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脱困（上）

    泉州府衙内，沉重的脚步间夹杂着冰冷的甲叶撞击声，卫所千户王诩全身披挂，背着手烦躁的在前厅内踱来踱去，不时对内堂投以愤怒的目光

    足足等了半个时辰，泉州知府霍膺才慢慢悠悠的从后堂转出

    “哎呀，原来是王千户，真是稀客稀客，请坐”霍膺边故作惊喜地招呼王诩落座，边吩咐下人上茶

    王诩耐着性子坐下，开门见山的道：“霍大人不必客气，王诩这次来请您立刻下令，泉州全城戒严！”

    “艾戒严？”霍膺眉毛一挑，诧异的问道：“王千户，这是为何？”

    “末将怀疑日月神教图谋造反！”

    “哦”霍膺并没有显出太惊讶的神情，反而有些诡秘的问道：“王千户，你有什么证据？”

    王诩正色道：“第一：最近半年黑木崖附近苗人剧增，有大量外省苗人涌入，现在聚众不下数万第二：末将发现市面上最近三个月有很多来历不明的人大量采购铁器和粮食再加上他们曾经对抗过朝廷的征讨，我有充分的理由相信日月神教将要造反作乱！我们离黑木崖最近，一旦有事首当其冲，所以末将恳请大人下令戒严，早作准备！”

    “呵呵，原来就是这些啊”霍膺不在乎摆摆手：“日月神教在苗人中声名显赫，正所谓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有些外省苗人来投奔也是平常之事至于有人购买粮食铁器，这些也不是朝廷禁止的东西，况且你怎么能断定就是日月神教买的呢？据我所知，最近倒是有很多日月神教生意纷纷转让结束，人也离开了至于上次抢劫军火那件事，不是已经有定论了么，是倭寇作乱！王千户，你实在是杞人忧天啦！”

    霍膺这慢条斯理的一番话等于逐条驳回了王诩的观点，偏偏表面上还有理有据

    “饭桶！”王诩差点气炸了肺，心想亏你还是泉州知府，这么多反常的事情发生在一起你没看见啊

    “不是的，大人！”王诩顾不得礼貌，提高嗓门道：“自东方不败接掌日月神教这一年来，他们派人到处采购军械粮草，行动就极为反常末将大胆揣测，日月神教结束各地生意，就是要把分散的力量全部收拢集中，准备图谋不轨我等食君之禄，理应担君之忧我的霍大人，你再不下令戒备，只怕大祸就在眼前了！”

    “嗯，非也非也”霍膺还是不着急的道：“戒严兹事体大，我不能只听你一面之词这样吧，王千户你先回去，我再考虑考虑”

    王诩气得脸色发白，冷笑着站起来：“好，好，霍大人果然有大将风度，不但临危不乱，更加临危不动！您慢慢考虑吧，末将这就返回军营，下令本部人马戒备，但愿我是杞人忧天！”

    “好，那我柞千户一路顺风”霍膺端茶送客，眼神中别有深意

    当情绪处于剧烈波动中，一个人的感觉和观察力都会变得迟钝

    狂怒中的王诩没有发现，为什么他带来的亲兵会被留在府衙外，为什么平日做事雷厉风行的霍膺在涉及到日月神教就变得拖拖拉拉

    还有，为什么前厅的门口会站着四个面孔陌生的卫兵

    当他走到门口，四名亲兵忽的同时从四面把他围在核心，他们步调一致，身姿协调，冰冷的瞳仁散发着令人窒息的杀气

    王诩本能的刚握住佩剑，还不及拔出，四把尺许长的短刃齐齐搠进他的腰腹，殷红的鲜血喷薄而出

    王诩大张着嘴，发出半声沉闷的惨叫，震惊中剧痛中弥留中，耳边清晰地传来四句话：日月神教，光耀天地，东方教主，泽被苍生

    他艰难的扭过头，用力汇集着开始涣散模糊的视线，朦胧中，一个青衣高冠的文士，正以主宰的姿态端坐高堂而那个位置原本的主人――霍膺如奴仆般垂首在侧

    漳州，城西大营

    中军大帐外摆着一张巨大的桌子，桌上铺着鲜红的桌布，上面摆满了各类珍馐美味，一个身长九尺，虎背熊腰的巨汉正在大吃特吃

    在他的下首，一名容貌极美的紫衣女子正在弹着琵琶，曲调轻快明丽，和寻场曲中的缠绵宛转大不相同，弹得乃是古曲“十面埋伏”（注一）

    远方火光熊熊，隐隐传来喊杀之声

    “禀告曾将军，日月神教刺客潜入大营，前军弟兄正在围捕”

