皇帝一个眼神,太监当场在凤致跟前将袍子抖开。
整件袍子抖开,皇帝的眼神果然立时变深。
依着凤致的身高与体型,这件袍子明显偏小偏短,就算勉强,凤致也压根穿不进去。
如此明显的破绽,当时搜出袍子的伍将军为什么没有发现?而凤致当时又为什么没有提出疑问反驳?
皇帝阴沉怀疑的目光不停的在袍子与凤致头顶扫来扫去。
凤致只觉得在无形中,皇帝落到他头顶上的压力越来越重,那帝王霸气更越发的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可是,无论如何,这会他都得死死撑住,千万不能露出一丁点不对来。
良久,皇帝才漠然不动声色收回重逾千斤的压迫视线。凤致一直低着头,可凤致的脸色他一直都看得清楚,假如心虚的人,在他这般千钧威迫的眼神扫视下,一定会露出马脚。
就算面色能佯装镇定,其他细微的动作一定逃不过他的眼睛。
这一招,皇帝对他的臣子们屡试不爽,因此他对自己这份天生的帝王气压一直十分自信。
凤致被他盯了半天,浑身上下除了该有紧张感外,根本没有一丝心虚的痕迹。
皇帝想了想,对凤致被人冤枉陷害的说辞信了几分。
“既然如此,你当时为何不对监守皇陵建造的伍将军提出质疑?”被人陷害会老实不吭声?他怎么看都不觉得凤家这小子是这么老实肯吃亏的主。
凤致苦笑了一下,头一直不敢抬起,“陛下,臣如何不辩驳,只不过大伙都看见了这袍子是从臣的房间里搜出来的,还是伍将军他亲自搜出来的”
那个时候,急需一个推一个倒霉鬼出来顶罪,独独从他的房间里搜出什么违禁物,谁还会听他辩解会相信他是清白的?
皇帝皱了皱眉,并没有继续揪着这事不放。当时的情形他可以想像,肯定不是凤致不想辩解,而是当时有人不容他辩解。
他沉默了一会,一个眼色打下去,立即有人悄然出了大殿。凤致虽然一直跪着不动,似乎也听不到那人出去的脚步声,可他眼角的光影却暗了暗。他知道皇帝一定是让人将当时八个人的详细资料拿来对比,只要一对比,一定很快就会发现这件袍子到底是谁的。
直至这会,凤致心里的底气才足了些。只要证明这件袍子不是他的,那他的嫌疑就从源头上摘清,他的清白也就保住了。
皇帝脸色一沉,冷声哼道:“这么说,你是心里不忿被人陷害,所以后来故意违抗圣旨杀人逃跑了?”
“陛下明鉴,臣就算明知被人陷害,也绝不敢对陛下生出一分怨怼之心。困为臣知道,以陛下的英明,迟早会还臣清白。”凤致平日虽然不耻溜须拍马屁这一套,可不表示他做不来这个。他出身公爵之家,对于这种事情自然也是烂熟于胸的。这会为了向皇帝表示他的忠诚与惶恐,面部表情与肌体语言都表现得极为丰富。
“臣被人陷害当时虽然心里有些不平,但对于陛下的旨意,臣绝对是十二万分忠诚拥护的。”凤致说罢,头一叩,双掌与脑袋同时触地,那态度要有多虔诚就有多虔诚,“莫说陛下旨意只是让臣在皇陵侧面跪三个时辰,莫说只是让臣放些血镇住地龙,就是陛下下旨让臣直接殉身地龙;只要是能为陛下效力,为我百越尽忠,臣就是死也毫无怨言。”
皇帝只眯着眼睛,似笑非笑盯着他。
凤致深深叩头,随即面露悲怆,又道:“臣当时心里唯一觉得小有遗憾的就是,臣这一片赤胆忠诚竟然被某些居心叵测的人利用。臣愿意为陛下为百越尽忠,却不愿意不明不白背负污名去死。”
“因为臣知道,臣自己这一死不要紧,可若是因为臣这一死日后连累陛下圣名蒙污,那臣真是万死莫赎。”
皇帝虽然还不至于被凤致恭维得飘飘然,可这会却是龙心大悦,眉开眼笑了。
心情一好,皇帝对凤致的话就相信了八分,脸上那阴郁暗沉之色也在不知不觉间云开雾散了。
眉头一挑,皇帝和颜悦色的看着凤致,语气也缓和了不少,“那你老实将当时事发的经过说与朕听。”
“是,陛下。”凤致心头一喜,眉梢不自觉的便染了轻松喜色。
皇帝一见,又冷下脸,严厉道:“听清楚了,朕要知道的是事实。”
凤致明白皇帝这话暗含警告,恩威并施是帝王常用之道,他一点也不觉得奇怪。如果皇帝真轻易被他三言两语所打动,他才要奇怪。
凤致诚惶诚恐的叩了个响头,无比恭敬的道:“是,陛下,臣在此以凤家祖先起誓,以下所言绝不敢有半句虚言。”
皇帝见状,脸色微微好转了些。
凤致这小子敢以凤家祖先起誓,证明凤致对他确实不敢有虚假隐瞒。
凤致当场在皇帝面前竖起三指向天起誓之后,才将当晚所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详尽说了出来。
原来当晚那几个负责监守他的兵丁想趁着他虚弱的时候,将他推下皇陵塌陷的地道取他性命,继而做出凤致触怒神灵才造成的意外。借此不但要了凤致的命,还可以牵连到凤国公府。
凤致在危急关头,拼着求生的本能逃脱出去;之后因为失血过多而昏倒在深山之中,幸而被经过的猎户所救,之后那猎户将他带回了隐秘的村子里。
后来在皇陵所发生的事,他根本完全不知情。待到他养好伤再出来的时候,皇帝已经给他的行为下了定义,他莫名其妙成了钦犯。
再后来,凤致当然想回城洗刷自己的冤屈,但是他刚一现身,就被不明人氏给盯上了。根本无法靠近元京,就遭遇了一次又一次的伏杀。
后来几经辗转,才想到办法伪装成病患骗过楚千浔,让楚千浔将他顺利带回元京。
咳咳,凤致说得一本正经,又将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揽。不过他心里明白,事实根本不像他说的那样。
凭他的手段想要骗过楚千浔,他只能在心里想想罢了。
听见到简明扼要的将事情说完,皇帝整张脸又开始阴沉得可以滴水了。他就说凤家小子怎么可能做出勾结山匪抢掠皇陵如此大逆不道的事,原来是有人暗中打着他的名头搞鬼。
皇帝心里是又怒又喜,怒的是如果凤致说的属实,那就是有人居心叵测故意陷害忠良。喜的是幸好凤致没有因为皇陵祈福一事遭了毒手,他对凤国公也不致心怀愧疚。
皇帝这会已经完全忘了,刚得到消息说凤致违抗圣旨杀人逃跑,还勾结山匪抢掠皇陵时心里是多么愤怒。他压根想不起自己那会恨不得立即将凤致斩于刀下,不然也不会连核实也没做,直接就下旨将凤致定为钦犯,在百越全国境内发下海捕文书。
当然,凤致这会也不会傻傻的提醒皇帝,只要皇帝怀疑有人居心叵测,那他的冤屈很快就可以洗清了。
皇帝听凤致说完后,直接皱着眉头沉吟半晌,然后意味不明的挥了挥手,让人将凤致带了下去。
基本上,皇帝此刻倾向于相信凤致说的才是事实。因为凤致刚才所说那条猎户所救的隐秘村子,可是有明确地理位置的。
按凤致所述,那条村子人口虽不多,可男女老少加起来也有百来人,如果凤致说谎想要同时收卖百来人也许不是难事。但若凤致真的说谎,他又何必将村子具体的位置供出,只须提供两三个证人这岂不更省事。
不过,就算皇帝心里更倾向于凤致被陷害冤枉的事实,也不会直接就傻傻下结论。
事情闹得这么大,他总得让人调查清楚得出真相之后再作处理。
凤致就这样,暂时的被皇帝留在了皇宫里。既非犯人的身份,亦非臣子的身份。虽然这样被皇帝扣留在皇宫里,有些不尴不尬,可凤致心里明白这样的结果就目前而言已经是最好的了。
想到这个,凤致心里又一次暗暗佩服起自己那个妹妹来。
薇儿还真是成精了,什么事情都一料一个准。
起初得到圣旨让他去祁山皇陵祈福,他心里对凤薇小心谨慎的阴谋论不以为然。说什么让他收拾一件与同行的武元忠身形相合的衣衫,到时自有妙用,说不定关键时刻还得靠这件衣衫救命云云。
谁想到事情的发展真跟薇儿料想的一样,让至阳之人到祁山皇陵祈福,这本身就是一件阴谋。
后来发生的种种,都证实的薇儿的思虑与担忧都是对的。
那个时候,凤致心里特别感激自己那个妹妹。若非有她从楚千浔处求来的药,若非有她事先再三叮咛,他这回能不能活着回来还真难说。
不过,如果既然活着回来,还在皇帝跟前陈说了原由,想来还他清白也是指日可待的事。
凤致想到此处,踏实的枕着双臂睡了过去,他根本不知道外面的人为他的事闹翻了天。
皇帝让人将凤致带下去不久,就收到了消息说是太子暗中埋伏禁军,在小东巷击杀秦王。
听闻司马晨受伤的消息,皇帝皱着眉头,却没有表示多大关心,甚至连询问一句伤势重不重的话也没有。当然更没有宣太子进宫问话,而是想了半天之后,让人去遁着凤致提供的线索,去调查祁山的事。
凤致在偏殿与皇帝对话的时候,太子正满心不耐的往皇后的凤栖宫赶去。
太子本以为皇后召得急,一定有什么重大的事情。凤栖宫的气氛一定是低压冰冷严肃的,可是当他进入凤栖宫的时候,却发觉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他的母后以欣赏的目光略带陶醉的坐在殿正中的凤座,听着乐师巧手下流泻抚出的动听乐声,配合着乐声的节奏,距乐师不远处的一面檀香刺绣屏风旁,有个画师手执狼毫,正豪情抒洒着浓烈笔墨——在作画。
太子略显急促的脚步在听闻那袅袅丝竹之乐时,僵硬的一滞。当风飘动的衣袂因他凝滞的脚步静止了下来。
错愕的眼神很好地掩饰了眼底刚冒出来的不快情绪,太子优雅的步至皇后跟前,躬身作揖,恭敬唤道:“母后?”
皇后似是压根没看见太子一般,半眯凤目静静欣赏着旋律悠扬的乐声,眼角不时的往那檀香刺绣屏风瞄两眼,眉梢隐约可见满意的光影。
太子心头一紧,知道皇后有意冷着他,完全是恼他没有在接到传召后立刻进宫见她。
他眉头极快的皱了皱,保持着微躬身作揖垂眸的姿势,继续站在皇后跟前。
别看太子在凤府高调的嚣张搜府,其实他心里相当惧怕皇后,因为皇后比皇帝情绪更内敛,完全的喜怒不形于色。最重要的是,他深知自己的母后无论是容貌手段还是能力,都完全在他这个储君之上。
同时,他又畏惧皇帝。皇帝的脾气随着年纪越大,越发变得阴沉难测。往往一句话,他还摸不到门路,他的父皇原本还好好的带笑的脸转眼就会变得阴沉,继而他必遭一顿痛斥。
可以说,太子张扬的搜查凤府,其实有几分想要彰显自己能力的意思。他的举动就像一个被父母打压看不起的孩子一样,迫切的想要做出一番成绩证明他是个有能力的人。
只可惜,这会的太子还不知道事与愿违。心里正得意的在想着,待会定要让他的母后对他刮目相看。
太子心思起伏,却不知他虽然微垂首长睫掩眸,皇后却将他的细微的表情都看进了眼中。
一曲既毕,那画师也完成了最后一笔。皇后眼角掠了下太子,随即低低冷笑了声,玉白的素手轻轻挥了挥,乐师与画师随即恭谨的弯着腰退了出去。
“母后?”闲杂人都退了出去,大殿倒是清静了,可太子却觉得他的母后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深沉冰冷的气势。
莫名的,他便觉得心头发慌。
皇后呷了口茶,又拨弄了一下精美的指套,这才瞟他一眼,冷淡道:“来了。”
太子就算心里再不满,面上也绝对不敢流露半分,这会还得恭敬谦谨的道:“是,母后,儿臣听闻你有急事传召。儿臣不敢耽搁,连手头上等着要处理的事情都撇下了,直接就进宫见母后你。”
他还没有亲眼看到躲在司马晨马车里的凤致被拿下,这也算是急着进宫见她了。
皇后显然十分清楚自己的儿子心里想什么,那半眯的凤眼微微流泻着一分不屑,随即淡漠道:“哦,你手头上要紧的事可是指捉拿钦犯凤致?”
太子站立的姿势虽然还表现得极为恭敬谦逊,可是他眼角眉梢那一寸得意却怎么也掩饰不住。
他想了想,极力用平静的声音道:“母后,儿臣正有件事想要禀报你。”
皇后似笑非笑盯着他,漂亮的眸子似是早就洞悉了一切,不过这会她并没有说话,大约是不想一开始就打击太子心中难掩的得意。
只淡淡的,眸光复杂的掠了掠太子,很平常的拉长尾音“哦”了声。
太子见她面容带笑,心中不安畏惧稍减,立时便难掩激动的道:“母后,儿臣进宫之前已经发现了钦犯凤致的踪迹,这会儿臣的人应该已经得手了。”皇后没有表露不满或奇怪,仍旧淡淡的瞥他一眼,带笑道:“哦,你确定你的人捉拿的就是凤致吗?”
太子虽然觉得皇后这会的态度与语气有些奇怪,不过他心里却没有多想。他默然回想了一下在小东巷所瞥见马车里那身影,随后肯定的点头,道:“母后,儿臣亲眼所见,断不会有错的。”
皇后垂着眼皮,隔着茶杯里散发出来的袅袅热气,让人越发看不真切她的表情。
半晌,却见她面容沉静如水,凤眸掠向太子,张嘴便是一声讥讽冷笑,“好个亲眼所见确定不会有错。”
冷哼之余,她使劲将手里捧着的杯子往梨木花桌上重重一顿,随即发出“啪”的一声,力道之大震得杯盖同时颤了颤。太子的眉毛,也在这啪的一声中,猛地跳了跳。
刚刚松懈下来的情绪,再度被皇后这一顿给弄得紧张起来。
太子战战兢兢的看着她,迟疑着试探问道:“母后?”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混帐东西!”
皇后一声冰冷怒斥,直接惊得太子脚步蹬蹬倒退,这么重的语气如此低劣的评价,还是第一次从他的母后嘴里听到。以往他也知道他的母后看不上他,无论他做什么,他这位手段才智皆过人的母后都从来没有对他赞赏过半分。就算他做得再怎么好,顶多也只能获得她一句不咸不淡的类似训诫的话。
从小到大,他的母后对他一直都是严厉的,要求与期望都无比的高。而他也一直战战兢兢片刻不敢松懈的朝她所期望的方向去努力了。很多时候,他的师傅们都对他的表现非常满意,可他的母后还是淡淡的从来都吝啬对他赞美。
这么多年,从她嘴里听到对他称赞的话简直屈指可数,他也渐渐从幼时的期望到后来的慢慢失望再到现在的习惯。
可是,他习惯了她的批评挑剔,并不表示他心里不渴望得到她的肯定赞美。
哪怕只是一个赞许的眼神,一个带着母爱慈祥的笑容,这么简单的东西他也能心满意足。
可是,没有,一切都没有。他期望的再简单,她给他的永远只有严厉冰冷与不满,永远都带着那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不带一丝温度的看他。
而此刻,他的亲生母亲,竟然用如此卑贱低劣的评价贬斥他!
“母后”太子声音忐忑中微含冷意,浓睫掩下,他已经没有勇气再直视凤座上那张历经岁月洗礼却依旧美艳不减的容颜。看着那张不见皱纹的脸,他就会觉得他在她面前还像个没长大的孩子,一直渴望着得到她的赞许。
“儿臣有说错什么吗?”以至你这么痛恨贬低的语气与言辞?
“哼,简直愚不可及。”事到如今,竟然还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她孤瓴雁一生聪明,怎么就生了个如此愚蠢的儿子。
太子的脸色渐渐沉了下去,他那浅浅的忐忑开始不停的加深。这个时候他不敢再随便开口触怒皇后了,静立在高旷的大殿里,默默回想他到底漏了什么或做了什么让自己母后如此大怒的事情。
头顶上精美华丽的牡丹花状琉璃灯盏,往地面投下巨大的迷离网状阴影,太子此刻站在琉璃灯盏的阴影下,远远望去,就如一只被困于网中茫然不知命运流向何处的小虫。
他的身影看起来是那么孤单无助,又那么茫然失措。
可皇后安坐在那奢华的凤座中,一手抚着额角,意态休闲,神情却极其冷肃凌厉。完全没有为她的儿子解惑指导的意思,仿佛眼睁睁看着她的儿子在网中挣扎是一件多么令人快意的中。
她那完美的眉梢处,隐隐的还流露出两分厌恶三分轻蔑。
如果她不是只生了一个儿子,她断然不会费心费力扶持这个架着也端不上墙的阿斗。
太子沉默,但他在思索中渐渐的额角冒出涔涔冷汗。皇后也沉默着,只不过她姿态休闲惬意,唯一双漂亮凤目冷冷的不时打量着她的儿子。
可是,这沉默漫天席地在大殿铺延开来了,太子仍旧想不出自己何处惹得皇后不满。细细回想,似是近日他所做的一切皆可圈可点,可又觉得处处是错漏。
一时间,他竟然沉默到无言以对。
皇后见状,忍着心头不满,面容越发的泛寒。
“你要捉拿立功的钦犯凤致,这会早就已经进了宫里,与你父皇说话。”什么小东巷亲眼所见,眼前这个人真是她孤瓴雁生的儿子么?
