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39.揪心

    酒店大堂已经没什么人了, 周暮跟陈绮对坐在沙发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茶几上的咖啡没了热滋味，透着一股隔夜气。

    “我知道有他这么个人的时候还在读研，他那时候在念大学。”陈绮说起过往趣事, 脸上浮现出了平常不多见的舒缓笑意，“我当时对他的设计作品印象深刻, 惊讶于大学里还能出来这样的东西, 然后很自然就记住了他。后来我毕业想要创立自己的品牌，第一个想到的帮手就是他, 不过并没有抱什么希望。他那时候正该是去各大设计公司锻炼能力长见识的时候, 你知道在纽约那样一个效率至上的快节奏环境里, 只有自身修行过硬才能应对一切, 设计系的所有学生都在拼命的争取各种学习与实习机会，努力跟时尚圈接触, 很少有人会在那时候选择创业，因为根本没有足够的能力。但是他却很痛快地给了我回应, 并表示可以出钱投资。”

    学长就是那样一个干什么都没有吃力感的人, 但周暮知道他本身很努力, 高智商加勤奋才能拥有别人没有的从容。

    “坦白说我当时对他的好感一下降了许多, 因为我觉得他可能是个眼高手低的富家子弟，仗着家里出钱好高骛远, 最后肯定是赔钱收场, 并且会浪费我的时间。不过我欣赏他的才华, 所以就同意了, 从那以后，他带给我的就只有惊喜。”陈绮对周暮笑笑，“我想你应该能体会我的心情。”

    说到这里，周暮不由自主地扬起嘴角，“是，感觉自己像个智障。”

    “对，在学习方面我确实偶尔产生这样的怀疑，我从小到大都很自信，在任何方面，当然这世上不乏天才，但毕竟没遇上过真的，很挫败，不过又很庆幸有这样的帮手。在纽约做自创品牌的艰难程度是一般人想象不到的，光有才华跟钱远远不够，人脉资源，商业头脑，还要有一副铁打的身体。听起来好像杜撰，但他的确每方面都很出色。”陈绮的表情里忽然出现一丝忧郁，隔了一会儿才说，“可我后来才知道，他那段时间一直在看心理医生。”

    周暮皱起眉，心跟着揪了一下，他果然有心理问题。

    “让我吃惊的是他的自我克制力，在你不知道的前提下，你根本不会以为他是个有严重心理问题的人。他能够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并且在强迫自己克服它们，这本身就很艰难，何况还有学业跟工作，我完全想象不到他是如何撑下来的。”

    “他状态最不好的时候是在回国之后，你应该知道他跟泰华时尚的关系，张总，也就是张耀他爸，算是他的养父吧，这些事情我了解得不太清楚，他并不跟我说，不过我猜也不是什么让人愉快的事。只知道张总资助他出国留学创立品牌，但是控制欲很强，说白了就是培养他当赚钱工。ilight有他的投资没错，却是我们俩一点一滴创办起来的，那会儿张总一直想把ilight收归到泰华旗下，并且要江野去他公司工作，说好听点是工作，难听点就叫无偿卖命，我们自然是不能同意的，那段时间很艰难，他特别痛苦。”

    周暮确实私下了解过泰华时尚，从而得知了一些过往，只是了解到的跟真实情况不能划等号，他不想妄加揣测，除非江老师将来亲口跟他说。然而只听陈绮这些只言片语，他就不想再听什么所谓过往，他是想挖掘江老师内心没错，但如果净是些令人揪心的内容，他宁愿不知道也不想让他再承受深挖一遍的过程。

    “周暮，”陈绮看向他，“你是我认识他以来，第一个可以靠近他的人，刚开始我挺吃惊的，不过这对他来说是好事，能靠近一个人不容易，希望你多坚持一下。他回避你只是因为他战胜不了自己，并不是拒绝，你得给他点时间，这么说虽然矫情，但我希望你能让他好起来。”

    周暮的视线跟她碰了下，各自笑笑，都明白对方要表达的意思。

    “陈姐，他能遇上你是幸运，我想他一定很珍惜，谢谢你一直帮他。”

    陈绮叹了一声继而笑起来，“你这算是代替他发好人卡吗？那你可不如他实际，他可是直接把身家财产都发给我了，这么想想，我一点不亏。”

    “是么。”周暮也笑，他现在很想见他，想抱抱他，非常想。

    天台上，张耀杀猪似地嚎，额头上吧嗒吧嗒滴着冷汗，倒是真不冷了，就是很想死，想拉着旁边的变态魔头一块死。

    他此时被江野拎着脖子，脑袋以及半个身子都在天台外，胳膊上的伤口火辣辣地疼，那是在铁皮上生生剌破的，浑身上下几乎没有不疼的地儿，都是被这变态给摔出来的。

    “江野！我他妈做鬼也不放过你！”

    “嗯？那要不先做了鬼再说？”江野凑到他耳边冷笑，“你知道的，我不在乎多担一条人命。”

    张耀瞬间尿意上涌。

    “我跟你没什么账，你别太把自己当回事了，我要真想宰了你，你也活不到现在。”江野又把他往楼下放了放，立刻闻到一股不怎么友好的气味，嫌弃地往旁边靠了靠，“你想把我搞死没问题，随时可以来找我，可你要是碰了不该碰的人，那在我这里就是一笔死账，你想清楚了。”

    张耀拼命点头，吓得一个字也蹦不出来了，他睁开眼就是深不见底的地狱，耳边是呼啸的冷风，万一那变态手松一下，他下一秒就能摔成一滩肉泥，这时候让他干什么都得答应。

    江野的手确实有点酸，在生理性松手之前，将他从天台拽了回来，“时间不早了，要我送你回去么？”

    张耀拼命摇头，表现的很客气。

    “还是送一程吧，不然不太合适。”

    张耀：“”

    于是监控保安小哥很有幸地见到了某大型“事后”现场——风衣男人搂着衣着不整的衬衣小哥回房间，后者腿脚虚软，裤|裆处疑似有不明液体，脸色苍白冒着虚汗，像是经历了一场难以言喻地激战。

    刺激。

    太刺激了。

    现在的人真会玩。

    江野从总统套里退出来，道了句：“晚安张总监。”

    张耀：“”

    周暮来到房间门前，犹豫着要不要现在进去，陈绮相当贴心地给他俩定了套间，本来挺值得期待一事，现在到成了妨碍，因为他不确定江老师是否需要独处。

    要不找地儿吃点夜宵再回来算了。

    他刚一转身就看见了走廊另一头的江野，看方向是从消防通道出来的，身上挂着风霜气，风衣上隐约有血迹。

    江老师好像执行什么危险任务去了。

    江野看见他也很意外，表情一时不知道该切换到哪个频道，所以有点僵硬。

    “江老师，需要抱抱吗？”周暮冲他笑。

    江野的喉咙动了下，抿着嘴一步步走到房门前，每一步都很沉重，而且不敢看他脸上的笑容。他的脑神经仿佛被天台上的冷风给刮错了位，如一团冰冻麻花，严重阻碍了反射区对身体行为的控制权，心里更是充满了彷徨，不知道该不该这样走近他，也不知道走近之后该干嘛。或者，他刚才就应该果断离开。

    “周暮”

    “进去说吧江老师。”周暮掏出房卡开门，捏着房卡的手指有些泛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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