    “左右两军增援，后军戒备，中军不动”，那巨汉发号施令后对那女子道：“美人，我想你这辈子都么经历过这么刺激的场面吧？不过有本将军在，你什么都不用怕，来人，上酒”

    紫衣女子连头都没抬，只是慵懒一笑：“哼，小场面而已”

    蓦然，琴弦铿响，隐含金戈铁马之声，曲调变得十分惊心动魄，给人以眼前有千军万马激烈厮杀之感，曲至“九里山大战”

    “噢？”巨汉翻了翻铜玲般的大眼，又仔细看看这女子才哈哈大笑道：“好，有性格，本将军就喜欢你这样的”说着他又狠狠咬下一大块泛着血丝的羊腿，边用力咀嚼着边不屑地说道：“日月神教？我他妈呸！说什么今夜三更来城西大营取我的人头，我曾正手握八千精兵，今天倒要看看，这漳州到底是谁家的坟头！”

    “哈哈哈”，紫衣女子悦耳的笑声中满是嘲讽：“曾将军好大的官威艾不过福建是日月神教的地方，你就算请来满天神佛，也是劫数难逃”

    “嗯？”曾正霍然一惊，怎么一个卖唱的女子竟有胆子三番两次顶撞自己，当即把酒坛往桌上重重一顿：“我说小妞，说话别拐弯末角，你到底是谁？”

    那女子毫不理会曾正的追问，只是右手猛地一挥，激烈的乐声嘎然而止她轻轻转过身，飘摇不定的火光映衬着洁白秀美的容颜，整个人看起来似乎有一种幽幽的鬼气她抬起春葱般的食指置于唇前作了个噤声的手势，才淡淡地说道：“你听”

    远处激烈的厮杀声不知何时已偃旗息鼓，偌大的军营中一片静寂空茫

    梆梆梆，远处传来三声梆子响

    “三更到了”，她笑了

    曾正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大吼，刚举起自己那九十六斤重的龙行大刀，庞大的身躯便重重的向后摔去，铁铸般的胸膛上插着一把金色短剑

    主将横死，周围亲兵却依旧冷漠如初，任由那女子离去，无人阻拦

    琵琶声再度漾起，曲调高亢昂扬，曲至“得胜回营”

    明神宗万历十一月二十一日，包括黄诩曾正在内，福建全省共有四十七名军官在不同地点先后死于非命有的在吃饭时中毒身亡有的“意外”落水还有的马失前蹄掉入山涧，死法林林总总，五花八门这些人全部在四品以下，但都是掌握兵权，善于领兵的人物

    一支军队的中坚并不是处于顶峰的指挥官，而是大批具有丰富经验，直接掌握士兵的中层军官，他们才是军队真正的灵魂

    日月神教这个庞然大物，尽管内耗不断，但仍然展现了它惊人的能量，东方不败的计划得到了完美的执行在一日内，成功地摧毁了明朝在福建的全部军事力量

    一支两支三支

    阴暗的地牢中，令狐冲通过小口，认真数着外边的火把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他已经摸清了这里守卫换班的规律，除了送饭外，每两个时辰巡逻一次目默默计算着时间，估计时间快后，他手里扣住几颗小石子，嘶嘶轻响中，牢门附近的灯火被逐一射灭

    “菩萨保佑如果我能平安脱险，请你喝烧刀子”，令狐冲小心翼翼的把用实现做好的绳套从牢门的小口放了出去由于烛火尽灭，不注意的话很难发现这道陷阱

    片刻后，外边脚步声由远而近，一个守卫嘴里不知道嘟囔什么，正在向自己这里走来

    令狐冲暗喜：“菩萨真灵”当下屏住呼吸，待来人左足刚踏入圈内，猛地一拉，绳套骤然收紧，守卫猝不及防，惊呼着摔倒

    令狐冲一招得手，当即用力把绳索向里带，打算把对方拉的靠近牢门，自己好方便制住他夺取钥匙不料，那人身手颇为了得，反映更原胜常人，甫一倒地，便拔出佩剑一蕉断绳索，让令狐冲拉了个空

    守卫站起身来又惊又怒，大骂道：“敢耍老子，你活得不耐烦了！”

    令狐冲笑呵呵的道：“老兄，我看你每天这么巡逻好闷跟你开玩笑吗，干吗这么认真啊”

    “开玩笑？嘿嘿”守卫阴恻恻笑着：“好，这是你越狱在先，自己找死，倒给老子省了事杨先生让我来问候你！”，说着从腰间倒出许多黑色粉末，一直撒到令狐冲的牢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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