太子闻言,愕了半晌才勃然大惊。
“不,这不可能,凤致明明就在秦王的马车上,他怎么会已经进宫?”他的人一直隐在皇宫入口各处,如果凤致真的进宫,为什么他的人一直没有消息传出来?
太子额上冷汗越冒越多,他在心里不停的说服自己他在小巷所见的一定是凤致。他的母后为了打击他故意诓他的,一定是这样。
皇后冷冷瞥他一眼,对他强装镇定以掩饰自己心慌的行为更为不满。
“秦王的马车,坐的从来不是凤致。他怎么就不可能进宫?”皇后冰冷的声音不紧不慢的传了过来,太子听闻她充满讥讽的语气,只觉心里又慌又苦。“早在你派人大概搜查凤府的时候,他就已经悄悄被送进了宫里。”
皇后的声音一落,太子的脸色陡然惨白了下去。他的母后从来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既然凤致不在马车上,他可以自己想像坐在秦王马车上的人是什么身份。
太子惨然苦笑,伸手往空中扶了扶,却发现自己捞在空中根本无物可扶。跄踉的身体勉强稳住,可他的心神这会却已经完全大乱了。
皇后眉头皱起,眼神冰冷又轻蔑,“本宫告诫了你多少次,不要事事自以为是,不要事事强出头。”
“可你呢?从来就没将本宫的话话在心上,除了闯祸搅局简直就一事无成!”跟个二百五似的废物一样。
太子张了张嘴,却觉得喉咙干哑,根本辩不出声音。
“搜查凤国公府?亏你想得出做得出!”太子偃旗息鼓的举动并没有让皇后怒气消退,反而愈加激发了她心中对太子盘桓已久的不满。
“如果你有十足把握绝对能在凤府搜出钦犯凤致,这也就罢了。”将人得罪就得罪了,直接对上就对上了。
可是,她的好儿子,非但没有在凤府搜出钦犯,反而将凤凤国公一脉得得罪死了。能力一般般,却到处树强敌,她这儿子——还真不是一般蠢。
皇后垂下眉眼,横竖她眼里的失望太子不想看到。而她更不想看见太子眼前这般颓唐失败的模样。
“可你呢,什么也没做成,只将一件事给做好了。”
太子听闻她毫不留情的嘲讽,面色越发的显得难看,心里的难堪也如波浪般一波一波汹涌卷袭。
“母后,儿臣原先得到确切消息,证实凤致就被凤家的人藏匿在凤府内,儿臣才会”
“哼,确切消息?”皇后冷笑,美艳的脸庞就如精致绝伦的面具一样,不见丝毫瑕疵。可她眼角眉梢那寸寸彰显蔓延的冷意,却如外面自天角吹来的乌云一样,越来越厚重明显。
“你的确切消息到最后为什么会变得人不在凤府?为什么到现在会变成凤致悄悄进了宫直接面见你父皇?”
“本宫之前与你说了多少次,祁山的事让你不要插手。”皇后说到此处,心里直接掩不住的愤怒,为了将凤国公府拖下水,她费了多少心力来布这个局。
可她这个好儿子,什么都一知半解能力不足的好儿子,竟然一再不听告诫自作聪明的做出些画蛇添足的事,生生将她布好的天罗地网给毁了。
太子垂着头,嘴唇动了动,不过最终没有说出什么反驳的话来。
“你心里还不服气是吧?还觉得本宫冤枉了你小看了你对吧?”
皇后闭目,无声叹了口气。
半晌,方又冷笑道:“你说说你插手都做了什么好事?拿一件用白丝线绣白隼图案的袍子栽赃凤致?这么低级鄙俗的小手段,你也好意思拿出来到本宫面前显摆?”
皇后说到此处,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要栽赃凤致,她早已有安排。却不曾想她的计划还未实施,却被这个蠢儿子提前使了个拙劣的手法给破坏了。有了白隼这一出,她计划好的东西自然就不能再现形了。
太子本来耷拉着脑袋木然的站在大殿正中听训,可这会听到皇后的话,他实在忍不住了。
“母后,那件袍子不是儿臣安排的。”他顶多不过是让人对在建的皇陵做了些手脚,让他的人看好时机栽赃凤致。谁知这一搜,他让人准备的东西还未派上用场,凤致自己身边倒是先出了问题,他原先还以为那件袍子是他的母后。
不是他的母后,也不是他的人,那件袍子究竟是谁的手脚?
只可惜,太子这会就是想破脑袋,也绝对想不到那件袍子的来路。
皇后听他这么一说,心头当即也是惊了惊。随后狐疑的看着他,“你确定那件袍子不是你的人弄到凤致身边的?”
太子重重点头,目光恳切的看着皇后,只差拍胸膛发誓了。
“母后,儿臣绝对肯定,那件袍子的事儿臣也是后来才知道的。”就是因为有了袍子一事,他才发觉有机可乘,可以借此对凤致甚至凤府大做文章。
而他这么想,后来也确实是这么做的。
皇后显然比他想得远想得深,见他否认。当下倒没有再度对他冷嘲热讽,只是沉吟着在思索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片刻之间,她似乎已经理出了端睨。可越是这样,她越发觉得太子好大喜功不中用。
“袍子的事不是你做的,那么后来的事呢?”皇后面色一寒,语气接着冷了三分,“别以为本宫不知道你安排人欲直接将凤致推下皇陵塌陷的地道取他性命的事,你说的胆子都是什么做的?你的脑子里面又都装了些什么东西?”
底下的人什么主意都敢乱出,他这个做主子的,什么事情都敢凭着一腔热血去做,然后想像等待理所当然的结果。那件事做了便做了,可他能不能全首全尾,将事情做得漂亮一点高明一点?
人没害成,反倒先害了自己。做得明显又拙劣,还留下尾巴给别人揪。
太子被她直接不屑质问的语气,问得那是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不是他无能,而是她太能干了。以至他那些集思广益的手段到了她面前,就根本像撒泼耍赖的三岁小孩玩剩的把戏。
完全不够看,还只有备受嘲笑轻蔑的份。
“母后,儿臣已经让人清理了尾巴。”就算事情再糟糕,也不会有什么把柄落到别人手里,进而间接烧到他们身上。
太子说得小心翼翼,连声音也特意的放轻放柔。他就算再怎么蠢,也不可能意识不到事情轻重。况且,他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愚蠢的人。他的师傅他朝臣他的门人他的下属,从来就没有人觉得他愚蠢。他们看他的目光,大多尊敬中带着崇拜的敬畏。
他只有在她面前,才会觉得自己像个黔驴技穷的傻瓜。不是他天生如此,而是被她训多了,下意识的产生一种错觉。
“哼,清理干净了?”皇后半眯眼睛,眼神毫不掩饰她的轻蔑,“你就等着到时自食恶果吧。”
什么叫做害人不成终害已?她看现在太子就是。她平日对他耳命面提,严厉要求,不也是期望着他能变得谨慎强大。能够懂得规避风险,能够懂得如何在阴谋里除掉敌人保存强壮自己。
太子心头猛然狂跳了几下,“母后?”那件事,他还有什么错漏之处吗?
皇后却似完全没看到太子那焦急隐含恳求的眼神,直接垂着长睫,只顾低头欣赏她刚刚新换上的月季指套。
太子见状,除了低下头,小心翼翼掩着自己的失望与惶恐外,随即沉默了下来。
他的母后若不想说,就算他这个做儿子的再怎么恳求,她也绝对不会开口。
从很小的时候他就明白,即使面前端坐凤座的女人是他母后,她对他与对待别人,也没有什么不同。
不,甚至比对待别人更多几分严厉冷酷与漠然。记忆中,他甚至不记得她有对他慈爱的笑过一次,也从来没有对他赞赏过只字片语。他对她的记忆,除了无休止的严厉要求,就是无休止的学习训练。
他听得最多的一句话,不是她温柔对他安慰。而是“你怎么这么没用?”,从小到大,他从她眼神看到的失望与听训,已经麻木到数也数不清。
可是,不管怎样,他始终记得她是生他的母后。他反复在心里对自己说,无论如何,他的母后再严厉要求他,也绝不会害他。
但现在,太子忽然觉得无比难堪又难过,嘴角一咧,他忽然便无声的苦笑了起来。
自食恶果?
她竟然要眼睁睁看着他自食恶果?
满心的苦涩与难堪都在这一笑中,悄悄吞咽落腹。他从来都知道,他的母后不满意他,无论他做什么,她从来都不觉得他能干有用。
她给他的,除了生命;永远只有严厉、训斥、不满与讥讽。
皇后似乎天生就是铁石心肠的女人,也许只有这样的人才适合在皇宫中生存,也才能在皇宫中生活得如鱼得水。
无情的人,才不会被情所伤。
她冷眼看着太子神色幻变,却根本没有开口要稍微放软安慰一下的意思。
“你做的蠢事又何止这一件半件。”未待太子从失望的打击中回神,皇后又冷冷开口了,可她一开口,除了积极打击自己儿子之后,却绝无半句好话。
太子沉默着,又开始在脑子里将他最近做过的事过滤了一遍又一遍。可想了半晌,他也想不出他哪里又惹他那冷艳高贵能干的母后不满意了。
“母后,请恕儿臣蠢笨,请你明说吧。”哪里又做得不好错了,给他一个痛快明白好了。横竖在她眼里,他这个儿子就是一无用处的废物。
就算他这些年也练就了刀枪不入的铁石心肠,屡屡听闻自己的母亲这般不留情面的冷嘲热讽,他心里依然会觉得无比难受。
太子自嘲式的语气与眼底隐隐浮现的戾气并没有引起皇后半点怜悯之心,反而愈发让她看轻这个无用的儿子。
“凤致逃脱之后勾结山匪抢掠皇陵,这件事也是你安排的吧?”皇后的话虽然听似在询问,可她那微冷的眼神与轻抿的嘴角,无一不说明她心里笃定这件绝对就是这个没脑子的儿子干的。
太子也没想否认,不过被皇后讽刺得多了,他的心情从最初的忐忑变成暴躁了。
虽然心底仍畏惧于皇后的积威,但他看皇后的目光已然带着几分忿然不满。
“母后,这事儿臣只是适逢其会。”他的人在追捕凤致时,恰好遇上了一股山匪,他灵机一动才想到这个主意。一来可以将凤致抹得更黑,二来也可以借此将整个凤国公府拖下水。
“适逢其会?说得真好。”皇后冷笑,眼底轻蔑之色愈浓。
那他有没有想过,那些适逢其会让他的人遇到的山匪,极有可能是别人故意安排在那里的?
说凤国公府家的公子出于私愤勾结山匪抢掠皇陵?这样的主意这样的理由,也真亏身为太子的他想得到做得出。
“你有没有想过,那些人可能是陷阱呢?”
太子怔了怔,欠缺底气的看着皇后,半晌,小声道:“事实证明,他们就是地地道道的土匪。”
这就是说,太子从来就没有思考过这个严肃的问题。只是因为那些人出现得的时机合适,他便顺手的拿来用了。
到了这会,皇后觉得连骂他蠢都觉得费力气。一次巧合是运气,如果一次两次呢?一个人的好运总会有用光的时候,太子作为堂堂一国储君,竟然连这么浅显的道理都要她教,她真的怀疑这个儿子是她的骨肉吗?为什么从他身上,丝毫看不到她的影子?
咳咳,皇后习惯性的贬损太子,已经到了畸形的地步。其实太子平常也是个挺稳重能干的人物,这次之所以心急行事,还不是因为想抓住机会做出些成绩表现给她看。
可不曾想,他越是这样,落在皇后眼中便越不是人。
对于在祁山附近发现的山匪,他不是没有怀疑也不是没有调查,只不过花费的时候与精力都少了些匆忙了些,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罢了。
可是这些,太子是绝对不会肯对皇后说明的,横竖无论他做什么,在她眼中看来都是蠢笨是错处。
皇后气狠的哼了哼,心里也是明白这个儿子到底有多少斤两,也就不再揪着那些劫掠皇陵的土匪出现得是否过于巧合了。
只不过,放过这事不提,她却对太子的做法愈发的不满意。
“凤家世代忠良,就算凤致脾气鲁莽耿直,你觉得他就是个没脑子的纨绔子弟吗?”皇后眼眸半眯,斜了太子一眼,口气越发的冰冷淡漠,“他再怎样,也不可能明目张胆做出勾结山匪抢掠皇陵的事。”
太子这么做,不等于间接证明了凤致的冤屈?不等于同时间接证明了凤致清白?
说他蠢,他还不服气。
她准备那些山匪躲在那里,可不是给他这样显摆着用的。只可惜,一步错,步步错。这个头脑发热一时冲动的儿子,定是从什么地方窥出她的打算,着着破坏她安排的先机,令她在所设这个局中处处被动处处受制。
太子张了张嘴,语气依旧谦恭,只不过转动的眼睛里怎么也掩饰不住心中的不服。
“母后,他再出身世家,凤致也不过是刚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年轻人,尤其是血气方刚又骄傲的年轻人,自然是最容易一时激动义愤做出什么后悔难返的事了。
他这么安排又有什么错?
皇后瞄见他那神色,只冷笑着微微摇了摇头。这个儿子从小到大,都是表面上服从恭顺,骨子里一直都是骄傲自满的。对她的话,从来就没听进耳里听进心上。
祁山的事,她已经接连点出三处如此明显被动的错误,他却还觉得是她咄咄逼人处处训斥。
若非他是她生的,她用得着如此费力不讨好吗?
原本按着她的打算,凤致去到皇陵之后,自然会有她的人挑起凤致心中不满。只要凤致言语上稍稍有过激字句,她都可以捉住大做文章。可这件事,生生被一件绣着白隼图案的袍子给提前破坏了。
而那些山匪,她原本预备的用意也跟太子做来的差不多。但是,她安排的绝对不会是如此明显的漏洞,皇帝再昏庸,也不可能不怀疑凤致勾结的事。
更何况这些年来,她一点也看不出皇帝属于昏庸之列的人。反观太子,做事却越来越没有章法,越来越没有耐性越来越急切了。
皇后蹙着眉头,目光似潋了层霜般,轻轻无声扫过太子俊脸,太子便觉得自头顶到脚底都冒起阵阵寒气。
“你原本这样的安排并没有多大错处,只不过做的痕迹太过明显,让人不得不怀疑凤致是被人逼着冤枉的。”皇后眸内冷光乍现,语气随即又恢复了平常冰冷淡漠的模样。
按照她安排,那些山匪到后面一样会闯入祁山,趁着皇陵守卫松懈之时劫掠财物。但是一个是被动,因无意撞见落荒而逃的凤致才悄悄摸到发现皇陵所在,那是山匪被凤致引导而来的结果。
可现在,太子让人明确知道,山匪会闯入祁山劫掠皇陵,完全是因为凤致与那些贼人勾结泄愤的结果。
一个被动,一个主动,看起来结果都一样。可实际作用却差远了,至少凤致无意造成的祸患,比那个主动勾结的更有说服力,更能令人相信那是事实。
而且,那样一来,凤致就是想自辩证清白也证明不了。而到时只要凤致有理说不清,她就可以安排一些清流文臣与言官,联合给皇帝施压处置凤致。
凤致出了问题,凤国公府一定不会眼睁睁看着不去营救;到时只要凤国公有动作,那么整个凤国公府就会顺理成章被拖下水。
皇帝到时自然就会慢慢厌恶凤国公府,失了帝心,要凤国公府倒台那还不是早晚的事。
可偏偏,她这个儿子根本不明白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的道理。
再好的棋局,被他这么一搅和,也被他一招臭棋给搞黄搞残了。
太子听罢,心里的不满与不服更盛了些。
“母后这话,儿臣不同意。”难得的,太子冷着脸,对皇后提出了自己的质疑声。
在他看来,凤致那时躲了起来,正方便他散布谣言。那么好的机会他若不抓住,他就是傻子。而且,他觉得直接让人知道是凤致勾结山匪抢掠皇陵,掠走了财物破坏了祁山皇陵龙脉风水,这才是无比妙的一着。
就算捉到那些山匪与凤致当面对质,凤致也洗脱不了嫌疑。
皇后眼底不屑光芒闪了闪,太子在这件事上还是太嫩了。皇帝要怀疑谁要相信谁,有时候就是一句话的事,那还需要当面对质不对质。
况且依她对皇帝的了解,那些山匪一旦被捉拿到,立刻就会被处死,哪里还有机会与凤致当面对质。
太子,还是远远不了解舆论与流言的威力。
皇后垂下眉眼,目光凝在月季花指套上,似有流影飞过。默了默,又道:“凤致从祁山逃脱,你可曾派人去搜寻?”
太子微微垂首,想起那件事的结果,刚才突然升起的勇气瞬间茫然无存。对于上面凤座中这个百越之尊的女人,他打从心底里敬畏。
“儿臣奉旨派了人去搜查钦犯。”太子这话说得迟疑,却也将意思表述清楚了。
他确实派人去搜了,不过是奉旨搜查钦犯,名正言顺的事情。就算他的人顺便做了什么,那也是凤致抗拒之下发生的意外事情。
皇后没有置疑,只是掠他一眼,低低哼了哼。太子的盘算她看得一清二楚,不过太子自以为高明的手段,却不知道留下隐患无数。
凤致一直在军中述职,太子就能担保他派出去搜查的人之中没有凤致的人在?
就算太子当时让人做的事再隐秘,总会有痕迹留下。
对于太子这次的急切莽撞,她已经不抱什么期望了,只好寄望于那些留下的尾巴能好好处理干净,别什么好处都没捞着反而惹得一身骚。
太子见皇后不言语,忐忑之余微抬眼角掠了下皇后,瞄见她神色平静如常。心里才默默松了口气,他真担心他的母后会因为一而再的不满而对他勃然大怒。
她的冷漠他已经习惯,可是她的怒火却不是任何人都能承受的。
如果皇后发起怒来,就是对他这个亲生儿子,也是丝毫不会手软更不会手下留情。
皇后沉默一会,纤指微撑的额角处隐约可见倦意,只不过她并没有就此打住放太子离去的意思。她身后的宫女见状,一个眼色,立时便有人满上花茶,也有人默默站在她身后替她揉起太阳穴来。
太子见状,心里不禁莫名的咯噔一下。
母后这是打算拘着他在凤栖宫兴师问罪吗?
