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痛他的痛

    “我沒有什么的.”林婧鸢不想再接受检查.可唐骏却检查让医生给她检查了一遍.

    在被检查的时候.林婧鸢急急地问唐骏：“长鲲怎么样了.”

    “等确定您沒事之后.我再带您去看他.”唐骏避重就轻地回答道.声音里沒有多少情绪.

    “他......伤得重不重.”林婧鸢小心翼翼地问道.看到医生挡住了唐骏.林婧鸢侧头看过去.见唐骏点了点头.

    她看着.莫名感觉到心头一阵跳疼.她闭了闭眼.还想继续问.却又忽然问不出口了.等医生给她检查完毕.她沒有听医生怎么说.就急急站了起來.就要往外面走.福妈慌忙过來扶她.林婧鸢嫌福妈扶着她走得太慢.但是.她自己腿脚虚弱的.若不是有人扶着.她或许都迈不动脚.

    转过一个转角.就到了最尽头的那一间单人的病房.林婧鸢才进门.就见病床上被单仿佛直直盖到了头上.她脚下就是一软.差点摔倒下去.

    被福妈着.林婧鸢迈着虚软的腿脚.仿佛花了几百年的时间.她才走到病床边.只是.才到病床边.她腿一软.就“扑通”一声跪倒在床前.

    扑倒在床前时.林婧鸢这才看到.那床单其实并不是真的一直从脚盖到头上的.而是露出了一张缠着绷带.贴着纱布的脸.因为那颜色跟床单的颜色有点像.而她又是近视眼.所以给看错了.

    林婧鸢看了看那看起來面目全非的脸.刚毅的棱角还在.浓浓的眉毛下他眼睛闭着.看起來无声无息的样子.她颤着手.伸到他的鼻端.几乎探不到气息!

    林婧鸢大急.她俯身下去.侧耳贴到他的胸前.听到了虚弱的.不是很规则的心跳..还好.还有心跳可是.他的心跳为什么这么虚弱..

    这时.门外有轻轻的说话声.林婧鸢听出其中一人是唐骏的声音.她收敛好自己.起身在床前的椅子上端坐下來.不一会儿.就听到门被敲响.林婧鸢侧头时.看到唐骏带着几位医生护士进來.其中甚至还有一个是金发碧眼的外国人.

    林婧鸢站起來.听到唐骏解释说那些是被接來给程霄鹏治疗的医生们.唐骏跟国内的医生说完之后.又介绍那位外国医生.他先跟林婧鸢介绍说那位外国的医生姓汤姆森.又跟汤姆森医生介绍林婧鸢.无奈他的外文水平实在有限.结结巴巴说了几个单词.就说不想去.

    林婧鸢听那唐骏说的是英语.便用英文简单地说出了自己的名字.她沒有说出自己和程霄鹏之间的关系.因为她不想浪费时间在这方面.而且.她和程霄鹏似乎还沒有什么可以说得出來的关系.尽管唐骏向那些国内的专家介绍的时候说：“这是我们的大少奶奶.”

    一番介绍之后.林婧鸢便退了出去來.那些医生们似乎都是十分专业的人才.他们也就开始忙碌开了.

    林婧鸢退到外面.就见唐骏在焦急地跟一个士兵发脾气：“饭桶.连请一个翻译都请不到.”

    林婧鸢正要悄悄推开.就听到一位医生出來说道：“翻译请來了吗.快叫翻译來吧.他说什么我们都听不懂.”

    “请等一等.”唐骏着急得抓耳挠腮.那医生又说道：“快去接翻译來吧.不然一会儿手术的时候更麻烦.”

    “好的.马上请來.”唐骏一瞪那位请不來翻译的士兵：“再去给我找一个翻译來.要快.尽快.”

    士兵哭丧着脸说道：“陵阳城里会说英文的就那么一位.其他再也找不到了......”

    “哎呀.”唐骏急得脱了帽子狠狠一甩.这时.他看到了转身悄悄走开的林婧鸢.忽然想到刚刚林婧鸢跟那医生说的话.他忽然灵光一闪：大少奶奶说的英文可比他的不知好多少倍.

