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大义（下）

    “王帅，到城上聊聊吧”东方不败的声音四平八稳，根本不像方才玩命般发起了突袭

    王铉烈毕竟也是一方枭雄，脸上立刻恢复了镇定，对众将吩咐：“我和东方教主城上一叙，你们不必的，就在这里等着”，说罢和东方不败走上城楼

    一个时辰后，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下，王铉烈和东方不败这对刚才还势不两立的对头竟然握手言欢，然后恭送他和其他日月神教的人大摇大摆离开虎尾峡

    这样的变化给川西苗将士带来的冲击，根本无法用任何字眼来形容

    看着远去的敌人，雨将不甘心的道：“王帅，放虎归山，后患无穷我们再追上去，把他们统统杀掉”

    微笑着的王铉烈一巴掌把他扇了出去，然后破口大骂：“放屁！就凭你们这帮饭桶？刚才害得老子被人抓俘虏，什么脸都丢光了！”发泄完后，王铉烈很狡猾的笑着，对手下道：“有些事情，你们不要看表面赢了的未必是真赢，输了的么，也未必就是真输”

    离开虎尾峡后，贾布心虚，生怕东方不败治他的罪，找了个借口远远躲开就剩下东方不败和百地宗秀两个人并马而行从东方不败的口中，百地宗秀了解了那晚自己离开后的战报

    原来那晚自己离开后，就在日月神教要发动总攻的前，顾长风再次展现出作为一个优秀军官应有的应变能力，全军先发制人反攻日月神教当双方刚开始交锋，明军却突然后撤，把突前的几百人抛弃，主力部队逃之夭夭

    日月神教发觉上当后，迅速歼灭了殿后的小股明军，开始追击逃走的明军主力福建多山，而苗人生张于荒山大泽之中，本就擅长山地作战，所以第二天清晨就再次追上明军，以百人为单位不断的进行袭扰正午时分，明军且战且退来到小凌河附近，就在要开始渡河的时候，事先埋伏在上游的惊涛堂部众掘开堤坝，水位从不足三尺骤然暴涨到十五尺，第一批泅水的数百明军几乎都被淹死，自此全军大乱日月神教主力衔尾追击，同时扶桑浪人从南北两侧包抄明军，到下午七千余明军被挤压在方圆不足半里的地方，见大局已定，东方不败这才率领少数人回转黑木崖，留杨莲亭指挥大局

    杨莲亭并不与明军进行白刃战，而是命令以大量毒弩火枪反复攒射尤其是苗人的毒弩，毒性奇烈，素有“七上八下九步倒”之说，意思是：中了毒箭，上山七步下山八步，九步之内必死无疑河滩上无凭无险，明军的火药又被东方不败故意袭扰消耗殆粳完全出于任人宰割的境地，战争完全成了一面倒的屠杀到黄昏时分，除了顾长风等近千人拼死突围绕河而走外，南征的一万明军全军覆灭

    默默地听完了战况，百地宗秀脸微微有些发红，很兴奋得说道：“教主，单人匹马于万军之中擒敌上将我一直以为是书里说的，没想到今天能有机会亲眼目睹，由衷佩服”

    东方不败看着一脸钦佩之色的百地宗秀，笑了笑道：“你知不知道我刚才和王铉烈在城上谈什么？”

    百地宗秀摇摇头，他的确很想知道这个答案

    “是交易，我们在讨价还价王铉烈这次来的目的，就是消得到神教大权和在东南沿海的生意我刚才答应他，如果大事能成，东南沿海的各种生意可以交给川西苗的人，神教教主的位子也可以让他做”

    “也就是说，我在向他妥协”

    “妥协？”百地宗秀大吃一惊，刚才明明是东方不败在万军之中擒住了王铉烈，怎么搞得反而要妥协

    东方不败看着百地宗秀，此刻扶少年的表情就像吞了个鸭蛋东方不败“咯咯”地笑出声来，最后哈哈大笑

    良久，他的笑声渐渐停止，英俊的面孔浮现出某种难言的苦楚：“如果不是王铉烈军权在握，我一定宰了他，一定！”

    百地宗秀这才如梦初醒：“你怕控制不了他的那些部下？”

    东方不败对百地宗秀苦笑道：“是艾王铉烈这个人，带兵很有一套川西苗各级军官将佐，全部是他的子侄亲信，称得上是铁板一块，外人根本插不进来如果我刚才杀了他，必然会惹得川西苗全军誓死报复，再这样杀来杀去，只怕大业未举，我们自己人先自相残杀完了”

    “这个结果，是不是很意外呢？”

    百地宗秀干涩的点点头，也很坦诚地说：“的确没想到，老实说，我真没想到东方不败也有向别人让步的时候”

    “为什么呢？”东方不败双眉挑起，似乎很惊讶的道：“难道东方不败就应该无所不知，无所不能，错啦如果我真的无所不能，那还找你们扶桑合作干什么，我自己当皇帝好了”