往日她对他再严厉,也从来不会容许自己在别人面前流露丝毫倦态。是以太子记忆中的皇后,总是高高在上的强势。不必刻意盛气凌人,她本身散发出来的气势就足以让人心惊肉跳。
身后的宫女揉着皇后太阳穴,倦意渐去之后,皇后微抬眼眸掠向神色惶惶的太子。
“太子知不知道今天犯了什么错?”
皇后的声音冷淡而平静,从她的语气里丝毫听不出半点火气的味道,可太子听着,却觉得心头狂跳。
他知道自己的母后语气越平静,内心怒火越盛。
飞快的又仔细的思索了一下今天他的作为,太子有些难堪的皱了皱眉。他自知今天请旨搜查凤府的事做得有些过火,可不管怎么说他的出发点也是为了拿下钦犯凤致,他又不是无理取闹引她注意。
为何所有事到了她眼里,就成了他的错?
“母后,”太子微微躬身,看他的姿势绝对恭敬,可语气却也冷淡疏远,“儿臣也是为了殷皇叔与一众参加凤府寿宴的宾客安全着想,才会请旨派人在凤府搜查刺客。”
言下之意,他丝毫不觉得自己这么做有什么错。
凤府寿宴,那是多好一个制造混乱的机会。又是多好一个可以堂而皇之进入凤府搜查的机会,若他白白看着这样的机会而不出手,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是傻子。
皇后刚刚消去倦色的额头一沉,扫向太子的眼眸怒意明显,“为众宾客的安全着想?好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她可以理解太子急切想要立功的心情,她帮他善后的同时,也打算给他这样的机会帮他一把。可是他呢?尽做出一些让人失望无比的事情。
“那么太子在凤府一定旗开得胜了?”皇后一声冷笑,声音婉转动听,乐在太子耳里,却平白让他觉得心惊肉跳。
“本宫已经让人尽量配合太子的行动,只不过,太子的能力真让本宫大开眼界了。”寸功未立,不会先低调做人潜入凤府拿下她栽给凤谦的把柄,反而一开始就张扬。
生生让人看穿他的意图,将她好不容易布下的局给破坏个干净。
如果太子先潜入凤国公书房拿到凤谦与楚国西赫秘密往来的信件,那么凤府就不仅仅是窝藏钦犯凤致如此简单。
叛国,无论凤谦之前的功勋有多大,都可以一次过抵消。一封封密信不足以取凤国公性命不足以摧毁整个凤国公府。但是,除此之外,再加上无数证据呢?
到时候,就是皇帝再相信凤国公,也会心生芥蒂。只要一个帝王对一介臣子有了怀疑之心,那么这个臣子离死也就不远了。
太子被她嘲讽得面色一白,随即不服的强辩道:“儿臣也不过是为了防止刺客趁机逃走,这才大张旗鼓的搜。”
皇后冷笑着又哼了哼,干脆闭上眼睛,连看也懒得看他。
“太子是觉得本宫好糊弄还是觉得凤国公跟本宫一样好糊弄呢?”这话说得太子心中那点不服立时如热火遇到冷水一般,“哧”一声气焰全消了。
皇后兀自不肯就此罢休,顿了顿,又冷笑道:“用你自己的教习师傅假扮刺客?太子的能耐真让本宫叹为观止啊。”
“太子是觉得你随便把人绑了,过两天再弄具血肉模糊面目难辩的尸体出来,说那就是你府上胆大包天的刺客,打算用来糊弄交差,还认为这是个极好的主意?”
太子在她的冷笑声中,越发被剥得无地自容。他当时用远山大人的时候,就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他所打算的确实也如皇后所说的一样,横竖到时他不觉得有谁会故意跟他这个百越未来的君王过不去。
他肯弄具死尸来交差,那已经是他能容忍的最大限度了。
皇后看着他寸寸变白的脸色,心里的失望愈发浓烈。这个儿子,她费心培养了这许多年,还是如此难成大器。
“你如果还想将太子继续做下去,就给本宫将人给交出来。”
这交出来的,肯定就是远山的活人。到了她手里,那当然也就会变成真正的刺客。到时自然也就是个死了。
太子面色瞬间血色尽失,眼里盈泛着藏不住的惶惶哀求之色。他错了,一定是刚才进来凤栖宫的时候,看到她破天荒的面露笑容,就不知天高地厚的自信膨胀。
在她面前,他永远就像个跳梁小丑一般的存在。所有他认为完美无缺的计谋,到了她面前就好比小孩玩过家家一样的虚幻脆弱。
“母后,”太子放软了声音,眼含恳求的看着她,“他与儿臣情如父子,他陪伴儿臣十几年了,一定要这样吗?”
“混帐东西!”一直冷静顶多只会对太子哼两句的皇后,突然勃然大怒。
“凭他一个教习闲职的东西,也配你道一句情如父子?这么大逆不道的话你都说得出来,本宫看你这个太子不做也罢。免得继续做下去,总有一天因为不知天高地厚而丢了性命。”
太子面色惶惶,双腿莫名一颤,突然便啪的一下直挺挺僵硬的跪了下去。
“母后”不管她骂他什么都行,可是远山太子闭了闭眼睛,眼前恍惚回到了儿时他初初习武时的情景。
那个时候,母后整天对他冷眉冷脸;父皇也不与他亲近,唯有刚刚请来的教习师傅对他关怀备至。他摔伤了跌疼了,是远山拿着药酒亲自给他擦,是远山在他偷偷疼得抹泪的时候告诉他是男子汉,就算也不能流血。
不知不觉,他渐渐长大,远山渐渐变老。可远山对他的关怀早超出了一般教习师傅,在他年少时的心里甚至曾偷偷想过,如果远山就是他父亲那该多好。
起码远山会陪他哭陪他笑陪他玩耍陪他练习,告诉他很多做人的道理,教会他如何让自己变得独立坚强。
而那些事情,本来应该是父母陪伴着长大一起做的,全都由远山一个教习师傅做了。如果说在这座冰冷牢笼似的富贵皇宫里,还能让他觉得有一丝温暖的存在。那温暖的源头就一定是远山无异,这样的人,他的母后怎么狠得下心让他交出去送死?
“看来太子真是长大了,懂得重情重义了。”皇后看见他突兀屈膝跪下,面上丝毫不见动容,心里甚至怒火更甚。
她的儿子是百越未来的帝王,他不需要多情,更不需要仁义。怀安死的时候,他哭着求过她一次出手替怀安报仇,那个时候她尚不觉得什么,以为太子不过与怀安那个胞妹的感情深厚。
然而今天,她才发觉他的儿子在不知不觉中,竟然学会了她不允许他拥有的仁慈。为一个奴才下跪哀求?
“母后,他不同于别人,求你放过他吧。”
太子隐藏起自己心底没来由的悲伤情绪,深深的将头叩了下去。
皇后眼睛转了转,凝在他淡紫的金蟒图案上,微微勾唇笑了笑。
“既然是你求情,那本宫就暂且饶他一命。”
“多谢母后”太子惊喜交加,实在想不到她会同意他的哀求,在他的认知中,以往无论他哀求什么她都绝对无动于衷的。
皇后袖手一抬,阻止太子继续往下说,“你且慢着道谢,本宫留下他,并不表示他以后就可安枕无忧。”
太子愕然不解的看着她,疑惑道:“母后的意思是?”
皇后嘴角一勾,那瑰色红唇露了抹若隐若现的笑意,太子见着,心里莫名的就觉得一阵发寒。
“你替他求情不肯将他交出来,那是宁肯以太子这储君之位作保证了。”
太子张嘴,眼神透着错愕正想解释,皇后纤手一挥,继续打断他,“你且张大眼睛看看,你今日为他求的情,他日到底值不值得。”
太子心里一阵紧张,似是明白了皇后的意思,随即连忙道:“母后不用试探,他是绝对不会出卖儿臣的。”要是连远山都会出卖他,那这世上他身边还有什么值得信任的人。
记得当初定下假扮刺客这条计策,他原本不同意让远山做这事的。就是怕一旦事情败露闹到不可收拾的局面,到时他会逼不得己要牺牲远山。但是当时远山却提出异议,因为他的轻功是众人之中最好的。
太子后来思来想去,觉得还是远山的话有理。依远山的轻功与忠诚,他不必担心远山可能背叛。
但现在,他的母后却暗示会以一些见不得人的法子试探远山。他相信远山不会背叛他,可万一他的母后真用什么法子让远山无意识下出卖他呢?
到时他岂非害了远山性命?
皇后看见太子眼底的犹豫,也没有急着逼迫他做决定,太子该学会长大,学会从多角度分析事情利弊。更应学会从他自己做的抉择中,承担抉择所带来的任何后果。
“母后?”见皇后沉默不语,太子思来想去又觉得心慌了。
皇后冷冷笑了笑,长睫垂下却掩不去眼底的失望。
“这事没得商量,要么你等着被废储君之位,要么将他交出来。”
君恩情义,师徒情谊,威重权利,就在皇后轻描淡写的语气中,给了太子看似艰难实在没有余地的选择。
太子内心挣扎半晌,最后眼中微闪愧色,低着头轻声道:“但凭母后处置。”
皇后神色了然的挑了挑眉,似笑非笑的掠他一眼,随即淡淡“嗯”了声。她就知道太子舍不得权势,最后一定会妥协将远山交出来。
她也一定会让他明白,这世上无论什么都是不可信的。有时候就连自己,也不能完全相信。因为一个人在冲动的时候,往往会做出一些违背本心的事情来。
听闻这声平淡没有起伏的鼻音,太子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松口气的同时又有股惘然若失袭上心头,他眼神询问的看向皇后。
按说她今天训也训了,人也夺了,这会该放他出宫才对。
可是,就在太子看向皇后的时候,有位嬷嬷脚步匆匆的从门口走了进来。太子认得那嬷嬷,是专门在各宫之间负责打听消息的。
此刻骤然见她面色不豫的匆匆出现,心里莫名的冒出一阵不安来。
那嬷嬷淡淡扫了太子一眼,神色并不觉意外,却也没有多余的表情,只一眼便转开了视线;继而轻声极快的走到皇后跟前,稍稍凑近过来低声耳语了几句。
皇后听罢,眼神奇怪的扫了扫太子,随即面无表情的抬了抬手,“太子不是还有事要忙吗?先告退吧。”
太子觑见她这神情,心里忐忑紧张莫名的深了起来,心想一定是外面又发生了什么事,母后才会这般冷漠待他。
只不过他道行终究还是不够深,根本不能从嬷嬷的身上或母后的神色中猜测出一二来。想到此处,太子便也没有心思再在这待下去了。
稍一躬身作揖行了礼,旋即退了出去。
皇后待他走远,这才皱起眉头,不悦地哼了哼,“本宫悉心培养他多年,时到今日他仍然这般沉不住气。”
一见有机会,就急着冒头想争功,却越争越错破绽露一大堆,她整天就负责在他身后收拾烂摊子。
“娘娘”那嬷嬷掠见太子走远,微垂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迟疑,“不让殿下知道那件事?”
皇后冷下脸,抬手端起了旁边的花茶,“他从这出去迟早会知道,本宫何必做滥好人。”
等太子知道自己冲动的搜查凤府得罪了一介天子近臣,接下来又做出了残杀兄弟手足的事;这些事一件接一件,再接着就该是满殿文臣弹劾太子了。
她觉得很有必要让太子认清形势,认清自己的能力所在。如果没有她在背后护航,他这太子能做得了几日。
嬷嬷想了想,只好安慰道:“娘娘莫要气恼,殿下他吃一堑总会长一智的。”
皇后抬了抬眼皮扫了眼嬷嬷,冷哼道:“他若真会长记性,本宫倒是不介意输了这一局半局,怕只怕他只记吃亏”不长脑子。
“本宫不是让人先将那些事拦上一拦的吗?怎么这个时候就递进宫里捅到陛下面前?”
嬷嬷默了默,她知道皇后所说的那些事是指但凡有太子参与痕迹却又没做好善后工作的种种把柄。
“奴婢打听来的消息,听说是秦王趁着以身作饵吸引了注意的时候让人将证据递进宫的。”不是她们的人不想拦,而是司马晨那个人太狡猾,明明回到百越没几天,却有能耐将事情做到滴水不漏,如无意外,秦王将来一定会是阻碍太子登上皇位的最大障碍。
皇后垂下眉眼,淡漠的挥了挥手,“拦不住也罢,索性让太子一次苦头吃个够。”横竖她让人拦几天就是想缓一缓,想等事情的风声没那么紧再发作,皇帝也不至于会太为难太子。
现在看太子心高气傲又逐渐不听劝的模样,她觉得让太子受些苦也是必要的。
那嬷嬷见她沉吟不语,想了想,便小心翼翼试探问:“娘娘,那其他的事”还要不要继续?
皇后半掀眼皮斜睨着嬷嬷,冷笑:“你觉得现在还有必要继续做那些事吗?或者说你觉得现在继续做那些事有用吗?”
不是她不想帮太子,而是太子自己不争气,硬生生一次又一次坏她的事。她再有能耐又如何,她也只是一个人只有一双手,她又不是随便指头一点就能改天换地的神。
原本按照她的安排,先是利用祁山皇陵一事将凤致引了过去,到时借助舆论与种种似是而非的人证物证将凤致推上钦犯的道路,再牵连到凤国公府去,继而暗中联合各种不满凤国公府的势力。
别看凤国公府似头粗壮的大象,可大象再粗壮也同时怕蚁多。只要各种证据与势力都联合起来对凤国公府使绊子,只要那些都想对凤国公府势力分一杯羹的人都出力,到时就不愁凤国公府不被推到风口浪尖。
只要到了那个时候,再加上她在凤国公府的安排,搜出通敌叛国的罪证。皇帝绝对饶不了凤国公府,那个时候,她会安排一批人上朝为凤国公求情。那些人一带头,平日自诩忠君爱国又与凤国公府交好的人,一定会团结上奏为凤国公求情。
到那个时候,越多人为凤国公求情,皇帝心里便会越发猜忌凤国公。她再将怀安当街被人割下首级的事抛出来,诸多事情都使力推上一推。到时,别说一个凤致,就是整个凤国公府都会岌岌可危。
而那些与凤国公府有姻亲关系的皇族,比如殷王比如晋王再比如秦王这些人,一个个到时都落不了好。
她原本布得多深远的局,一招接一招的,必能将整个凤国公府连根拔起。到时不但能替怀安报了仇,也能顺利的将凤国公这个一等爵位落以汉莫长公主那一房手里。
如此之后,新的凤国公府日后必会全力支持太子。而各个皇族子弟势力受损,太子登基路上的障碍也会大大减少。
可惜,所有的一切,基本都被太子给一手破坏掉了。
如今还反落个嚣张跋扈抵毁臣子的名声,还要再加一条残杀手足的罪名;怀安的仇报不了,她当初费尽心机让人除去凤逸的目的也没达到。
想到此处,皇后孤瓴雁掩不住失望的捏了捏眉心。
太子出了凤栖宫之后,就急急忙忙让人打听外面发生什么大事,这会他根本还没意识到自己冲动的介入出手,不仅坏了皇后布下那一系列影响深远的局,还间接的让凤国公府得了不一样的生机。
在他知道自己那些埋伏在小巷里的禁军,最后伤了司马晨,还让司马晨进宫在皇帝面前狠狠告他一状的时候,他阴沉了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他还不知道更打击人的还在后头,他回到太子府,皇后的人就已经等着要带走远山。太子无奈,只得将人交了出去。而之后不久,便有消息传来,远山为了活命自保竟然因为熬不住刑将他供了出去。
一时间,无数不利于太子的罪证像雪花一样飞往皇帝的案桌上,如果没有皇后在背后为他收拾烂摊子,这会说不定在皇帝一怒之下,他的储君之位还真不保了。
可饶是如此,太子也被皇帝狠狠削了一顿,之后还因为众大臣上书弹劾他肆意率军搜查臣子府邸一事,而被皇帝将他手里那点可怜的军权也给收缴了回去。
此外,皇帝将之前逐渐放于他手足辅政的权力也一一收了,太子没多久就成了个没有任何实权的光杆司令。
除了还依旧保有太子的名号之外,他身边可以说没有任何一点作为储君的优势与优越。
太子因而郁郁寡欢称病不朝,皇帝见状,心里更不喜这个儿子的作为,也就由着他闲赋在太子府不闻不问。
皇后似乎也对太子感到彻底失望一般,对于他自暴自弃式的行为并没有一句训责,也似皇帝一样对他来个不管不顾。
太子被冷落了一段时间,原本不觉得有什么不好,可在几次被兄弟有意无意的明着暗着嘲讽奚落之后,他忽然觉得没有权力的日子,失去高高在上那储君带来的优越感的日子,他再也过不下去了。
痛定思痛之后,他又开始积极振作奋发努力了。
这一天,逐渐开始令皇帝改观的太子,决定在太子府举办一场宴会,就以庆祝去年百越风调雨顺百姓富足安乐为名。
这样的宴会,怎么少得了凤国公府呢?
没有意外的,由太子府所发出的精美请柬上,凤薇凤致凤远这兄妹三人都赫然在受邀名单上。
至于为什么没有邀请凤国公与凤夫人?像这种非正式场合的宴会,一般来说无论是谁举办的都不会邀朝中重臣参加。而依着太子府主人太子的年龄,邀请凤国公府的公子与小姐,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薇儿,太子府举办的宴会,你怎么看?”自从上回完好无损的从祁山一事脱身回来之后,凤致心里那是对凤薇这个妹妹佩服到不得了。
拿到太子府的请柬,下意识第一个来找凤薇商量。
他来的时候,凤远已经与凤薇一道坐在院子里赏花品茗了。
凤薇浅浅一笑,奇道:“二哥这么问,难道是不打算去参加这个宴会?”