    他跑过去.也沒有多兜圈子.直接叫林婧鸢帮忙当翻译.见林婧鸢沉吟不语.他又恳求道：“大少奶奶.不是我支使您.是实在找不到人哪.您也知道.如今情况很紧急的.”

    林婧鸢说道：“不是我不想帮你.只是.我不知道自己是否胜任.”

    “胜任.胜任.一定胜任的.”唐骏喜出望外.林婧鸢便随他一起走了进去.

    事实证明.林婧鸢还是勉强胜任的.因为心中有着出国的梦想.林婧鸢学英文的时候便格外地用功.加上她时常看英文原版的书籍.又或许是那位外国医生知道她是业余的.所以用词格外浅显易懂.所以林婧鸢可以勉强听到那汤姆森医生的话.而中国医生的话.翻译成英文时.也还比较流利.

    医生们围在手术台前忙碌.林婧鸢站在旁边.她感觉腿脚有些发软.第一次当翻译是一个方面；另一方面.她第一次面临血淋淋的手术.见到那些锋利的刀子划破肌肤.她只觉得脊背阵阵发凉.她忍不住又去看程霄鹏的脸.被医生挡住了.她看不到.她的心就更悬得慌了.

    程霄鹏身上好几处中弹.其中胸部的那一处特别严重.林婧鸢看到胸前的衣裳都被血染了一大片.医生得先剪开衣裳.消毒清洗.才看到伤口.

    看到伤口之后.医生们都到吸了一口凉气.讨论着子弹是否打到了心脏.还有子弹是否还留在体内.林婧鸢一句一句听着.都忘了翻译.直到那汤姆森医生着急回头看她.她才醒悟过來.

    医生们先进行简单的诊完.之后开始动手取出胸腔里的子弹.主刀的仍是那外国的医生汤姆森.

    林婧鸢看到他划开程霄鹏胸膛伤口旁边的肌肤.又有一些血流了出來.林婧鸢看着那些红艳艳的鲜血.只觉得一阵头昏目眩.她咬了咬牙.忍住了.

    林婧鸢看着他们划开肌肤之后.先是探测一番.找到子弹的位置后.又一点点地划开肌肤.再小心地把子弹取出來.

    在取子弹的时候.林婧鸢听到一声闷哼.虽然已经完全变了调.林婧鸢还是听出來了.是程霄鹏的声音.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程霄鹏忽然出声.弄得医生手一抖.原本好不容易被夹住的子弹滑开了.医生吸了一口气.重新开始.当子弹再次被夹起时.程霄鹏又是一声闷哼.

    林婧鸢看着.听着.只觉得头皮发麻.她不知道程霄鹏在经历着怎样的疼痛.只觉得自己的心揪得发痛.他的闷哼仿佛就刺在她的心上一般.

    忙碌了整整一夜.好不容易做好了手术.林婧鸢虽然只是在哪里动动嘴皮子.却也出了一身身的汗.只觉得筋疲力尽.她真想舒服地洗个热水澡.可是.军营的条件比较艰苦.林婧鸢便只能去洗洗漱而已.

    洗漱的时候.看到那些水有些浑浊.她犹豫了一下.把那水拿到鼻子下边先闻了闻.沒有什么异味.

    她就小心地喝一口.谁知道.才一入口.就感觉到相当浓重的泥腥味.她慌忙吐了出來.这时.一个人经过到她的身边.林婧鸢吐出水时.差点吐到了他的身上.

    “抱歉.抱歉.”林婧鸢转开头.把水吐到旁边的草地上.慌忙道歉.可抬头时.看到的是金发碧眼的外国医生汤姆森.

    原來汤姆森医生不知道该去哪里吃早餐.问问那些士兵肯定是听不懂的.见到林婧鸢.就过來问她.

    唐骏过來.解释说饭菜已经做好了.请汤姆森医生跟他去餐厅吃.

    林婧鸢当然是不跟他们一起的.唐骏让勤务兵将早餐端到了她所住的营房里.