    “可不论怎么说，在天下人的眼中，您从来都是胸有成竹，智珠在握人们都认为，没有东方不败办不到的事”

    东方不败回答得很干脆：“那是我刻意的你知道世人为什么都爱拜神么？因为他们无知怯懦，自己解决不了的问题，就说是天意，自己不敢面对的困难，就乞求神仙显灵既然他们爱崇拜偶像，那我就顺他们的意而你是个聪明人，所以我说实话”

    现在百地宗秀心中已经完全明白东方不败和王铉烈妥协的原因固然是东方不败无法完全控制川西苗，而从王铉烈这方面讲：日月神教的迅速获胜，使得他偷袭黑木崖的计划完全破产，孤军深入敌境，前有坚城，后无粮草，正是进退维谷的时候趁着东方不败的提议，也就此有个台阶下，双方一拍即合，皆大欢喜只可惜那些战死的士兵，全成了这场赌具中被牺牲的筹码

    大义的真名叫利益

    所谓英雄，也不过是利益的崇拜者

    东方不败出神地看着远方巍峨入云的黑木崖，好像忘了百地宗秀的存在

    好一会儿，才轻轻的，仿佛叹息一般的继续说道：“自先祖蚩尤与黄帝战于涿鹿，我们苗人就在华夏扎根落地，若论历史悠久，决不在汉人之下，更遑论金辽等族不过千百年来，汉人却大多觉得我们是以藤为衣，以蛇兽为食蛮荒之族，百般鄙夷凌辱万历年间，更筑起上自铜仁，下至保靖，迤山亘水，凡三百里的苗疆边墙，把我们视为洪水猛兽，拒之门外而当地官员和豪绅相互勾结，欺压剥削苗人我小的时候，以为练好武功，那些汉人就不敢欺负我们了于是我投入日月神教，勤练武功”说到这里，东方不败面上浮现出缅怀往事的情怀

    “终于，我武功大成，日月神教也成了天下第一大派，满以为就此扬眉吐气可是中原武林却依然瞧不起苗人，只要提及日月神教，总少不了瘴疠毒气蛊惑伎俩邪佞之徒歹毒张狂之词就连给神教办事的那些汉人官员，表面上毕恭毕敬，实际呢？他们恭敬的是银子，骨子里根本瞧不起我们后来我终于明白，正因为我们苗人没有自己的皇帝，所以才被那些汉人踩在脚底我如今所作的一切，都是消开创一个属于苗人自己的王朝，让那些汉人从此再不敢藐视苗人”

    话语间，他的神情分明是落寞的，他孤寂地望着远方高旷而渺远的黛青色的天空，玉雕般精致的面庞和轻舞飞扬的长发被朝阳染成淡红色

    一时间，百地宗秀看得有些痴了

    东方不败感觉何等敏锐，立刻察觉百地宗秀的失态，问道：“你在看什么？”

    百地宗秀心神一凛，忙答道：“没什么，教主”说到这退一下，关切地问道：“可是万一大事不成，您又该如何呢？”

    东方不败神情坚毅的看着百地宗秀：“做大事，不是大成就是大败，永远没有中间路线如果大业不成，我做这个教主还有什么意思，若单单是贪图日月神教的财富势力，那我跟任我行王铉烈之流又有什么分别”

    百地宗秀心情很复杂，钦佩感慨敬仰兼而有之他不自觉地把东方不败和自己最敬爱的德川家康作了对比德川家康儒雅睿智事事谋定而后动，没有把握绝不出手脾气也很温和本多忠胜曾经说过：扶桑三大高手里面，最霸道的是太政大臣丰臣秀吉最神秘的是果心居士，而最亲民的就要算我们的家康公了而东方不败则是张狂率性凡事喜欢孤注一掷，险中求胜如果说德川家康是一本厚厚的古书，深沉隐忍，让你在逐步了解中被他的坚韧博学所慑服，那东方不败就是一把宝剑，光芒四射锋芒毕露，以强大的人格魅力去征服别人

    若是比较的话，百地宗秀更喜欢东方不败的办事方式，因为够直接够刺激

    年轻人的血，总还是热的

    东方不败在他心中的形象在不知不觉间，慢慢达到了德川家康的高度

    “教主，那次的事，对不起”

    东方不败微一错愕，马上就明白百地宗秀指的是什么：“没关系，你是扶桑人，你有你的立超我有我的原则我只消在成就大事前，大家彼此的原则不要再抵触，你愿意帮我么？”

    “愿为教主效劳，万死不辞！”情绪激动下，这句话险些脱口而出，然而另一个声音在百地宗秀内心及时响起：“百地宗秀，醒醒，你的主人是德川家康，你怎可以对外人效忠！”

    百地宗秀深深地吸了口气，脸上兴奋的红晕慢慢消散他在马上一躬身，很有礼貌的回答：“只要是不损害扶桑和家康公利益的事情，我都会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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