凤致一撩袍子,拖出椅子在凤远旁边坐了下来,眉头一皱,将那面太子府精美的请柬甩到了桌上,“薇儿的意思该不会是你打算去参加吧?”
凤薇笑吟吟的点头,“为何不?我还没去过太子府,正好有机会光明正大参观一番,当是长长见识也不错。”
凤致吃惊地瞪着她,见她的模样半是认真半是玩笑,一时拿不准她的态度,不由得扭头看向身边那雅致散漫的俊秀公子。推了推凤远手肘,皱着眉头,瓮声瓮气道:“凤远,你的意见呢?你该不会也同意薇儿去参加太子的宴会吧?谁知道太子府有没有什么山崩地裂的等着咱们。”
凤远有些失笑的瞥了眼自己的哥哥,漫不经心的饮了口香茶,才道:“有何不可。”
凤薇闻言,忍俊不禁的“扑哧”笑了出来,略带夸张的比划了一下,“二哥你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蝇啊。太子府定然美仑美奂精致无比,不论是房舍还是地面,一定也是坚固结实无比的。”
换句话说,凤致所担心的什么山崩地裂那是绝对不可能在太子府发生的。
凤致可没有这兄妹二人乐观,仍然一脸担忧的皱着眉头,无奈道:“我这不是怀疑他用心不轨吗?管他在府里准备有什么招数,咱们不去他总没有办法施展了吧。”
面对困难就退缩,这可不是凤薇做人的态度。再者,她一点也不觉得如果他们不出席太子的宴会,就能避开太子对付他们的手段。
这次不出席固然能避开,可下次呢?下下次呢?难道他们因为担心怀疑,永远这么避让着太子?
凤远看了一眼沉吟的少女,便明白她的意思,“二哥,薇儿说得对,迎难而上方是我凤家儿女本色。再说太子府又不是龙潭虎穴,不过是参加一场宴会而已,你太多心了。”
他就不相信,在太子府太子自己的地盘上,太子还敢明目张胆对付他们。万一他们任何人在太子府因为这场宴会而出事,太子这个主人都会吃不了兜着走。
凤致见状,只得无奈两手一摊,“看来你们是打定主意铁了心要去了,无论我说什么你们也不会改变?”
凤薇只是含笑,默然看他一眼。凤远也漫不经心的笑了笑,“二哥你多虑了,诚如薇儿说的,她还没去过太子府,我们就当陪她到太子府瞧瞧也好。”
凤致想了想,老实道:“薇儿,其实太子府没什么好看的,除了地方大一点,女人多一点,其他的我觉得还没有我们家好。”
凤薇闻言,不禁哑然失笑,随即打趣,“看来二哥是想尽快娶个嫂子回家呢,不知哪家的窈窕淑女入了我们家二公子的眼?”
凤致浓眉下的俊脸不禁红了红,“薇儿净调皮,我什么时候说了要娶媳妇?”
凤薇愕然扭头看了看凤远,“三哥你听听,二哥怎么能这样,刚说完的话,眨眼就不认帐了。刚才不是他自己嫌我们家女人少么?”
凤远看见凤致吃瘪,表示很开心。也就乐得配合凤薇捉弄他,一清喉咙,十分正经的问:“嗯,二哥,这事我作证,刚才你确实这么说了,你赶紧的娶个媳妇回家,不然我告诉娘去说你欺负薇儿。”
凤致瞪大眼睛,激动得霍地站了起来。一会望望这个,一会又扫扫那个。半晌,仍旧吃惊的张大嘴巴,愕然抬着手,“你们好哇,一个个联合起来拿我寻开心!”
凤远摆了摆手,一本正经的扯着凤致坐下,“二哥你别激动,这事也怪不得薇儿替你着急。”
凤致见他朝自己眨眼睛递眼色,顿时一怔,随即若有所思的附和着问:“凤远你这话怎么说?”
“咳”凤远摆出一本正经的神色,收敛的嘴角整天挂着那抹漫不经心的笑意,掠了眼凤薇,道:“长幼有序,二哥你不赶紧娶媳妇,什么时候才能轮到薇儿出嫁呀?”
凤致露出恍然大悟之色,朝凤薇挤眉弄眼的笑得眉飞色舞,随后长长的“哦”了声。
“原来是有人想那个怪不得打趣我!”他记得在祁山一事中,秦王殿下很卖力的讨好他家的妹妹呀。
凤薇压抑住眉眼笑意,佯装嗔恼的瞥了眼凤远,“三哥你忒坏了,就算薇儿想要嫁人,也得你先娶了嫂嫂回来才轮得到我呀。”
“所以呀,为了不耽误妹妹我的终身幸福,两位兄长还是赶紧努力的去找未来媳妇的好。”联合取笑她?她也不怕,横竖在这个家,她是老幺。
“哈哈什么叫引火烧身,这会烧到自己身上了吧?”凤致乐不可支的看着凤远,往常只有他被人取笑的份,谁让他没有凤远的伶牙利齿呢。现在好了,有个更厉害的对手妹妹在,不愁看不到凤远吃瘪了。
凤远看着他爽朗大笑,有些无奈的摊了摊手,“还不是二哥你惹的祸。”
说罢,他朝凤薇眨了眨眼,交换了一个只有他们才明白的眼神。
对于太子邀宴的事,凤夫人也有着与凤致一样的担忧,只不过她担忧的对象是凤薇而非凤致。
“娘,有两位哥哥在,你大可以放心,没人敢欺负你女儿的。”凤薇站在马车旁,拉着凤夫人的手撒娇。
凤夫人眼含忧愁的看着她,仍旧不放心的又一遍替她抚了抚衣领那不存在的皱褶。
“致儿远儿,你们在太子府一定得照顾好薇儿,知道吗?若是让我知道你们有一点疏忽,让她在太子府受到丁点委屈,你们两人书房里那些宝贝的东西以后就再也看不见了。”
凤致首先夸张的哇哇大叫起来,“娘你太偏心了吧,薇儿是你亲生的,我们也是你亲生的。你就算厚此薄彼也不能当着我们面做得这么明显嘛,虽然我们是大男人,可心也是软的也会受伤的。”说罢,他还皱起眉头,一手搁在胸口处按了按,那模样就像已经受了伤一样痛苦难当。
“咳咳”凤远掠了掠朝他挤眉弄眼寻找同盟的二哥,只得无奈蹙了蹙眉,也一脸吃味的模样,看着凤夫人道:“娘,二哥说得对,我们家谁不将薇儿当宝。不管在哪,谁想要欺负我们家薇儿都得先问过我们兄弟的拳头同不同意。”凤远似是生怕凤夫人不相信一般,说着还优雅又英气的扬了扬拳头。
“可娘你也不能眼里一天到晚只有薇儿吧,好歹也分那么一丁点关心给我们兄弟俩呀。”
凤夫人没好气的白了这对耍宝的兄弟一眼,笑骂道:“远儿就你猴精,都给我边去。我就紧张薇儿了怎么着,你们俩一个赛一个一个的大男人,还好意思跟自己妹妹争宠。你们都在娘的膝下长大,你们每一天每一点滴的变化,娘都亲眼看着,可是薇儿她这些年受了多少苦,我怎么能不多疼她我恨不得将全世界的好东西都搬给她,恨不得”
凤薇见她说着眼圈渐渐红了起来,立刻白了凤致凤远兄弟一眼,随即露出心疼的表情,轻轻顺了顺凤夫人背部,柔声安抚道:“娘,都过去了,现在我回来。你们所有人都那么疼我,两位哥哥其实也跟娘一样,巴不得将全天下好东西都拿来送我,我心里觉得很高兴很满足。”
被凤薇视为罪魁祸首的凤致只得苦着脸,露出苦哈哈的表情,连忙上前跟凤夫人道歉,“娘,你别伤心了。顶多以后我们什么都让着薇儿好了,顶多薇儿要是喜欢我收藏的东西,我也全部让给她好了。”
凤夫人还是一脸愧疚心疼的模样,半抬眼眸若有所思的扫了扫凤远。
凤远见状,连忙也缴械投降的道:“娘,你之前不是说薇儿的院子不够大吗?你看什么时候有空,让工匠们将我的院子拆一半给她。”
搜刮两个儿子的福利,凤夫人完全不遗余力而且半点也不觉心疼,她认为他们做哥哥的理应这么待凤薇才是。
见他们一个个都表示诚意,愧疚的脸才愁云散尽,重新露了笑意。
“这还差不多。”
凤致扭转头,在凤夫人看不到的角度朝凤薇眨了眨眼,一脸苦大仇深的模样逗得凤薇忍不住发笑。
凤远也一脸肉痛的似笑非笑看着那清雅脱俗的少女,这个妹妹还真清楚他们的软肋。
哎,他们在这个家的地位,自从薇儿回来之后,就开始直线下降了,这会连地盘也保不住了。
不知那天娘兴起,会不会直接将他赶去与二哥同住,将他的院子完全与薇儿的合并一处。
凤远无比忧愁的想了想,可看到眉开眼笑只顾宠女儿的凤夫人,心里又略略觉得满足了些。
一番笑闹之后,凤夫人的愁绪终于淡了不少,眼看时辰不早,凤远只得出声提醒,“娘,我们该出发了,再不启程可要迟到了。”既然决定去赴宴,迟到的话那可就太失礼了。
丢他们几人的面子不要紧,要紧的是会因此连累到凤国公府的名声。
凤夫人抬头看了看天,旋即拍了拍凤薇手背,“薇儿,一切小心。”
“还有你们俩,一定要给我照顾好薇儿。”
凤致敛了笑容,忽然无比正经的立正唰的朝凤夫人行了个军礼,“娘放心,只要有我凤致在,任何人也休想欺负薇儿。”
实际上吧,他觉得他的娘亲真是过度担心了。所谓关心则乱就是这样,依着薇儿的手段,他觉得她不去欺负别人就算好了,哪里还轮得到别人欺负她呀。
若真有谁这么不长眼,那也是纯粹自己吃饱了撑着。
告别依依不舍的凤夫人,凤薇一行兄妹三人终于出发前往太子府去。
到了太子府,凤薇看着那金壁辉煌的府邸,一霎有错觉到了皇宫。她心下诧异,太子将自己的府邸装点得如此美仑美奂,也不怕引起皇帝不满?
这可跟他平日低调完美的形象不太相符,难道是表面越完美的人内心越压抑?所以借着另外一方面来发泄彰显?
不过不管如何,凤薇只打量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因为这时太子与太子妃已经来到门口处相迎了。
金冠玉带,衣袂当风,将本就英俊不凡的太子更衬得俊拔英伟。站在他身旁的太子妃也是一身华美盛服,容貌自是一等一的,不过那眉眼间的气质看起来却并没有什么凌厉之气。看着她嘴角盈盈含笑,反而让人觉得有种江南女子的温柔婉雅。
凤薇看见,心里更觉得惊奇。她很怀疑这样的女人真能压得住太子府里一众美姬吗?
“二公子三公子二小姐,三位里面请。”太子笑容满脸的迎了出来,态度热情周到,并不会让人觉得唐突,从他脸上丝毫看不出任何不悦或尴尬,就像他与凤府之间曾经的不愉快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凤薇暗下点了点头,作为储君,太子某些方面确实还是可圈可点的。
进入府内,因未到开席时间,太子妃领着凤薇往女眷小憩的花厅去了。至于凤致凤远兄弟二人,自然有太子引领往男宾聚集的院子而去。
凤薇回到百越以来,是第一次参加这样的宴会,在太子妃客气周到的介绍下,她很快与众女眷打成一片。
好吧,事实上是,凤薇一进入花厅,就被众女眷众星捧月般包围着问七问八的。
表面上看,是太子妃怕众人会冷落她才这么安排。可凤薇心里却觉得,太子妃这么做另有目的,就像是故意安排这些人缠着她,让她无暇分神他顾一样。
而男宾所在的院子里,凤致凤远的情况恰好与凤薇相反。一来他们兄弟二人与这些前来参加宴会的各家弟子都相熟,彼此间也就没有那么话题可问来问去的。二来男人之间,即使内心也有女人的八掛,面子上他们也不会过份,以免失礼人前为家庭蒙羞。
凤致在院子里待了一会,在众人一致同意席前玩个接诗游戏时,偷偷溜了出去。这种酸掉牙附庸风雅的事,他向来不屑也不喜去做。
这种事有他们的凤三公子做代表就够了,他还是出外面看看风景好了。
当然,凤致谨记得凤薇暗下对他的嘱咐,并没有挑人少的地方去。
就算太子挖有什么陷阱等着他,众目睽睽之下,太子也不能拿他如何。
主意打定,凤致十分随意的在北花园逛了逛。逛了半天之后,看见小桥下淙淙流水,忽然唇角一扬,有些痞意的笑了笑。
问了路过的下人,凤致往北花园一角的茅厕走去。解决完毕,凤致觉得通体都舒泰了。走出茅厕,在无人可见的角落伸了个懒腰,随后走了出来,就要往回走继续往男宾所在的院子而去。
就在他步入花园掩映成片的绿意中,忽然听闻隐约的女子呼痛声。他皱了皱眉头,脚步微滞,却没有遁声去一探究竟的意思。
他紧紧记得,薇儿让他不要多管闲事不要因为自己一时冲动而陷入险境,更不要再一次让她绞尽脑汁去营救他。
“有人吗?救、救命呀”含着满满痛楚的呼救女声在凤致身形微顿的时候,又随风飘了过来。
他听着那略带生硬的呼救声,脚步终迈不出去。他就这样犹豫的站在原地,那那道害怕无助的女声再度一声声的传了过来。
凤致有些懊恼的一拍自己脑袋,“哎,听声音,那应该是别国的女子;一定是在后面崴了脚走不动了,这地方鲜少有人来,我若不去看看良心难安那。”
凤致自言自语着,就开始转身往那声音来处寻了过去。他从小受的教育,他骨子里那股正直义气,容不得他为了避嫌而做出什么见死不救的事情。
就算今天他全首全尾的从太子府离开,他日想起这样的事他心里也有道坎过不去。
尽管懊恼,尽管还记得凤薇一再告诫不让他多管闲事,可凤致听着那一声声无助的呼救声,他还是狠不下心肠,更管不住自己的腿不往那声音所在迈去。
他先是穿过一片绿意葱郁的藤蔓小林,再绕过一片花圃,然后又走过一段小桥,再转过假山之后;这才寻到了发出呼救声的主人,他凝目望去,只见铺着鹅卵石的蜿蜒小道一侧,有个年轻女子背靠着一块大石歪坐在地。
正垂着头红着眼眶,无助的揉着脚踝,一边哑着声音在呼救。
凤致的目光率先停在了她的微微泛红的脚踝处,这一看才发觉女子所穿的鞋子有别于百越女子平常所穿的。那鞋子更似男子所穿的靴子,却是漆红亮眼之极的颜色,而特别之处在于鞋跟之处竟然有两指粗的约两寸长的鞋丁。
凤致皱了皱眉,姑且给那鞋后跟取了个容易理解的名字。
他站在原地没有动,而是先打量了一下四周。从他的角度,可以看见那女子跌倒的地方正好隐于假山后,而离那女子不远处,却有一面水波澄净的湖,除了这湖,便再没其他去路了。
他实在想不明白这女子怎么会独自一人走到这个地方来,除了假山就是一面诺大的湖,他看不出这湖有什么美景好赏的。
正踌躇着要不要上前去,谁知那女子忽然抬头,当然并没有看见他,但却看见了太阳斜投在地面长长的影子。
“啊你是谁?鬼鬼祟祟躲在那里想干什么?”
鬼鬼祟祟?凤致听闻这个词,立时满头黑线了。他不过好意前来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忙的,怎么到她嘴里转眼就成了意图不轨的宵小之徒了?
凤致微微哼了哼,随即挺着胸膛一身正气的走了出来,“我叫凤致,路过的时候恰巧听闻姑娘的呼救声,才特意过来看看。”
那女子被他凛然正经的模样所惊,原本只是眼眶泛红,这会连双颊都染了红晕。
“我对不起,我误会凤公子了。”她说得十分拗口,还一直低着头。
不过凤致倒没窥视她容貌的意思,听着她别扭的口音,不禁脱口问道:“姑娘不是百越人氏?”事实上,这女子的口音,听着压根就不似周围各国的人氏。
生硬而别扭,让人听着心里就像被什么粗糙的东西辗磨过一样难受。
想到这里,凤致警剔的默默迅速扫了那女子一眼,这一看终于发觉了此女的长相与平日所见的各国人氏也不一样。
那头秀发在阳光下隐隐泛着淡淡金光,她偶然抬起来惊惶无助看他的眼神,也让他看清了她双瞳的颜色竟流转着淡淡碧色。
碧眼金发?这是什么地方的人氏?