    林婧鸢住的是程霄鹏的营房.虽然说是条件相对好一点的单间.但在从小在高门大户里长大的林婧鸢看來.仍是太狭小简陋了.她不由得想着.程霄鹏也是从小锦衣玉食的大少爷.真不知道他是怎样适应这样的生活的.

    早餐也相对简单.林婧鸢也不挑.从容地吃了一个窝窝头和一碗稀得可以照见人影的小米粥.林婧鸢忽然明白了程霄鹏为何要跟任姣姣成亲了.军队需要源源不断的供给.而任姣姣的父亲是财政部长.只有跟他联系密切了.才能保证部队的开销.

    利益联姻.从小生活在高门大户里的她不是不懂的.可是.从沒有如此刻这么深刻地体会到个中的含义.

    若他是程霄鹏.或许她也会选择迎娶任姣姣的.因为那婚姻已经不止是他个人的意愿了.更是涉及到整个程家军的供给.

    在明白了程霄鹏的无奈之后.在如此深切地了解那桩婚姻的意义之后.林婧鸢内心更是沮丧.她明白.她跟程霄鹏怕是不可能长久.因为他们之间隔着无法撼动的任姣姣；隔着程霄鹏肩负的责任.隔着林婧鸢自己对自由婚姻的执着追求.

    那时.林婧鸢真想一走了之：她又不是程霄鹏的谁.她为何要巴巴地跑到他的地盘上來.

    可是.她又有点不舍得就这样走了.因为她有点担心程霄鹏.如今程霄鹏的情况如此危急.她不应该就这样一走了之的.

    即使他和她之间沒有什么关系.但是.就凭着他曾经如此用心地帮过她.她都不能够在此时对程霄鹏不管不顾地离开的.

    忙碌了一夜.不困是不可能的.林婧鸢在程霄鹏的行军床上躺下去.鼻端飘來属于程霄鹏的味道.还有一丝淡淡的烟味.林婧鸢蹙眉.她不喜欢闻到烟草的味道.

    刚刚成亲那段时间.程霄鹏抽烟抽得很凶.有时候难免靠近他时候.林婧鸢就闻到淡淡的烟草的味道.可是后來.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身上闻不到烟味了.可是.最近.又闻到烟味了.林婧鸢叹了一口气.唉.听说男人苦闷的时候就会用抽烟來解压.想來他是因为父亲过世后军务实在繁杂才又抽上烟的吧.

    躺在床上胡思乱想了片刻.林婧鸢睡着了过去.

    睡梦中.林婧鸢仿佛看到一个男子的背影.他坐在书桌边.一边低头看文件.一边抽烟.一缕轻烟袅袅而上.化作一声声的叹息.他抽着.抽着.就咳嗽了起來：“咳咳咳.咳咳咳.......”林婧鸢听着那一声声的咳嗽.心里仿佛被棉花个堵上了似得.有种闷闷的疼痛.

    梦中的男子.仍掉了手中的烟蒂.他回头.仿佛看到了林婧鸢.他站起身.似乎想要朝她走过來.可是.就在这时.四面八方响起了枪声和炮弹声.男子的身子颤抖几下.慢慢地倒了下去.

    “婧鸢.婧鸢......鸢儿.鸢儿.”声声的呼唤渐渐低下去.直到再也沒有声响.

    “长鲲.”林婧鸢大叫着.醒了过來.

    她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耳边却仍是莫名地仿佛听到程霄鹏的呼唤：“鸢儿.鸢儿......”

    林婧鸢稍稍整理了一下自己.就急急打开了门.朝程霄鹏的病房跑去.

    但是.当林婧鸢终于跑到那里.她喘着气推开门时.却蓦然发现.里面围在医生们在紧张地抢救.她愣愣地站了片刻.就见那外国医生汤姆森停止了动作.他在胸前画了一个十字.口中念念有词地说着什么.而其余的医生也都神情绝望地停止了动作.

    林婧鸢只觉得似乎有一块山一样大的巨大的石头铺天盖地地重压下來.她的身子晃了晃.摔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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