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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95.第95章 坛酒夜话情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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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厥可汗对卿寒的才智本便颇感欣赏,如今思转片刻确是良计,当即唤人这般去做,将主营前移至陈桥,又催了人连夜修补城墙。

    卿寒叩谢,仍是淡淡起身而出。地窖之外,此刻暮云万里,绯红染遍天边化作朱墨千笔,转眼便蔓延过整片皎空,织就密密情愁。

    离本天意,枉江山多情。

    卿寒转身抿去泪水,缓缓才想起方才心中所成之计,当下急着回营与步云飞商量。风云缠动,卿寒转身步回地窖,借口身体不适将先行回营的请求道罢。突厥可汗听闻自然准许下来,片刻又令三王子靖承王一路护送,务要平安抵营。

    暮色四合,七色霞云都聚到天末,卿寒却无心赏景,只一骑绝尘踏土急急朝北。

    “姑娘无需着急,父汗今夜并不回营,时候自是足够,”策马数炷香,卿寒听闻唤声方才记起身后的阿史那苏欲,“方才我听父汗道,今夜他已决定留于陈桥与众将商讨战后事宜,定然是无力再回营。”

    黑马长鸣嘶吼一声,卿寒勒马回绳,只将凤目扬起望着靖承王眸底。阿史那苏欲展眉,平平道:

    “本王知你身体并无不适。”

    卿寒心头一紧。当日阿史那苏欲有意将她与步云飞的身份隐瞒,已令她大为犹疑,此刻分明已知晓她谎话,却又故作不知。

    “三殿下若唤小女有事,还请明示。”

    阿史那苏欲停顿片刻摇头:“并非所有人都同我父汗c两位王兄一般重利轻义。本王数次帮你,并无所求。”

    卿寒哑口无言。行云缱绻,夜幕缓缓低沉,半轮皎月不觉隐在似有似无的靛青中,湛白幽然,冥冥便照着两骑,一路同道而驰,十里并辔。

    此时凌华殿内,铜炉微暖,墨帝倚在龙椅之上扶额喟叹,面前桌案上封封战报皆是损兵败退,折将失城。王湛悄然步进,又惴惴递进一封,不料却被墨帝唤住:

    “念。”

    王湛自是不敢:“陛下”

    “朕叫你念。”

    龙言威严振宇,王湛只得轻然执起前线战报。青墨字字深刻,王湛一眼往下,指尖亦不由颤抖:“陛下,陈桥失守突厥大军火困城池,破了天险,已入陈桥为营”

    王湛言语未尽,只听玉阶以前白瓷碎成一地,案上奏折重重落地。王湛知是龙颜大怒,当即俯身求罪,不敢再念。

    “月月战败,退守后城,让朕有何颜面对天下!再过数月,朕这京城c皇宫,是不是都需拱手让给蛮人?陈桥天险都已丢失,我大墨精兵强将,莫非还胜不过夷狄!”

    王湛唯唯连声,墨帝却已挥了龙袖,盛怒不已:“你去替朕传旨,告诉彻王,倘若一月之内再夺不回城池,两罪并罚,他这个亲王便不要做了!”

    “陛下英明,老臣遵旨”

    王湛在墨帝身边许久,深明皇帝言出必行,再劝只得引火上身,便静然退步出了凌华殿。他始终未与墨帝细言,那封战报末尾,道明了离王擅自抗旨出京,御城不力,才致陈桥沦陷,甚至请罚离王以振士气。殿外落雪纷纷,正是冷寂无声,王湛长叹随口唤来两人:

    “你二人去趟白郊,务要将陛下旨意传达这封战报碍了陛下龙目,便去烧了。”

    月上深林,已是黄昏之后。

    卿寒随阿史那苏欲一路从最近的山道驰骋,此刻终于抵达突厥后营。卿寒翻身下马,正欲往深林而走,却被靖承王伸手而拦。

    “父汗虽不在营中,却有他亲卫日夜巡察。昨日只因营内忙乱,方才未注意你与步云飞会面,如今你这般显然入林,断然不成。”

    卿寒微愣:“那该如何?”

    阿史那苏欲回眸:“回帐,本王有话同你说。”

    卿寒本对阿史那苏欲并无多感,却是听了方才他在道上同她说的话,才隐隐然觉他不同寻常。身为突厥三王子c靖承王,竟数次庇护墨朝中人,亦从来不参与谋划军政,此刻既别无去处,便也从了他,回眸步入帐中。

    夜深,营火缀如漫天星辰,卿寒背身而来,阿史那苏欲已端了坛酒盘坐到案前。醇酒闻之香甜,苏欲不待卿寒问起,便兀自斟酒:

    “夜深困倦,不可无酒。”

    卿寒静静盯着他明亮的眼眸,只当作他是嗜酒如命,却不知他与她同岁,年少好酒,只欲消愁。

    帐中一时寂静,阿史那苏欲将酒盏盏入肠,卿寒犹豫片刻起身,唯有一拜:“小女承蒙三殿下照拂,诚惶诚恐只是不知殿下缘何与墨朝中人来往?”

    阿史那苏欲扬起眉目令她免礼回坐,许久方道:“因为我母妃。”

    卿寒短暂一愕。

    “我母妃当年同你一般,为墨朝仇家所逼,走投无路,只身亡北来到突厥。那时我父汗还只是王储,对她百般爱慕,便迫她嫁为王妃,不久,便有了我。”

    “但我母妃日日念着墨朝,虽身在突厥,却不愿背弃墨朝直至八年后突厥南下攻墨,”阿史那苏欲又将金盏扬起,眉眼不由泛红,“守着墨朝北城的正是母妃的仇家,扬言愿用北城换回母妃。父汗听闻不费一兵一卒便可长驱直入,又想至母妃向来不愿从他,当下便应允下来母妃为了护住墨朝的城池”

    “这些事,我从来都不知晓。我记恨了母妃十年,恨她置我不顾直到后来父汗当年身边的一位暗卫临死前将来龙去脉告知于我父汗为了不令我知晓此事,于他不利,不久便将身边所有亲信手刃”

    阿史那苏欲已醉得有些模糊,卿寒只觉得心下一沉。

    “你可知我为何不将你与步云飞之事告知父汗?”阿史那苏欲看着卿寒,竟缓缓一笑,“你当日同我说,你孤身潜入突厥,是为情义c忠君报国我不怨你,如同当年原谅我母妃在两军阵前自刎一般”

    “我人微言轻,改变不了父汗的南下决心但我亦分得清黑白是非”阿史那苏欲扬眉,缓缓在卿寒杯盏中斟满醇酒,“我知你与步将军所为并非错事,到底是父汗先发不义之争”

    “我本王只希冀你们攻下突厥后能不为难突厥百姓”

    “萧若”

    阿史那苏欲醉得满脸通红,晕然便倒在桌案上。烛火窜动,卿寒不觉已然两眼湿润,指尖抬起间,不经意已将金盏里的酒一饮而尽。

    烈酒入喉,温至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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