凤致很用力的转着脑袋在想,可想了半天也想不出此女的来历。
“姑娘需要我帮忙吗?”凤致迟疑了一下,决定还是别打听人家姑娘的隐私,却也没有靠近过去扶她一把的意思。一个异国他乡的女子出现在太子府里,这件事怎么看怎么诡异,凤致虽然属于见义勇为类型的好青年,却也不是个没脑子的糊涂蛋。
那女子仰起头来,眼巴巴的看着凤致,一汪碧泉的眼眸凝着无限风情定格在凤致英气勃发的脸上。
没有扭捏犹豫,那女子抬头汪汪看着凤致的时候,对他伸出了肤若凝脂的手。因她顿坐在地的关系,这手一伸免不了斜着向上,腕间宽大的衣袖立时无遮无挡的滑到臂间,带着女子幽香的极度刺激视觉的雪白藕臂,就这样突然撞入了凤致浓眉下略带戒备的眼帘。
凤致忽然觉得有股热血轰的一下冲上头顶,他连忙别开眼,还用力的晃了晃脑袋,赶紧的想将那幕让人脸红心跳的画面赶出脑海。
“姑娘误会我的意思了。”凤致无意识的咬了咬嘴唇,将突然加快的心跳努力压抑。他扭开头的时候,脚下还迅速的闪开了两步,直至那女子手臂够不着的地方才停了下来,“男女授受不亲,为了姑娘的名声着想,姑娘最好还是在这稍等片刻,我这就出去叫人过来帮助姑娘。”
依他刚才观察,这女子大概就是扭伤了脚,一时半刻无法走路而已。他出去叫人过来帮忙,也于这个姑娘无碍。
“可是公子,我的脚好痛。”女子微嘟起诱人红唇,眨着碧色眼眸泪汪汪的看着凤致,娇滴滴的声音略带委屈的呼痛,那语气听似撒娇,更似在向情人抱怨。
如果凤致定力稍差一点,也许立刻就会忍不住扭头将她扶起来了。
好吧,其实凤致差点就被她这让男人把持不住的呼痛声给勾了魂了,只不过他一直在脑催凤薇告诫的话“不要多管闲事,就算忍不住管了闲事,也要尽量不让麻烦沾身”。
虽然吧,凤致没有扭头去看那娇滴滴受伤的无助美人,但她的呼声却也成功拖住了他欲往外迈去叫人过来帮忙的脚步。
“公子,我真的好痛,这地上到处都是硌人的石子,不如你先将我扶起来再去找人来帮忙好吗?”背对着那异邦女子,凤致根本无法得知她此刻是什么表情。但听着她柔软入骨妩媚中又透着娇憨清纯的哀求声,凤致这会真的无法狠下心肠不去扶她了。
只是扶她起来而已,一下下的时间,不会有有什么问题的。
凤致在心里默默对自己说了一遍,然后果断的回头了。
那女子见状,立时惊喜的再度将那露出大半雪肤的藕臂举起,朝凤致递了过去。
“我就知道相貌堂堂的公子是个好人。”
凤致闻言,不禁哑然失笑。生得相貌堂堂就是好人?这是什么逻辑?难道生得一表人材的都是人中龙凤?生得獐头鼠目的就都是天生的坏胚子了?
凤致在发愣,对女子递在半空中,在阳光下似是凝了层诱人光泽的雪臂视而不见。
那女子见他半天不动,忍不住又柔柔的怯怯的带着几分害怕与无助唤了一声,“公子?”
“咳抱歉。”凤致撇过头,飞快避过闯入眼中那段雪白,不太自然的道:“不如我就扶姑娘你暂时靠着这块大石休息吧。”
因他这一撇头,遗憾的错过了女子碧色眼眸里飞闪过的算计精光。
既然要将人扶起来,自然避免不了肢体上有所接触。天不怕地不怕的凤致第一次红了脸,害羞得不敢直视这异邦女子。
想了半晌,才犹犹豫豫的伸出手欲握着女子递来的手,将人搀扶起来。
那女子见他磨磳半天也不动手来扶,心里不禁有些着急,眉头一低,作势坐不稳“哎哟”一声就顺势往凤致跟前倒去。
凤致闻声心头一惊,自然而然的扭头看她,而身体的反应比脑子更快。见那女子往他跟前跌倒,想也没想,腰一弯,下意识就伸出双手去搀扶她的腰肢。
咳他也不想用这么暧昧容易让人误会的手势去扶她,可她扑倒之势极猛,他若单手去拽她手臂,只怕人未扶住反倒弄伤她了。
凤致心里胡乱起了莫名其妙的念头,他双手刚碰到她柔软无骨的腰肢,立时便有一阵馨香扑鼻而来。
他不禁心中一阵激荡,脸色突然变得通红。
手忙脚乱的粗鲁的将人用力往上一拽,就要松手跳开美人身边。
那女子这会倒是被他扶起了,可他这一拽一甩的,直接将人像掷垃圾般甩到了大石。
那女子腰部撞到石头,忍不住黛眉轻蹙,含泪忍痛的咬着唇发出“嘶”的抽气声。
凤致听闻这声音,心里立时一阵内疚,自责着刚才自己的举止实在太失礼了。
“姑娘,你”没事吧?
凤致后面那几个关心的字还没问出来,他扭头的瞬间,却惊得眼珠都快滚出眼眶外了。
那女子这时突然一把用力抓住他的手,不但不放,还使劲的往她胸前拽。
让凤致最吃惊的不是她莫名其妙的举动,而是她在瞬间自己扯开的衣襟,胸前露出大片洁白诱人的肌肤,就连底下那波涛汹涌起伏的曲线都若隐若现了。
凤致吃惊之下,无意识的觉得喉咙一紧,自然就怔了怔。而在他这一怔之间,那女子却露出一副泫然欲滴的痛苦模样,抓住他的手往雪白胸前那呼之欲出的曲线起伏处按去。
随即在凤致目瞪口呆不会反应之余,立刻放声大喊,“来人那,快来人那,这个人这个流氓他想非礼我呀,呜呜”
女子放开喉咙扯那么一嗓子,震得凤致两耳都嗡嗡作响。
他来不及吃惊恼怒,却被女子这声音震得先傻眼了。而他还在发愣的时候,那女子一边嘤嘤哭泣,一边做出奋力挣扎抵抗的迹象,半捂着自己嘴巴继续放声大喊。
凤致差点要为她这精湛专业的表演喝起采来,不过在他反应过来之后,什么心情都没有了。
因为那个女子这么一喝,很快就听闻有沓杂的脚步声密集的往他们所在的假山过来。
凤致再迟钝再没有心机,这会也知道自己傻傻的跌进了别人的陷阱。
他大怒,想也没想,直接就要给那女子一巴掌顺便将手抽出来,然后来个潇洒转身大步流星离去。
可是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又岂会按着他的意愿来走。
那女子一边发出模糊的呼救声,一边死死抓住他的手不放;这还不算,更绝的是她还强行捉住他的手往自己胸前按,按还不止,还用力让凤致弄伤她的皮肤。
被她快若闪电这一折腾,她胸前袒露那大片雪白肌肤上,当然立即就现出了几道血痕,看起来就像是被人暴力行不轨之事弄伤的一样。
凤致见状,一张脸完全黑了。听闻外面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他勃然大怒抽开手,也顾不得这么粗鲁用劲会不会将这个女人摔伤,他现在必须马上离开这里。
可是,凤致虽然挣开了那女子,却焦急的发现,除了他来时那条道,这里根本没有别的出路。
如果他被人堵在这里,就算这个女人什么也说,别人只须看一眼就会自动将他列入意图不轨想要侵犯这个女人的坏蛋。
他恶狠狠的瞪了眼那满脸哀求之色还留着眼泪的女子,焦急的视线在附近扫来扫去。
结果却发现,除了假山,唯一能够藏身的地方就是后面的湖。可是凤致这会想到了一个问题,不管他打算躲进假山还是跳进湖里,只要这个女人以这副面目出现人前,只要她一张嘴,他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快来人救命,有人非礼我!”那女子一面冷笑着,一面捂着嘴巴继续发出模糊的呼救声。可她看凤致的眼神,这会却充满了嘲讽的味道。而从她那双碧色眼瞳里,凤致甚至可以看到她耻笑的得意光芒。
“你根本不是人,你就是个恶魔。”凤致恶狠狠却有些颓然的呸她一句,眼光落在她源源不断流泪的眼角,只觉那晶莹的泪珠此刻无比肮脏,也让他心里无比的透凉。
就在凤致急得团团转,又无计可施的情况下,那女子冷笑着,好整以暇的欣赏着他作困兽之斗。
“取她簪子,跳湖。”不容质疑的命令式语气,凤致很意外的怔了怔,随即才觉得这声音很耳熟,耳熟得就像是司马晨那低沉动听的嗓音一样。
见凤致愣半天没反应,司马晨皱着眉头,又冷叱一声:“快!”
凤致怔了半晌,在这一声略带焦急的冷叱中,终于迟钝的灵光一闪相通了什么。
这个时候,外面遁声而来的踏杂脚步声已经很近了,近到没有再给凤致考虑的时间。他在相通的一刹,立时凶狠的没有章法的朝那异邦女子扑了过去,顾不得会失礼的与那女子有什么肢体接触,一扑之下手臂往她发上一扯,生生将她别在发间的一枚簪子给攥到了手里。
在那女子诧异忘记装挣扎呼救的瞬间,凤致冷笑一声,紧握着发簪退后几步,然后“扑通”一声跳进了寒意袭骨的湖水。
“姑娘莫着急,我一定会帮你将簪子找到的。”
凤致头一低,整个人如游鱼一样潜进了水里。三四月的天气,湖水自然还是冰凉冰凉的,加之这又处于大片假山之后,日光所照的面积有限,湖水便更加冰凉入骨。
凤致乍一入水,浑身止不住的哆嗦了一下。这一哆嗦心里忍不住埋怨起司马晨给他出的馊主意来,让他做什么不好,偏要让他佯装替那女人找簪子。
他觉得司马晨一定是怀了私心在乘机报复,他们兄弟几人时常阻挠司马晨去见薇儿,不然怎么就出了这么个让他透心凉的主意来摆脱嫌疑!
那女子看见凤致一溜烟似的跳入湖里潜入水下,还高声嚷了句什么替她找簪子,半晌才反应过来事情要糟。
她还在想办法该怎么死拽凤致不放,外面那踏杂的脚步声已然急哄哄的近到前来了。
为首带着一帮人遁声寻来的正是太子府的主人太子司马令,似乎极有默契一般,在太子之后,除了一群年轻公子哥;便是恰恰引领女眷也往这北花园游览的太子妃。
那异邦女子尚在不知反应间,太子一行人眼见就要奔到近前了,她眼角无意掠见自己胸前袒露的大片雪白肌肤,下意识的一惊,伸手将散开的衣襟紧紧抓住往脖子那拢了拢。
太子妃与太子在空中交汇一个眼神,立时越过太子所领那些年轻公子哥们,快步赶到了假山附近,一见那异邦女子紧紧捉着衣襟,而本应在旁边对女子非礼欲行不轨之事的凤致却不见了踪影。
太子妃眉头不禁皱了皱,随即有意提高的声音惊呼起来:“这不是胡姑娘吗?发生什么事了?”虽然太子妃嘴里这么问着,可她望过去的眼神却含了责怪恼怒的意味。
番邦就是番邦,之前不是让人教了这胡姑娘好几遍,怎么到临头竟只有一人在这乱呼乱喊,这不成心坏事么?
那胡姑娘接触到太子妃埋怨的眼神,有些委屈的撇了撇嘴,挂在眼睫那串串晶莹的泪珠立时滚滚落下。
“我我”她倒是很想按照原本预定的剧本往下说,可是她左右环顾,却发觉自己下意识的先遮掩了胸前的伤痕,又没拉住那该是“喝多了酒”一时糊涂的登徒子凤致。
是以,胡姑娘“我”了半天,也解释不清楚。
太子妃见状,不由得目光微冷,又趁着无人看见的时刻赶忙递了个眼神过去。
就在这时候,那胡姑娘还未领会到太子妃刚刚眼神究竟暗示什么,身后那片澄净的湖泊忽然“哗啦”一声大响,随即便见凤致从水底冒了上来。
他一冒头,大手一把甩开脸上的水珠,右手还紧紧攥着一枚发簪朝湖面高高举起,“姑娘,你刚才掉下湖里的簪子我找到了,这回你不会再伤心了吧。”
凤致一冲出水面,不但抢占先机举起了闪闪发亮的簪子,还直接先声夺人这一句。这不但解释了那异邦女子伤心急切神情因由,更直接为这事做了定性结语,除了心怀鬼胎的太子夫妇外,其余被带来做“见证”的宾客们,无一不因凤致这一结语而先入为主的认定事情就是如此。
太子继太子妃之后也赶到了假山这边,看见凤致举着簪子从湖里冒出来,一时忍不住气恨的冷冷瞪了那异邦女子一眼。
那异邦女子见状,张了张嘴更是委屈地低下头,却知道自己失了先机,再不能利用自己诬陷凤致了。
她低头想了想,对欣喜无比的凤致视若无睹,似是措辞良久,才想好怎么回太子妃的话,“回太子妃,我我刚才在这看风景的时候,不小时摔一跤;跌倒的时候不小心将母亲留下的遗物弄掉了,一时情急就就哭了起来”
凤致也不待她继续往下说,直接从趟着冰凉的湖水拿着簪子走了上来,打断她道:“我刚好从外面路过,听到这位姑娘的哭喊声,就过来看了看。”
对于这个说辞,没有人会怀疑。因为刚才凤致前往茅厕的时候,经太子府那被问路的下人“广为宣传”,这事不少人都知道。
“结果我找到假山这,发现这位姑娘一味低着头伤心的在哭。”凤致没有失礼的直接将那支闪亮的簪子交还给异邦女子,仍旧紧握在手。那姿态看似无意却又似故意要将证据拿捏住一样。
他斜了那异邦女子一眼,掩着眼底冰冷,隐含歉意的又道,“我问明情况知道这位姑娘摔伤了腿,暂时无法走路,便想着征求她的意见先出去替她让人前来帮助,谁知她却拒绝了,非哭着恳求我先替她找回母亲遗物。”
凤致压抑着情绪的目光漠然从那女子脸上扫过,滑向太子完美俊脸时凝了凝,复又道,“我说了一定替她找回母亲遗物,她却还是太心急,在这又哭又喊,这不——把大家都给惊动了。”
说罢,凤致这才趟着一身尚在滴答的湿衣裳,走到那倚着大石的女子跟前,握着的发簪往她面前递去,“诺,姑娘,你的发簪已经找回,现在还是赶紧找大夫看看你跌伤的脚吧。”
那异邦女子口齿并非不伶俐,只不过语言障碍的问题,她只能傻楞楞的听着凤致噼哩啪啦将“前因后果”都交待完毕。
只会突然见一支发簪闯入眼帘,还愣愣的抹着眼泪,半天才伸出手接了。
“好了,小红小蓝,赶紧扶胡姑娘出去找大夫。”太子妃敛下眼中波动,微笑着招呼两个丫环去搀扶那异邦女子。
太子见大势已去,只得压下心头暗恨。
上前一步,淡淡招呼道:“凤二公子你也去换一身衣裳吧。”他迟疑了一下,也在这时发挥主人的周到。
至于刚才他们在外头听闻那女子的呼救声,横竖听不真切她呼救的是什么内容,这会基本没有什么人质疑凤致的说辞。
待太子等人从北花园再出到前院,已经到了开席时间。太子自然回到席中招呼客人了,而凤致——也有小厮带领着前去厢房换衣裳。
男女宾不同席,凤薇就算刚才看到了太子那一撮人进入宴会花园的骚动,也不好前去相问。
不过,她身边的杜若在她一个眼神示意下,已经悄悄离席出去打听了。
过了一会,便见杜若悄然的若无其事的回到她身后。
“小姐,宴席未开始之前,二公子被人引去了僻静的北花园,在那里一面假山后遇到了一名异邦女子。”
凤薇借着饮茶的动作掩住大半面容,极低声的问道:“知道那女子是什么人吗?”
她就知道太子不会放过今天宴会的机会,也知道自家两位哥哥的斤两,想要引人上当,自然是憨直少心眼的二哥凤致更合适。
所以她一直都让人暗中留意着凤致的动静,凤远不方便脱身,总还有个人能让她放心信任。
杜若轻轻摇了摇头,“奴婢只知道那女子姓胡,至于在太子府什么身份,目前倒是不清楚。据说也不是府里的什么侍妾一类,虽然长得年轻美貌,可太子妃对她似乎并不忌惮反而十分客气重视。”
“异邦?太子妃对她的态度真如此不同寻常?”凤薇有些意外,端着杯子沉吟的瞬间,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
杜若对于这个答得十分肯定,“奴婢也觉得奇怪,所以就特意多找了几个人打听。”
“那可打听了那胡姑娘什么时候住进太子府?平日在府中又是如何度过的?”
