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十八章 难报美人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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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尊他,月前就仙逝了。”他垂下长睫,心平气和的话语中却听不出一丝悲伤,仿佛只是在描述一个既定的事实。
“什么?那你为什么不传书给我们?!”
承羽一手附上我的肩道:“先别着急,你且听他说完。”
“师尊,命我不准再和你们联系。”
“什么?!”
我不太明白,师父为什么会说出这样无情的话来。难道五年的朝夕相处,我们连见他最后一面的资格都没有吗?
“或许,师父也命你不准下山了吧?”承羽直视着他,语气沉静。
暹夜没有再说一句话,只微微颔首,算是默认。
“那你为什么来找我们,还将自己弄成了这幅模样?”我却没打算就这样放过他,我必得弄清楚这其中缘由。
希望,不是我想的那样。
“师尊走后,我算了一卦。”他看了我一眼,又转向承羽:“卦象上说,你会因他而死。”
“我没听明白,你再说一遍?”
“你风若安,会因夏承羽而死。”
星象演算,我确实没学。可当初在机关城,我却找到过相关的书籍。一套两寸多册的《天星卜》,我粗略翻过便当即销毁了。
为什么不学?这窥测天命的术法,岂是人想学就能学会的?资质问题先不谈,这卜卦,可是得拿自己的命来换的。
书上说,经多位大能亲身经验,消耗卜卦者的寿数的多少,会按所算之人与卜卦者的亲疏远近,以及所算之事对世间能造成的影响大来判断。
人生不过匆匆数十年,拿自己为数不多的光阴来问个变幻莫测前程?
别说这卦象所示并不一定会发生,就算真的会发生,我也不会让这种要命的祸源留存在我倚宵阁内。
我信命,却不认命。否则倚宵阁,也就不会存在了。
“你有病吧?”我深舒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平和些:“你耗了多少寿命?”
“不多,五年。”他望着我的眼神里写满了真挚。
“你骗不了我到底多少年?”
“约莫十五年左右。”
“你为了一个我根本就不相信的卦象,耗了自己最宝贵的十五年青春?我可爱的师兄,脑子呢?被驴踢了不成!”我背过身去,蓦然间,不知道该怎样面对他了。
他的这种举动,早已超出了普通的同门之谊,他的这种牺牲,也早已超过了普通的男女之情。
可十五年的寿命,我拿什么还?
如今的我,竟也体会到什么叫做最难消受美人恩。
就在我苦恼如何是好的时候,承羽直截了当地开了口:“自我便知道,你也是属意阿若的你对她的心意,丝毫不比我的少。而今,我们已见过了双亲,默定了终身,她,是不可能回应你的。”
“我明白。那五年间我看得分明,她显然同你更亲近些。我是注定要承师尊衣钵的,从未做它想。角城此行,我想陪同你们一起,以防外一。若卦象所示并未出现,我自会回云涯去。”
这是我和暹夜相处以来,他说的最长的一段话。
“你能不能不要这样!”我死命憋住眼中的泪水,可只要一想到他违背师命,寿命骤减全是为我,为我这样一个什么也给不了他的人,心口就一阵阵地抽痛:“你能不能不要这样,暹夜,你为什么什么都不求”
“余生的愿望,是你们都能安好。你们好,我就好对了,我已改名,往后唤我藏夜吧。”
这世上真的有看着别人甜蜜快乐,自己就会觉得幸福的人吗?
我只知道,以前当我看到美满家庭的时候,心里有艳羡,有祝福,有悔恨,有落寞却唯独没有幸福。
“承羽”我还是没出息地让泪水夺眶而出了。
承羽轻拍着埋入他怀中的我,掷地有声的言语似在发誓:“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一夜无梦,睁开眼,又到了启程的时候。
我立在城门口,回望着这个流连了六天的连陲锁钥,想起了我在街边吃到的烤肉和馍饼,想起了某天和个大汉拼酒获胜,想起了初到此地,我押着众人去成衣铺,换上当地天合与夏族相结合的特色服装的趣事。
不止在这西裕关,风城,云涯,机关城,耀京,烨城,建安短短八年,我已经走过了这么多路,体味到了这么多的世态。
苏豫,红衣,晗冰,映雪,公仪研,景岳,迎七,墨瞳还有祖父,父亲,娘亲,千叶还有师父,暹夜,承羽短短八年,我拥有了这么多可亲的家人,可信的友人,可恋的爱人——我是幸福的。
从前的我,从来不敢奢望这样的幸福。
可重活一世,我却想为常人所不能,我想与他们打造一方属于我们自己的天地,我想将世间的美好,都留在身边,如树木常青,水流不息。
幸福,不该如指尖流沙般越握越散,幸福是相互的,是大家共同缔造的一世良缘。
我绝不容许任何人,破坏我们共同营造的幸福。
我自己,最是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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