如果她推测没错,凤薇觉得,太子的手段也许不入流,却也是一招漂亮的险棋。
杜若迟疑了一下,答道:“据说那异邦女子方到府中几日,太子妃却为她请了好几位师傅。有教说话的、有教舞蹈的、有教唱曲的奴婢听着觉得都是一些让那姑娘提高技艺的东西。”
凤薇默了默,杜若说得对。太子妃此举,完全就是在迅速提升那异邦女子的综合素质。
如果那是太子要收揽怀中的美女,太子妃绝对不可能做出如此贤惠大度之举。
就算再怎么装,她相信太子妃也不可能做到这样。
唯一的可能就是。
如果真是这样,事情恐怕不好。
“杜若,想办法给楚千浔传个讯,让他费心盯着二哥。”凤薇吩咐完毕,忽然觉得今日这场宴会来参加得真心累。
今日之事完了,她一定要想个法子解决太子这个随时会咬人的疯狗才行。
没理由做人做到这样,需要终日防贼的。
杜若见她语气郑重,也不敢有半分迟疑,略一思索便点头应是,继而转身寻了个名头离去了。
为了应付今日可能的突发情况,凤夫人还不放心的特意让自己身边一个妈妈跟了凤薇来。这会杜若不时进出,还有个妈妈人柱一样站在凤薇身后侍侯着,倒也不惹人注意。
凤薇在席间与人谈笑风生的自若宴饮,凤致被小厮带领着,一连走了几个厢房却都有人在用着。最后也就越走越远,越走越偏僻。
凤致刚刚才吃过一次暗亏,见状自然暗自在心中提起警剔。一面走一面暗中留意四周动静,发现往来的人虽然少了些,可不时还是能够看到有几个人出没,他默默松了口气,暗骂自己疑神疑鬼草木皆兵。
就在这时,前面引路的小厮停在了间厢房不远处,恭敬的微弯着腰道:“凤二公子,小人已经打听清楚,这间厢房没有人使用,烦请你进去里面换下湿衣裳吧。”
凤致在门前站了站,暗中戒备着,确定附近及里面都没有什么陷阱在等着他,这才让小厮推开门。
凤国公治家严谨,像穿衣梳洗一类的小事,他一向不让下人服侍。不论是他还是自己的子女在这些事情上,他都要求各人亲自做。所以凤致进入厢房之后,并没有让小厮也进来给他帮忙。
换衣裳这种小事,他一个人一下子就能弄好。
跨进门槛内,随手关上门。凤致并没有急着就换衣裳,而是出于谨慎,先行环顾一周室内的布置,暗中留心着里面有没有什么异常的动静。
打量一会之后,他不禁撇着嘴角自嘲的笑了笑,“看来我果然是被薇儿传染了,居然换件衣裳也杯弓蛇影的。”
笑着摇了摇头,凤致开始动手去解衣裳。外衣并不难脱下,不过湿漉漉的,一上手便皱着眉头迫不及待的挂在屏风旁的栏杆上。
就在那件湿漉漉的外衣搭到栏杆上时,忽然听闻“咔嗒”一声微响传来,凤致解衣的动作凝住,人也跟着愣了愣。
就在他奇怪的瞬间,忽然眼前一暗,正诧异间,室内又再度明亮如初。
可凤致定睛再看时,却发觉室内的布置与之前的相比已经大变样了。
原本干净整洁,布置显得中规中矩厢房,眼前却变成了绮红偎绿的香暖女儿娇阁。
念头闪过,凤致便觉得鼻端有股幽沉清淡的香气袭来,他惊慌抬眸,往那香气来源望去。
这一望,立时让他大惊失色。
距眼前不过丈远处,一面大锦檀屏风后,却多出一张大床来。这还不是最让他吃惊的,让他大受惊吓还止不住脸红心跳的是——那张香暖映红的大床上,此刻正躺着一个活色生香的美人儿。
只见那美人儿罗衫半挂,侧着身子脸朝内侧卧着。虽然看不见她面容与表情,可凤致望见她曲线玲珑起伏的身姿,莫名的就觉得小腹处有热泉拼命上涌。
下意识的,他盯着那屏风后若隐若现的美人儿连眼珠也不带眨一下,喉结竟在不知不觉间艰难的上下滑动。
他脑里有道声音在不停告诫他“这事情不对劲,一定是陷阱,他要尽快离开这”,可脚步却怎么也不听使唤。
就连整个人的意识也似不受控般,他靠着强大的意志硬扛着不往那大床迈开脚去,可眼睛却无论如何也无法从那玲珑诱惑的曲线上移开。
就在这时,凤致天人极力交战的时刻,忽听到香暖泛红的大床处,传来了女子妩媚诱艳的一声嘤咛。
凤致脑里那仅剩的一丝理智坚持,在她一声嘤咛中轰的化为虚无。
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进入这个厢房不久,那为他带路的小厮便迅速的转身向太子禀报去了。
又过了一刻钟,太子耐着性子在席上与人周旋应酬。
斛筹交错之间,似乎这时才恍然发觉凤致还没有回来,他放下酒杯,忍不住皱着眉头招来小厮当众询问:“怎么回事,怎么还不见凤二公子回来?赶紧看看去。”
那小厮自然立即唯唯诺诺的应声,然后埋着头快步的走了。太子这么高调的询问,席间自然大多数人都好奇起凤致的去向来。
不多时,却见那小厮神色慌张的回来了。太子见他那副鬼崇模样,当即气不打一处来。
可也知道,定然是凤致出了什么事故,这事故还是不宜当众宣讲出来的。不然,他家的下人也不会这般失礼。
忍着心中不满,太子离了席让那小厮详细道来。
谁知听完小厮的禀报,太子面色立时变了。回到席间,只勉强的交待了一声,随后便匆匆随那小厮离去。
见他们主仆二人如此神秘,前来赴宴的年轻公子哥,有不少人已经微染酒意。这时有人起哄“不如跟着殿下去看看凤二二公子”,这怪腔怪调的低声哄笑一出,立时引来不少人附和。
这些年轻子弟们,平日也是爱热闹的主。而且他们也与凤致认识,有热闹当然要大家一起看了。
于是,在太子身后,很快又尾随了一批爱玩爱闹的公子哥们。
太子在小厮带领下,似乎走得很急,心似乎更着急。一时之间,竟然没有留意到身后跟来的大串尾巴,直接让小厮领着他往凤致所在的厢房走去。
未靠近那间僻静的厢房,远远便似乎闻到了空气中弥漫浮动的香艳气息。太子怔了怔,脚步随之一怔。跟在他身后那长串尾巴也是齐齐愣住,一个个回头挤眉弄眼的,不时朝前面那似乎还飘荡着暧昧味道的厢房呶呶嘴。
一个个见状,一边交换着眼神,一边流露出几分意味深长又恍然大悟的笑容。
太子在门外不远,里面那混着男女情欲回响的低吟嘶吼声,自然声声皆清晰可闻。
他本欲转身掉头就走,可却在听闻那小厮嗫嚅着说了一句之后,皱着眉头又按捺着站住不动。
直至里面哦吟喘息声渐渐低下去,他方皱着眉头,压抑着怒火,冷硬的高声道:“凤二公子,本宫真想不到你竟然是这种人。本宫诚心邀你参加宴会,你却趁着换衣裳的时机,偷偷摸到胡姬房里对她行不轨之事,你知不知道胡姬她是”太子似乎说不下去了,恼怒之后似乎无奈得恨恨的哀声长叹了一下。
他身后那些人,似乎有人听说过胡姬是什么人物。小声的人群中说了一句什么,那些人竟然不再顾忌身份,轰的一声涌了出来,有人挑唆着太子,有人干脆直接奔过那厢房处,用力撞开了房门。
谁也没有看见,太子看见他们一下涌出来并没有半分意外,眼底还隐约的流闪过一分充满得意的算计冷笑。
然而,太子心内小心翼翼掩饰着的得意维持不到一会便被人惊散了。
那些勇莽撞门的公子哥们,似乎是一下子就挤进房里并且看清了里面那人的长相,有人立时意外的惊呼:“啊殿下,他、他不是凤致那小子”
“什么?”太子似乎连掩饰自己的情绪都顾不上了,竟然意外而焦急万分的拔开众人,直接大步往那厢房跨去。
太子这边的闹剧,趁着凤薇小憩的片刻,杜若很快就源源本本的禀报了上来。
“哼,他倒是好算计。”凤薇低声哼了哼,眉宇间浮现着冰冷肇戾气,看得杜若莫名惊心。
“一计不成,还接着重复的,他也不怕招式用老。”
杜若看见她神色杀伐冷吟,一时愣愣的低头不敢接话。心想她已经很久没从小姐眼中看到这样的神情了,细细想来这种决绝冷杀的模样,还是在楚国刚刚知道五姨娘与七小姐被害那会。
“二哥对进献给皇帝的胡姬不轨,这样的事这样的罪名摆不上台面,皇帝不会因此杀了二哥却一定会找个明面的理由要了二哥的命,他这会倒是聪明了,只可惜太过心急!”
凤薇猜测得没错,那异邦女子就是太子前些日子刚刚搜罗回来的,准备调教一些时日进献给皇帝。
而他搜罗到绝色异邦美女的消息,自然已经秘密的透露给皇帝知道了。只不过对于皇后,他当然会瞒着。毕竟他这样的动作,虽讨好了老子,却也得罪了自己亲娘。
凤薇可以想像得出,如果她那蠢二哥真掉进太子的陷阱,宴会之后绝对逃不脱皇帝的黑手。
毕竟这天下的男人,没有一个会对被戴绿帽子的事情忍气吞声。尤其是那个男人,还是掌管一国万民性命的皇帝。
虽然说那个胡姬未进献之前,都不算皇帝正式女人。可名义上已经属于他的,自然也就等于归纳入皇帝的私有财产一类了。而且,皇帝知道了还没吃到的,却被一个臣子先吃了,这无异让皇帝更加觉得愤怒憋屈耻辱。
他堂堂一国帝王还没吃到,却让一个臣子尝了鲜,这口憋屈的鸟气不发泄出来,他还怎么配为帝王!
可以这么说,如果跟胡姬巫山云雨的真是凤致,那凤致的下场就绝对是等着死定了。
杜若默了默,想了一会,才有些哭笑不得的试探道:“小姐,那现在该怎么办?”
“怎么办?”凤薇冷笑,她的好二哥总长不了记性,让他好好吃些苦笑好了。
“你说他现在人在哪?”凤薇这么问,是估计着就算凤致没有真与那女子有什么云雨情,身上必然也是中招了的。她正好借着这个机会让她那多管闲事正义过度的二哥吃吃苦,好好醒醒脑。
杜若摇了摇头,小声道:“奴婢也不清楚,不过这次幸好小姐有先见之明。”暗中嘱咐了让楚五公子盯着人,不然二公子今天还真非闯出祸事来。
“千浔可有让人带话给我?”凤薇垂眸,压下心里的叹息。无论怎样,她再恼。那个人也是她二哥,她得先确定凤致没事才行。
说到这里,杜若不禁略略有些抱怨的道:“小姐,三公子今天也来了,为什么不让他去照顾着二公子?”
她一个下人多跑几次腿没关系,可她替自己小姐感到委屈。想想也是,明明她家小姐是个姑娘,探听男宾那边的消息多有方便,三公子人就在席间为什么不多劳分忧。
凤薇眼神一沉,“杜若,今天的话以后我不希望再听到第二遍。三哥他是在席上,可他”若非有凤远做着明晃晃的箭靶,太子又怎么可能放心出招。没有凤远在那坐着,司马晨与楚千浔又怎么可能有机会“照顾”凤致。
一明一暗,一动一静相互牵制的道理,杜若看不明白,她却深知其中的重要性。
杜若极少见她沉下脸严肃说话同,当下惊得心慌了,“小姐奴婢、奴婢没有轻视三公子的意思,奴婢只是”
“行了,我知道你是心疼我。”凤薇一挥手,直接打断了她,“不过你记住,他们与赵家的人不一样,他们从心里将我当成了真正的家人。”
疼爱维护,绝对不掺一点水份的假。将心比心,他们可以为她做任何事,她自然也可以为他们筹谋任何事。
“对了,小姐,楚公子约你出去见他一面。”杜若敛了心神,认真的点头应下,表示自己记住。然后想起正事来,连忙又道,“他说太子府的后门无人看守,他现在就在后门不远的马车等你。”
凤薇点了点头,默默盯着与自己身量差不多的杜若看了一会,然后低声交待了什么,再然后与杜若换了衣裳才匆匆往太子府后门而去。
为了安全起见,暂时让杜若扮作她的模样在这吸引住太子府的监视,还是非常必要的。
凤薇按照杜若打听出来的消息,很顺利的从太子府后门摸了出去。
出了后门,是一条不算热闹的街道,离太子府不远只有一辆马车停靠。凤薇一眼就看出了那马车上挂着只有她才懂的标志,确定了那辆马车就是楚千浔所在的无疑。
脚步一快,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过去。
在马车的车辕轻重不一的敲了三下,得到里面的人回应之后,凤薇警剔的环顾一下四周,确定无人跟踪监视,这才弯腰错身上了马车。
可她一掀开帘子往里钻的时候,就霎时觉得有些不对劲。
马车的光线微暗,但看得出楚千浔正危襟正坐的优雅静坐。凤薇感觉不对劲的地方,那是车厢里面的热度。猫腰进入里面,她不禁秀眉略蹙,“千浔,你没事吧?”她怎么觉得车内的热度比外面高了好几度?
还有,她隐隐觉得眼前的楚千浔也有些不对劲。虽然表面上看,楚千浔仍然一如初见般,是那么温润儒雅圣洁宁静。可从他如玉洁净的脸庞上,她却隐约的看见一片淡淡红影。
是她错觉吗?因为光线微暗的关系?
还是因为楚千浔刚才也喝了酒,所以酒劲上头让他脸色看起来较平常红润?
“嗯,我很好。你坐。”
楚千浔淡淡一笑,笑容里掩饰着一丝失望。刚刚就在刚刚,他确实存了别的心思试探凤薇。可是,他很清楚,凤薇刚才一霎只是惊诧与关心。他没有从她初见的一霎听到她加速的心跳。
凤薇也不知哪里不对劲,总之略带警剔的看了那温润如玉的男子一眼,微显局促的在楚千浔对面坐了下来。
“千浔,谢谢你。”凤薇坐下,先开口打破了这狭窄空间内流转过高的热度。她拜托楚千浔照看凤致,凤致这会能没事自然是楚千浔的功劳,所以她才会想也没想就出来见他。
楚千浔素手执壶,为她倒了杯温度合适的水往她跟前递去,“我们之间还需要用这个谢字吗?”
他递过杯子的时候,身子微微往凤薇的方向倾来,温热的气息夹着淡淡的香气随着他肩膀垂落的发丝拂来。滑过凤薇手背的时候,她不禁微微一僵。
这一僵之中,接过杯子的动作难免有些慌乱。其实慌乱的不是她的手,而是她的心绪。在她突然被楚千浔强逼袭来的气息,那带着过高热度的气息撩拨袭来时,她心跳莫名的乱了乱。
是以接过杯子的时候,指尖不可避免的因为慌乱而与楚千浔微温的指腹相碰。
这一碰,从来云淡风轻圣洁高远的楚五公子,竟然有一刹的失神。心神荡漾的瞬间似在回味刚才一触而散的美好感觉,也因为这一回味而没有察觉到凤薇那掩饰的已经乱了半拍的心跳。
也许是因为酒的关系,也话是因为一直以为不忍心为难她的压抑,今天在这狭窄的空间里,楚千浔忽然便想放纵自己一次,直接为自己争取一次,就算就算被她拒绝,他今生也不后悔。
他想伸手握住她,只不过他的动机被凤薇提前识破,并且很巧妙的被她不着痕迹避开了。
饶是如此,面对突然收起云淡风轻变得脉脉温情的楚千浔,凤薇明知他眼眼睛看不起,却还是心虚的忍不住略略低下头避开他的“视线”。
她不想听楚千浔的心里话,也不希望他说出什么让彼此尴尬无法再收回的话,因而低下头的瞬间,直接便抢先开口,“千浔,我知道一句谢谢太轻,以后只要你用得着我的地方,我一定”
楚千浔直接含笑摇头,“我心甘情愿的,不需要你多谢,也不需要你为我做任何事。只要他只要。”
“对了,你救我二哥出来的时候,他是不是已经?”凤薇觉得自己脸上微微发烫,跟楚千浔谈论这样的问题,实在有点小尴尬。即使她与楚千浔再熟络,可仍改变不了他们之间一男一女性别不同的问题。
楚千浔暗暗叹了口气,刚才刻意散发出来逼人的热度似乎低了些,他没有看凤薇,当然只是怕她觉得面对他心生愧疚。
“嗯,那间房没有问题。是他之前跳下去的湖水已经被人下了料,他在那间厢房待的时间稍长,大概吸入了种香味与他衣裳上的东西混合起了反应,他才。”
楚千浔心里也突然有点小纠结的尴尬,男女情事于他与凤薇来说,这会放在明面上讨论,确实有点不太合适。
“不过你放心,我将他拎出来的时候已经给他用了药。他中的药性不深,这会估计已经没事了。嗯,我已经先安排马车将他送回凤府了。”
凤薇飞快的看了楚千浔一眼,见他似乎又恢复了往常圣洁宁静淡泊的正常模样,这才在心里暗暗吁了口气。
“千浔,那个你真的没事了吧?”她是在想,楚千浔刚才失常的模样,会不会是因为在救出凤致的时候一不小心也吸入了什么带着媚香作用的东西?
楚千浔闻言,心头滋味一时千绕百转的复杂。他很高兴她总记得关心他,可他又悲哀她只种关心永远不涉男女情爱的慌乱。
如果因为她慌乱而失了冷静,忘记这么快就想到事情轻重,他心里或许会高兴些。
他终究,是求不得。
含笑摇着头,楚千浔声音很暖很轻,“我没事,你忘了我自己就是大夫,就算真吸入什么,我也有办法解决的。”
楚千浔说得很正经,语气与神态半点都跟猥琐搭不上边,可凤薇却莫名的脸上一红。
“嗯,你没事就好,我先回去了,出来太久我怕他们起疑。”说罢,竟然忙乱的挑起帘子就往外钻,看她失常的举止竟然让人大有落荒而逃的感觉。
楚千浔心底微微失落的疼痛,因为她这慌乱的模样,终于渐渐淡了嘴角也隐约的上扬起来。
薇儿,你终究也曾因我而有一分心乱么?
心会乱,这证明心曾为他动过。就算只有一分只有短暂一霎,他也——心满意足了。
事实上吧,凤薇落荒而逃并非单纯因为曾经为他心动过,而是她思想不纯,想到了楚千浔刚才说的解决咳咳,自己觉得不好意思面对楚千浔,只好选择当逃兵了。
凤薇曾经不止一次的想,如果她当初追踪楚云舒去楚国时,是楚千浔不顾一次的着急追着她。将她从死亡边缘从沼泽救起的是他,与她在沙漠里生死与共的是他,哪怕只有一次他失去冷静圣洁的模样心急为她,她也许会真的为他心动。
可惜,这世上没有如果。有些假设永远不会成立,有些结果也就永远不会知道结果。
她的心,在司马晨冒险孤身追来,将她从沼泽死亡边缘救起的时候,就已经不经意不小心的遗落在司马晨身上了。
凤薇出去了一会又悄悄回来,因为杜若当着她替身,并没有人发现这事。只不过,别人没发现,不表示时刻关注着她的司马晨也同样不知道。
咳司马晨被太子盯着,自然也是走不开的。只不过他让暗卫务必时刻保护凤薇,所以她从后门溜出去见楚千浔的事,很快就被暗卫一五一十添油加醋的报告到秦王殿下耳里。
“殿下,凤姑娘几次想走,都被楚五公子给强行留下”暗卫越说越离谱,就差直接将楚千浔形容成猥琐对凤薇不轨的色狼了。
虽然司马晨很高兴听到自己属下抵毁楚千浔,可他又不是傻子,楚千浔什么为人他还不清楚。如果楚千浔真做得出那样的事,凤薇这会说不定早就成了别人的了。
“行了,以后别拿这些有的没有的来搪塞我。”司马晨心中不耐,冷着脸大手一挥打断了滔滔不绝罗织楚千浔罪状的暗卫。
那暗卫委屈的撇了撇嘴,他还不是为了自家主子以后的幸福着想。十几年来,唯一能靠近主子身边三尺之地的女性,除了凤姑娘还是凤姑娘。
主子自从有了凤姑娘之后,才稍稍正常像人。他都不敢想像,万一没有了凤姑娘,他们家主子以后会变成什么样。他们的生活肯定要比以前还要水深火热。所以为了主子的幸福,为了他们长久的幸福,主子一定要牢牢把握住凤姑娘啊。
司马晨没有理会暗卫哀怨委屈的眼神,不过眼睛一转,心里却有了别的主意。
一个时辰后,太子府的宴会终于在有惊无险中散了,凤薇出了太子府也就打算坐马车回凤府。她自然是单独坐凤府的马车的,可是她掀开帘子准备钻进去的时候,瞄见里面的身影不禁怔了怔,随即阻止了身后准备跟进来的杜若。
“你不是只给二哥传了个口讯而已吗?为什么虚弱成这个样子?”凤薇放下帘子,将杜若的好奇心与探究的眼神都隔绝在外面。施施然的在司马晨对面坐下,狐疑的盯着在装睡的他问。
司马晨闻言,当然不敢再继续装睡下去。睁开眼睛讨好的道:“我是只传个口讯,可你不知道为了稳住太子,后来我被灌了多少酒。”
凤薇挑眉,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那神情,明摆着不相信。司马晨见状,不禁在心里忧愁的想,女人太蠢不好,太聪明了也不好。害他撒个谎,都心虚得不敢直视她,还要努力找无数个谎来圆一个谎。
心里叹气,虚弱的面上却露出勾魂摄魄的笑容,“可我回头一想,你肯定讨厌闻到我一身酒气,所以转身就将酒给吐了出来。”司马晨睁着眼睛说瞎话,这会是连眨也不带眨一下,很明显的为自己找到这个漂亮的理由而高兴。
本来他的虚弱就是装出来搏凤薇同情的,要是同情没搏到,反而引来她怀疑反感,他岂非搬起石头砸自己脚?
凤薇白他一眼,倒了杯水递给他,笑骂了一句:“贫嘴,我心里都记着你的功劳呢,行了吧。”
“不是说有事情要跟我说吗?赶紧的说吧?”凤薇见他端着杯子慢悠悠的转来转去,那样子很明显的就在拖延时间。他不急着回去,她可还要赶回去呢,再晚一会,她娘亲又该站在门口泡在风里望眼欲穿了。
司马晨挑眉,有些无奈的笑了笑,倒没再宝贝她倒的水,杯子一仰便喝了下去。
随即脸色一整,眉宇间隐隐流转出几分哀伤严肃的气势,看得凤薇不觉心中一沉,“你之前不是一直怀疑五姨娘与小茹被害当天的事吗?我已经查到消息,说是说是”
凤薇想起那对苦命的母女,当下悲从中来,眼眶便不禁红了起来。
但她再抬头,却已将眼泪逼了回去,迷蒙的眸子里满是冰冷的阴鸷,她看着司马晨容光潋滟的脸庞,慢慢地一字一顿道:“杀害她们的真凶,是不是跟太子?哦不,是不是跟皇宫里那位姓孤的女人有关?”
当初她就觉得事情不对劲,而她将楚云舒弄残之前,楚云舒也证实了真凶另有其人。虽然回到百越之后,有线索指向怀安公主,可她却不相信那个只懂骄傲蛮横跋扈的怀安公主,能定下那么慎密的计划杀害那对母女。
司马晨挑眉笑了笑,不过笑容里自豪与苦涩并存。他就说一个女人太聪明太强大,不是什么好事。这简直就是打击他们男人的自信心,凤薇样样都强大不需要他,他哪里还有用武之地?
可他心里却又高兴她的强大,反常她的坚强,若非如此他当初又怎么会一步步容许自己的心沦陷在她身上。
“薇儿,线索指向就如你猜测的一样,是宫里那位姓孤的女人。”司马晨轻轻落下这句,看着明明伤心却硬撑紧强的少女,忍不住叹了口气。
长臂一伸,已是不容凤薇反应的,隔着小矮桌将人带转过来揽入了温暖的怀。
“你别再伤心了,人死不能复生。既然如今找到了真正的仇人,我们一定将仇人手刃为她们报仇,让她们在九泉之下安息。”
凤薇难得乖巧的在他面前展露小女儿娇态,脑袋搁在他怀里闭着眼睛带着鼻音轻轻“嗯”了声。
说不伤心那是假的,不管五姨娘与小茹与她有没有真正的血缘关系,可那两个人是她当初在大梁相府里,唯一真心给予她温暖的人。她这一辈子都记得她们待她的好,而且她心里始终认为若非因为她,她们母女也不会遭此毒手。
伤心的同时,凤薇也一直在心里暗暗自责。这些日子大家看到的,都是温和幸福的少女,却不知她一直将那份痛苦仇恨深埋在心底。
没有真正为五姨娘与小茹报仇之前,她心里的包袱永远都无法放下。司马晨无疑是了解她的,所以一直默默查访线索。而她也一直在暗中追查当日的事,不过为了不让凤府的人担心,她从来都没有让他们知道而已。
“薇儿,如果我是说如果,为她们报了仇以后,我们成亲好不好?”司马晨突然温柔轻声来这一句,差点直接将凤薇吓得滑到地下。
如果他这么说是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好让她暂时忘记伤心的往事,那么凤薇老实承认他确实做到了。
因为她真的被他惊到了,泪水一收,她慌忙从他怀里探出头来,眨着眼睛歪着脑袋盯着他,“你不是认真的吧?”
“我怎么不是认真的?”司马晨微恼的瞪她一眼,然后直接扳正她的身子。扶着她双肩,略略俯头认真而深情的凝视着她双眸,“薇儿,我可以对天发誓,我——司马晨是认认真真想要娶你凤薇为妻,唯一的妻!”
凤薇哑着声,微张嘴巴瞪大眼睛看着他,半晌也忘了反应。
好吧,如果司马晨说得这么认真正式是在向她求婚,她承认作为女性的虚荣心得到了满足。
只不过,她现在还不到十八岁。放在现代,那她就还是个未成年少女,这么早就成亲不合适吧?
再者,求婚这么隆重严谨的事情,司马晨怎么能够在这狭小的马车上进行呢?
虽然她不能期望一个古人懂得营造什么浪漫,但好歹他也找个正式点的场合找个合适的时机吧?
现在,不管他认真还是玩笑,她都不会当真。
开玩笑,这么轻易答应将自己嫁出去。她娘亲不哭死,她自己以后回想起来都要哭死。
“薇儿?你能不能认真点?我在跟你求婚呢,你到底答不答应?”见她光顾张嘴瞪眼一脸呆滞,却不会反应。司马晨不得不出声提醒,只不过他的眼神盯着她双眸却半分也没有移动,就是扶着她双肩的手掌也没有一分移开的意思。
凤薇被他这一提醒,倒是立即反应过来了。一回过神,脸上便不自觉的流露了几分心中所想。虽不至于直接让司马晨看到她眼下犹豫不乐意,但她已在无意之间轻轻摆动双臂,欲要挣开他扶住双肩的手。
而她的视线也直接的转向望脚尖,不肯与司马晨对视;不是心虚,而是逃避。
可司马晨今天这话绝不是冲动的一时冲口而出,虽然他承认在马车上跟她求婚是受了楚千浔的刺激。可这件事,他想要娶她为唯一的妻这事,他已经想了很久很久。
他觉得凤薇既然肯接受他的心意,没理由不肯接受与他以后共度晨昏。
可眼下她这表现是什么意思?
司马晨心里困惑又觉得微微气闷,他稍稍用力按着她肩头,不容她挣开。
“薇儿,你看着我的眼睛回答我,你是不愿意嫁给我不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司马晨的声音依然低沉动听,但那缓慢流泻出来的声线,却不自觉的透着几分紧张与伤心的意味。
凤薇心里蓦然紧了紧,忽然想起司马晨待她的种种好,也想起了司马晨曾经跟她说过的在百越皇宫里受到的那些腌臜事。
心,忽然便隐隐的刺痛了起来。
不是不愿意,她只是暂时没有想到以后。
“我没有说不愿意”
“那就是愿意了?”司马晨口快的立时打断她,刚刚还伤心欲绝的表情立即一扫而空,凝视着她不放就是一阵惊喜低呼,“太好了,薇儿”
不忍看司马晨失望的表情,可凤薇也没有胆气理直气壮的面对司马晨,而面不改色振振有词表达她逃避的心情,只得低着头飞快道:“不,我也没说愿意,我只是觉得现在年纪还小,这事还是再过两年再说。”
“薇儿?你是想要折磨死我吗?”司马晨无比哀怨的俯下头来,额头刻意抵着她前额,与她目光平视不容她逃避,“你听听它的心跳,听听它现在是不是忽上忽下忽快忽慢你再这样,我会被你吓坏的。”
司马晨不由分说,霸道的抵着她前额,一手捉住她小手温柔往自己胸口处按去。
凤薇挣脱不得,只得嗔恼的横他一眼,也就由着他老老实实将手按在胸前感受他呯呯慌乱的心跳。
感受半晌,随即微恼的斜睨着他,没好气的道:“我觉得它跳动规律有力,没有半分伤心衰弱的迹象。”
“是吗?你再认真听听。”司马晨含笑茫然看着她,决定装傻到底。
凤薇轻轻推了他一把,然后坐直身子与他拉开距离,“正经点。”
司马晨凝望着她娇嗔泛红的脸颊,眨着明亮无辜的眼神,“我现在说的做的有哪样不正经了?”
凤薇一怔,当即为之语塞。她能说她觉得他那点都不正经么?
“嗯,看起来你心里甚是不服,那我就坐实不正经的给你看”司马晨含笑看着她,忽然拉长了尾音凑过头来。凤薇感受着他拂来的灼热气息,心里忽然冒出了不妙的感觉。
可不待她反应,司马晨的俊脸已然完全在眼前放大,而他温润柔软的薄唇在她怔愣的时候很直接的覆上了她的。
温香满怀,随着吻的深入加深,司马晨觉得自己身上越来越热了。而凤薇却觉得自己浑身发软,在他霸道温柔的缠绵里,似乎连呼吸的空气都变得稀薄。
好半天,司马晨才依依不舍的松开她。凤薇立即红着脸像只收起利爪的小猫温顺的窝在他怀里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司马晨见状,忍不住心里满意,轻印一下她额头,却是略带得意的笑道:“现在可还觉得我不正经吗?”
凤薇听着他揶揄调笑的语气,小脸立即轰的一声似烧着般的烫。
这人,以前不是冷眉冷脸像个黑煞神似的,怎么谈起恋爱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心里不满,凤薇嘴上没说,却还是轻轻的哼了两声以示抗议。便宜占了,还取笑她。
“薇儿,以后别再单独见楚千浔了,好不好?”司马晨特意忽略她的哼哼,趁机提出他的小要求。他私心认为这个要求真的很小很小,小到比指甲大不了多少。
凤薇瞪大眼睛,半天不会转动。仰头盯着他下巴看了半天,才狡黠的轻笑起来,“原来某人是吃醋了。”
什么答应他不单独见楚千浔?这像人话吗?这样的要求合理吗?
要求可以提,至于接不接受,那就是她的事情了。
凤薇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不着痕迹的转了话题。
司马晨脸上浮过一阵尴尬,不过随即他又自然了。他就是吃味了怎么着?他不吃味除非他不是正常男人,除非他心里根本不在乎凤薇。
他心里明白凤薇对楚千浔没有那层意思,可架不住楚千浔眼里心里满满的都是跟他抢女人的意思,他不看紧点怎么行。
对于这一点,秦王殿下那是非常同意他属下的观点。自己的女人,当然要看牢看紧了。
不然,万一哪天被楚千浔拐跑了,他到哪找谁哭去!
“你别顾左右而言他,你倒是说好不好?”司马晨虽然心里吃味,却也不是无理取闹之人,这话用的语气那绝对是有商有量,外加眼巴巴深情无限的恳求眼神。他很清楚凤薇的脾性,假如他敢直接对她用命令,她一准黑脸跳马车从此再也不甩他。
凤薇闭上眼睛,那了个舒适的位置窝在他怀里享受这片刻的温存。也没有刻意与他拧着来找架吵的意思,于是便懒懒道:“嗯,我尽量。”至于是尽量不单独见楚千浔,还是尽量单独多见楚千浔,那就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司马晨也没有强人所难的意思,见她难得乖顺的应下,虽明知她应得有敷衍的意思。心里还是很高兴她在乎他的感受,也就含笑道:“那我们成亲的事呢,你觉得自己什么时候年纪才合适?”
呃秦王殿下还记着这件事呢。
凤薇有些命苦的想,她以为刚才那一吻天昏地暗的,直接将某人的理智都吻没了。
原来才一会功夫,这会理智又回笼了。
“我觉得合适的时候自然就合适了。”凤薇声音懒懒的,笑哈哈敷衍他,给了个没有答案的答案。
至于什么时候合适?起码换个时间地点,换个让她欣喜的方式吧?说不准他求婚有新意的话,她一不小心就答应了呢?
说完郑重的大事,起码司马晨觉得没有什么事能重要过成亲与踢除楚千浔这两件事。
他终于想起还有另外一件事,“薇儿,你还记得赵子默吗?”
“赵子默?”凤薇睁开眼睛,目光流转过一抹若有所思,“你见到他了?”那个人,在大梁的时候,她一心想着要斩草除根。谁知后来却突然失了踪迹,司马晨既然提起,就绝不会无缘无故。
“嗯,也不是见到。就是近来收到关于他的消息。”司马晨将下巴抵在少女温暖的肩窝处,他爱死这种与她耳鬓厮磨的感觉。因为这样的亲密,让他觉得他与她之间的距离无论是身还是心都完全拉近了。
事过境迁,凤薇对这个人的反应很冷淡。当初担心万一凤子默在军中拥有权力再回来会对五姨娘与小茹不利,所以她才想着先下手为强一心要除掉他。
可如今,她所需要担心的五姨娘与小茹都已经不在了,而她也换了身份找回真正疼爱她的家人。对于曾经那个视她为眼中钉的大哥,心里已经完全没有感觉了。
不过既然有他消息,顺便问一问也无妨。
“哦,他现在怎么样了?”她估计当初司马晨派的人没将赵子默除掉,一定是出了某种意外。而赵子默能活下来,自然也跟他那什么未知的意外有关。
“怎么说呢,他现在过得平静而知足。”司马晨抚了抚她散发馨香的秀发,陶醉的闻着她身上迷人清香,语气透着几分慵懒的诱惑,“当年他出了意外逃过一劫,原是失了忆又毁了容。”
要不是这样,他的人也不至于到现在才找到赵子默。
他知道凤薇现在不在意这个人生死,若非看到赵子默已经失了记忆又某于平淡,他一定直接替凤薇解决这个隐患。
但凡关乎凤薇的事,无论大小,于他而言都是重要的大事。他不允许有一丝不安全的因素存在,尤其这种因素还有可能带给她致命打击。
“他既然得到新生,那也是上苍怜悯给他一个重活的机会,我们以后就忘了这个人吧。”凤薇说得淡然,心里是真正不在意赵子默死活。
就算赵子默没有失忆,这会还想找到她为当年的夫人与赵紫君报仇,她也不怕。
其实早些时候,司马晨就不知从哪挖出了赵子默出生时的秘密。
当年的先夫人,也就是夫人的妹妹周语凝嫁给赵书仁之后,很快有了身孕;后来在老夫人的暗示下,赵书仁趁着周语凝怀孕期间收下了老夫人身边的丫环,也就是赵子默生母大姨娘。
大姨娘也是个争气的,居然没多久也怀孕了。而过了几个月后,周语凝的身孕诊出是男胎,大姨娘也诊出怀着男胎,本来这两件事将赵书仁高兴坏了。
但是,当时还云英未嫁的夫人知道消息后,竟然想了个无比歹毒的主意。先是借着照顾妹妹周语凝的机会在赵家小住了一段时间,而就在她住了一段时间又回去周家之后,周语凝怀胎八月竟然小产了。
那么大的孩子小产,周语凝自然伤心又伤身了。原本按照规定,正室未生下嫡子之前,是不容妾室先产下庶子的。
但是那会,一来大姨娘怀的身孕月份大了,二来因为她是老夫人的人,三来是周语凝已然失了一个孩子。就在种种因素影响之下,大姨娘所怀的庶子得以保存直至顺利产子。
可意外往往就发生在极度喜悦的瞬间,大姨娘刚刚看了一眼自己生下的孩子,就突然发生血崩丢下幼子撒手去了。
那时的赵子默就这样被周语凝怜爱着抱养在膝下,直至今日,造成当年所有意外的罪魁祸首都已伏诛,仍没有人知道当年的意外是人为的。
后来周语凝死后,夫人周语柔顺理成章的将赵子默养在了膝下。就连当年五姨娘生下赵晓潼时府里所发生的种种不祥之兆,也完全是已死的夫人周语柔手笔。
夫人周语柔当年之所以特别恨还未出世的赵晓潼,皆因一次她的亲生女儿赵紫君生病时,恰是五姨娘得知怀有身孕。赵书仁顾着高兴,冷落了她与赵紫君。
世事有时候果然就是如此奇妙的因果报应,当年夫人处心积虑搞了个大阴谋害死无数人命,最终也死了凤薇手里。
所以凤薇这会说失忆的赵子默是因上天怜悯才得以新生,这一点她说得相当没错。
“你既然不想再记起这个人,那以后就将这人从记忆抹除。”司马晨轻轻搂着她肩头,显然也想起了那些往事。如果赵子默还想要找凤薇报仇,他一定会直接将那些资料甩到赵子默脸上,让赵子默不要找错仇人,要报仇可以,到地下去找那个他认贼多年作母的夫人周语柔吧。
确定凤薇的情绪已经完全从悲伤回忆中平复,司马晨才轻轻问道:“薇儿,对于孤皇后,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依他对凤薇的了解,知道了杀害那对母女的真正仇人,她一定不会再继续若无其事的装作什么也不知什么也不做。
凤薇没有直接回答他,反而抬眸,狡黠看着他,“你觉得呢?”
司马晨被她那迷蒙又温离的眼神一看,顿时莫名便觉得小腹处发热。他郁闷痛苦又幸福隐忍的闭了闭眼睛,努力吸口气平复内心激动。
“不管你想做什么,记得还有我。”
凤薇看见他脸上那隐忍痛苦的扭曲模样,终于好心情的乐得大笑起来。
“再笑得这么肆无忌惮,小心我在这把你办了,提前享受我们洞房的权利。”司马晨虽然难受,可又舍不得放手,所以隐忍着一边痛并快乐着也要将少女搂在怀里。
司马晨语气虽然带着恶狠狠恐吓的味道,可凤薇却知道这人某些方面绝对尊重她。她娇笑着扫他一眼,越发嚣张的乐不可支。
某人被她自然性情所吸引,一不小心就将她恶狠狠的压了下去。当然,压的只是两片薄唇。
不能提前行使洞房的权利,先取点利息也不错。
这吻着吻着,越发的让两人干柴烈火般热情到不可收拾。当然,最后还是司马晨坚持着仅剩的一丝理智,扭曲着一脸痛苦将怀里娇喘吁吁的人儿推开。
凤薇看见他这副欲火焚身的难受模样,心里原本淡淡盘桓不散的爱意,忽然间便似滔滔不绝的黄河之水般奔腾在胸臆间。
“那个你还好吧?”凤薇迟疑着,有些好奇的瞄了瞄他某个重点突出部位,羞红着脸关心的问了一句。
好吧,其实她不问还好,这一问几乎立即让司马晨的自制力破功。
凤薇看见他凶狠无奈又流溢淡淡爱意看她的眼神,忽然识相的住口噤声了。其实她可以发誓,她真的没有关心他那方面的意思,她就是纯粹的想要哎呀。
凤薇越想,越发觉自己将自己绕了进去。一张脸越发红得似天边耀眼的晚霞,她都羞得忍不住双手捂住脸,直接将头埋在双掌间。
她这是没脸面对司马晨啊!
司马晨看见她羞怯的模样,体内难忍的欲望忽然便似潮水般退去,迅速平静了下来。
“傻丫头,就算为了你的幸福,我都不敢让它有事呀!”轻轻一声调笑呢喃,他将她双手握在掌心,同时稍稍用力将人搂在怀里。
凤薇原本就红得滴血的脸,一听这话立时不争气的连耳根子也顺道红了。
一路笑闹的回到凤府,凤夫人果然不放心的顶着料峭春寒的冷风,站在门口望眼欲穿的等着她归来。
后来凤薇才知道,凤致被送回府后,倒没受什么苦,但被她老爹凤国公给狠狠削了一顿。
凤致为了讨好自己的宝贝妹妹,决定将他刚刚打探到的消息贡献出来。
其实他贡献的消息,也就是顺便的借着凤薇向那个对他有救命之恩的楚千浔卖个好。
因为他只不过提供一个地方,说那个地方有大片人工种植的花海,那里有凤薇喜欢的品种,还有楚千浔喜欢的品种。
凤薇为了表示对楚千浔的感激,也就挑了个晴好的天气,特意邀了楚千浔前往那地方。她邀楚千浔的时候,压根忘了司马晨曾经吃醋的警告,更忘了她似乎模棱两可的答应过司马晨什么。
其实那块种植了大片花海的地方在元京城之外,为了欣赏到夜晚才开放的鲜花美态,凤薇与楚千浔决定在那个庄园住上一宿。
司马晨得知消息后,真是又气又恼。可再气恼也没用,他心里也没有将凤薇当初随口答应的话当真。因为他心里清楚,凤薇的原则性很强,绝不会因为他或其他人就随意改变,她当初答应他,不过是让他高兴高兴而已。实际该怎么做,她还是继续我行我素。
叹了口气,司马晨将手头的事全部丢给下属做去,他自己当然是看牢自己的女人要紧了。
太子知道司马晨狂追凤薇出城去了,一时忍不住高兴得在书房里阴恻恻的冷笑道:“好,去得好,这一去还省得我再费功夫将他们凑齐,直接一块收拾了省事。”
因为司马晨横插一杠,凤薇与楚千浔共邀把臂夜游的计划不得不变成尴尬的三人行。
当然,楚千浔是绝不会尴尬的。就算有人在他面前上演活春宫,以他的气度都可以保持脸不红心不乱跳的圣洁宁静模样。而司马晨,也绝对不会尴尬的,出身皇室的人早就练就了一皮厚脸皮更厚的本事。
所以三人行中,感觉得气氛怪怪不对劲而觉得尴尬的,自然只有凤薇一人了。
因为忙着调和二人之间汹涌暗潮的,凤薇觉得这一晚赏花真是比她跑五千米还累。这一晚,匆匆看了两眼,她便兴致缺缺的提议回去睡大头觉了。
谁也没有想到,夜晚睡着的时候他们的房间与床铺都发生了乾坤大挪移的变化。
似乎在短短一夜间,那个面积不算小的庄园突然间凭空消失了,而他们三人几乎在同一时间从熟睡的床上往下掉。
确切的来说,是整个房间都在不知不觉之间发生下陷平移。
深夜时分,就在万赖俱寂的黑暗中,只听得忽然有一声龙吟响起,随即有一声长啸应和着。再然后,只听得有人发出了极为凄厉的惨叫声。
随后,是轰隆一声的地陷声。
一道墨青身影,与一道浅杏儒雅透着圣洁气息的身影,一左一右的从塌陷的庄园下飞身凌空跃起。
他们各自臂湾处都架着少女纤瘦的长臂,仔细看的话,隐约可见那墨青身影朝外的肩膀处有血迹渗出。
只不过在暗夜下,又是穿着墨青衣裳,除了他自己,别人根本就看不真切。
三人几乎同时从废墟中跃起,几个起落之后,他们远远的在安全地带找了块高地停了下来。
望着曾经挺宏伟的庄园一夕间转眼倒塌眼前,那场面真是说不出的震憾。不过凤薇却无心欣赏这个,她盯着黑暗中渐渐下陷的地面,双目似有水光闪动,夜风中只听闻她低声近似呢喃的冷笑自语:“葬身此处,想必太子殿下也会很满意。”
“我想皇后此刻好梦正酣,不知她梦中是否也会因为自己为儿子所选的风水宝地而心如刀绞。”
楚千浔略略侧了侧目,不过他看的是中间的少女,“薇儿,我想她很快就会尝到心如刀绞的滋味。”
而那个时候,五姨娘与小茹也就可以真正的安息了。
不错,皇后在挖陷阱,想要利用这片花海将凤薇司马晨楚千浔三人都埋骨于此。她断没有料到她那个在眼中不堪大用的儿子,在凤薇刻意透露的消息下,也打起了这片花海的主意。
所以最后,皇后精心为凤薇他们三人准备的葬身之地,反倒成全了太子。
竖日待皇后收到太子葬身城外花海的消息,那么强势冷静的一个女人,竟然也失礼得当场晕了过去。
只不过,她根本就不知道这一晕实在太早了些。
当她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还未来得及处理太子的丧事,也来不及利用此事谋划为太子报仇整倒凤府与司马晨,就迎来了她生命中最后最猛烈的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随着太子的死,立即就有流言在元京各处肆虐。
流言的大体内容是说皇后与太子素来面和心不和,皇后一向不满意太子,这事早就是公开的秘密。人们关心的是他们不和的根本原因,说穿了其实也简单。
皇室之间最不乏的就是各种龌龊的秘辛,尤其是涉及到国母这个嫡妻与未来皇储之间。
传闻当年皇后怀孕时,她身边一个宫女也被皇帝临幸,竟几乎同时在一夕间怀有身孕。
只可惜,皇后腹中那本该贵为中宫嫡子的胎儿,因为她怀孕期间心绪郁结思虑过重,最后生下来时竟成了没有呼吸的死胎。
但是皇后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就将即将临盆的宫女提前催产,然后将那宫女的孩子与她的死胎调换。
毫无疑问,太子真正的生母就是那位最后被夺子还被害死的宫女了。
这件秘辛也不知太子是怎么得知的,就在太子谋划着要为生母复仇除掉皇后的时候,他的计划被皇后提前知悉。为了保住到手的荣华富贵为了保住孤氏一族长盛不衰,皇后设计害死了知情的太子。
流言的真实性,未必经得起考究。但这种事情,只要该怀疑的人心存怀疑,慢慢开始接受相信就行了。
就在一夜之间,流言与各种证据像雪花一样飞进皇宫,落在皇帝的案头上。
“皇后竟然为了私欲,当年害死了太子生母,眼下又害死当朝储君!”皇帝一拍龙案,暴跳如雷的将案头上的奏折一扫落地。
除了这些,当然还有孤氏一族各种贪污贿赂倒卖官职,伤害人命欺诈百姓的种种罪证。
几乎不费什么力气,皇帝指派的官员就将事情查实了。天子一怒,孤氏一族自然倒霉的血流成河了。
皇后眼睁睁的无力看着孤氏一族大势尽去,没多久就选了一天月黑风高的夜里,盛装躺在她的凤栖宫里,吞金自尽了。
这样的死,倒也成全了她最后的骄傲与体面。
当皇宫的丧钟响起,凤薇双眸有沾光闪烁,她悲喜交加的朝着楚国方向跪下,虔诚地双手合什拜了三拜。
“娘,小茹,你们的大仇今日终于得报了,以后你们可以安息九泉之下了。”她心中的梏桎与包袱,也可以在丧钟响起这一刻,轻松放下。
在凤薇含泪跪拜楚国方向的时候,本该夹着尾巴在府里养伤的秦王殿下司马晨,却被皇帝一道急诏给召进了皇宫。
皇帝虽然召他进入皇宫,却没有按例选在偏殿见他,而是身着便服在一角宫殿拐弯处等着他。
司马晨心里虽然觉得奇怪,但还是面无表情的上前行礼:“儿臣参见父皇。”
皇帝神色复杂的扫他一眼,随即从背后抽出一只枯老的手来轻轻摆了摆。
司马晨眼角掠了掠四周,见四下根本无人走动,就连平日形影不离保护皇帝的侍卫都不见踪影。
他心里更是疑窦丛生,可他见皇帝明显没有多说的意思。
皇帝不打算解释不要紧,他自己开口问一问就明白了,“不知父皇急召儿臣进宫有何要事?”总不会就为了躲在这冷清的屋角后,跟他在这瞪大小眼吧?
皇帝半眯起双眼,浑浊眼睛里似有复杂冷嘲痛恨的神色闪过,他看了司马晨一眼,仍然不紧不慢的摆了摆手,一副不愿多说的样子,只示意司马晨跟着他脚步往前走。
事实上,皇帝心里那是绝对不愿意这个时候召司马晨进宫的,更加不愿意带司马晨去那个地方。
可是,他没有拒绝的权利。那个人说要见司马晨,他就必须得乖乖下旨让人进宫。一如当年他们百越明明国力强盛,却非要主动开口送个质子到大梁一样。
而送去大梁的质子人选,也是那个人指定要司马晨去。
司马晨默默跟在皇帝身后三步之遥,虽然眼见皇帝越来越往偏僻的地方而去,可皇帝不愿意解释,他便也乐得暂时当个哑巴。
不知走了多久,皇帝终于在一座冷清无人的宫殿前面停下了脚步,司马晨抬头一看,只见那宫殿门匾上镶着“乾华宫”三个残缺剥漆的大字。
“你想问的,都可以在里面找到答案。”皇帝往乾华宫紧闭的门扉指了指,示意司马晨自己推门进去。
司马晨默默仰视着殿门,又打量了脸色阴沉的皇帝一眼,随后迈步走了过去。
进入到大殿里面,一切因为空旷而寂静得让人害怕。殿内摆设相当简朴,从上到下没有一件值钱的东西。唯一让人看起来觉得没有随着这座死气沉沉的宫殿一齐老化腐朽掉的,就只有墙壁两旁的柜子上,那一根根还余半截没燃完的蜡烛。
突然有压抑苍老的咳嗽声从内殿传了出来,司马晨心中莫名一紧,不由得放轻脚步,同时加快速度往内殿走去。
阳光透过格子斑驳洒在地上,司马晨一只脚步入了内殿,可也同时因为眼前所见而失神的愣住了。
内殿一眼可见一铺被幔帘垂围的大床,半边帘子钩了起来,隐约可见大床上躺着一个骨瘦如柴的人。
司马晨暗自心惊,目光飞快从没有什么起伏的瘦削身形往被褥上露出的脑袋上移。
可这一打量,他心里更加震惊。连眼神也不自禁的震了震。
那人的脑袋只剩一个圆碌碌的大脑壳,脸颊五官所有皮肉都深深陷了下去,看着那人硕大的空脑壳,真是说不出的恐怖,也让人瞬间心底发毛。
司马晨却奇怪的没有生出毛骨悚然之感,反而在看到那人深陷的骨架后,突然悲从中来的有泪水从眼眶涌出。
这种情绪真真让他吓了一大跳,他举起袖子,试探性的往大床走近两步,迟疑道:“你?是你要见我?”
那人举起枯瘦如柴枝的手,吃力的朝他招了招。
司马晨又小心翼翼的走近了两步,那人也不睁着眼睛看他,似乎仅是睁眼的动作也要耗尽他的力气一般。
低沉沙哑的声音却缓缓在内殿响了起来。
“我是司马胜,你的父皇。”
短短两句话,让司马晨浑身都剧烈的震了震,他难以置信的瞪着床上那人,失声道:“什么?”
司马胜没有理会他,喘了口气,又接着道:“你先别问,且听我说完就知道了。”
司马晨垂下眼眸,努力镇定自己翻腾的情绪,静听着司马胜不时夹着咳嗽的讲述。
从司马胜的讲述中,司马晨了解到一个让人震惊的真相。原来司马乃当今皇帝的皇兄,年轻时还是赫赫有名的常胜将军。这个人文武皆一流,百越在他的治理下日益强盛。
但是,身为帝王的他却喜欢亲自带兵出战。在一次战役中,他意外受了重伤。此后只得让位于自己弟弟,但他深知这个弟弟没有治国的能力,便一直把着大权不放。
对外,别人只知太上皇早亡故。实际上,只有皇帝知道他仍然苛延残喘的活着。
司马胜年轻时,曾有一心上人,却因阴差阳错,那女子最后进了宫却成了他弟弟的妃子。
司马晨就是他与那个妃子生下的孩子,当年让皇帝将司马晨送去大梁为质子,目的也是为了保护司马晨。
讲完司马晨真正的身世之后,司马胜才顺便讲出自己见他的目的。原来他自知自己已是油尽灯枯命不久矣,想着将皇位传给司马晨。
但是,他还提了一个条件,那就是——让司马晨先杀了凤薇。
因为他知道司马晨追着凤薇从大梁追到楚国的光荣事迹,认定凤薇就是个红颜祸水。江山美人,他给司马晨出了个不能二者兼得的选择题。
司马晨出宫的时候,怀里揣了份赐死凤薇的圣旨,还有一份太上皇秘密传位于他的圣旨。
他甚至没有回府,直接揣着两份圣旨就去找了凤薇。
凤薇正在凤府的沁玉阁里,坐在那片开始落花的梅林里安静觉梅。
“薇儿,有件事我想要向你坦白。”司马晨一露面,直接在她身边坐下,还直接的神色复杂的就奔主题。
凤薇侧头看着他,“嗯,你说。”
“以前在大梁的时候,我用另一个身份接近你你还记得吗?”
凤薇默了默,她心里其实早就知道司马晨就是银面,她以为这个秘密已成了他们之间秘而不宣的默契。
她点头,看他的眼神渐渐变得奇怪。司马晨直直盯着她,又道:“其实在很久以前,我就与大梁押在百越为质的皇子梁源秘密达成协议。协议的内容就是相互保持两国各方争储势力的平衡,直至我们双方都回到各自的国家去为止。”
凤薇心头震了震,眼神渐渐有些深。她知道,司马晨赤祼祼的告诉她,以前他曾对皇位志在必得。
这个问题,他们一直小心翼翼避开。
今天司马晨是怎么了?他刚刚才从皇宫出来?是不是在宫里发生了什么变故?
他的态度,奇怪得让她心头不安。
“薇儿,从很久以前开始,我就知道我的人生从此不能没有你。”司马晨忽然略带激动的站了起来,直接走到她身后。头一低,俯下身来环着她腰际,下巴搁在了她馨香熟悉温暖的肩窝处。
“答应我,以后永远也不要离开我,好吗?”因为他的人生以后只会有她。
那个在别人看来难以取舍的选择题,于他,从来都不存在选择。
“你怎么了?”感受到司马晨内心震动与不安,凤薇温和的笑着扭过头来,目光温柔的凝视着他,“司马晨,我一直都在,只要你不离,我便不弃。”
“薇儿,有你真好!”司马晨一声欢喜的感叹,闭上眼睛,薄唇随后覆上了少女诱人的樱红。
就在凤薇转身迎合他的时候,手肘忽然无意碰到他怀里的什么东西。随即只听闻“啪”的一声,凤薇一惊,低下头一看,却见明黄卷轴安静的摊开在地面,在阳光下映出淡淡刺目的金黄色泽。
上面的内容赫然写着:秘诛凤薇,钦此!
好了,大结局终于写完了,我可以好好休息了。
如果哪位妹子还想念惜羽,可以先收了惜羽已挖好的坑残王医妃,大概过段时间就会更了。
谢谢各位妹子一路陪伴走来,惜羽在此诚挚鞠躬,深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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