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5章 真看不开

    王游张开眼睛，霎时心神剧震。

    他看着来人摇头苦笑，不敢置信的低语：“果然是我疏忽了，没想到事情里面还有二皇子您的手笔。”

    萧护勾唇浅笑，说话的神色没有一丁点心虚，直接承认了自己在其中的作用：“王公子家中防卫太松懈了。”

    王游拧着眉头，完全无法理解萧护做下此事的缘由，不解道：“殿下为何要做此事？难道就不怕事情败露了让皇后娘娘被陛下责难吗？”

    萧护闻言笑声高扬，放纵的笑声传出老远。

    他看着王游的眼神全是好笑，语声难掩得意的说：“母后卧床不起，无论出了什么事情，父皇都不会责备母亲一句的——再说，即使此事事败，难堪的也只有张氏和王氏，与我何干？”

    王游闻言沉下脸，再也笑不出来了。

    王游从小就知道二皇子天资拔擢的传闻，对他的才能一直也十分敬佩，却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被萧护算计的时候该如何去应对。

    二皇子既然说了“难堪的只会是张氏和王氏”，那么他手下的人一定将自己出手的痕迹完全扫清，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心中有了这个想法，王游不在同萧护兜圈子，直接说：“王游自认没有殿下的聪明才智，但殿下出现在此处，臣身上有什么值得殿下图谋的，殿下不妨直说。”

    “我没想错，你果然是个爽快人。”萧护胜利在握的眼神落在王游身上，放松了口气，用劝诱的语气说，“王公子这一次什么都不用做，只需推说‘不清楚先父的书信什么时候丢失的’就够了。”

    电石火光之间，王游忽然对自己在宫中轮值日期变化产生了巨大的怀疑。

    那日当值之人本该是前一班的刘晗，但他生性风流，在家中与婢妾嬉戏着了风寒，不好出门，为了怕影响快到的考绩，才派人到自己家里送信，希望能够与自己调换一班。

    刘氏也是当初跟着太祖起兵之人，但刘氏从一开始便是作为谋臣出现，家中子弟多科考入仕。

    像刘晗这样脑筋不够用的，刘氏族中才会为他们请来教习武艺的师父指点，再打通关系送入禁卫，以求谋个出身。

    二皇子萧护最得文人佩服，自己怎么就忘了这一点呢！

    王游心中懊恼，不由得认为刘晗来信与自己调班之事是故意坑害他的，决定日后远着些刘晗。

    自己处境艰难，断不愿意扯入皇子们为了大位的争夺战中，像他这样的小虾米，若是真遇上一个大浪打来，别说做弄潮儿，不遭受灭顶之灾已是不幸中的万幸。

    维持如今生活不易，凭借的是陛下不肯败坏名声，他才能逍遥自在，若是惹出麻烦，陛下一定很乐意彻底让王氏永远说不出话来。

    萧护像是看懂了王游的心思，轻笑着说：“王公子想太多了。刘晗与你交往有些年头了，他是什么人c会做什么样的事儿，不必我多嘴，王公子也定然明白。你觉得他会是帮着我设计朋友的人吗？”

    王游呼吸一窒，先是被萧护说得哑口无言，随即感到一阵脊柱发冷。

    二皇子萧护竟然在短短一息之内已经把自己的全部心思猜了个正着，这是何等深沉的心机！

    “王公子看来并不愿意与我深交，萧护告辞了。”萧护见王游一脸防备便不再多说，达成目的后直接转身离去。

    他走在阴暗的大狱之中，却仿若闲庭信步，让人不得不为起风姿折服。

    可惜在场能够欣赏萧护风姿的只有王游一人，而王游只觉得二皇子表面风光霁月，背地里一肚子坏水，绝对要离的远远的才能保家宅平安。

    王游攥紧拳头狠狠的不断垂着床沿，打得自己手掌发麻才被疼痛刺激得渐渐冷静下来。

    他抬头望向牢房顶端巴掌大的气窗，让眼睛盯着刺眼的阳光，深吸一口气，下定决心回家之后立刻与生父好好谈谈这几日的遭遇，一定要把家里的奴婢梳理一番。

    否则家中什么牛鬼蛇神都能自如来去，岂不是再无安寝之日？

    今日显然不是一个安静的日子。

    王游上午送走了二皇子萧护便彻底没了食欲，草草用了几口饭食就抱着头仰面躺在床榻上想事儿，等到从气窗射入牢房的光线变成橙红色，监牢之中再一次响起脚步声。

    “王游，你倒是很悠闲。”太子冷淡的声音回荡在空寂的大狱之中。

    上午来人若是萧衍，王游现在一定有很多闲心跟萧衍废话，可现如今他想清楚了自己不想搅合进太子跟二皇子的争储大战，只想要立刻脱身离开。

    王游猛地坐起身，不等萧衍询问便主动说：“今日用过早饭之后，二皇子过来了，他让我告诉殿下‘不清楚先父的书信什么时候丢失’。”

    萧衍瞳孔骤然缩紧，呼吸微妙的停顿片刻之间脸上已经露出压抑不住的恼怒，夹着怒火沉声道：“又是他！”

    王游只当自己没听到太子咬牙切齿的声音，一声不吭。

    设身处地的想想，要是他有二皇子那么个弟弟，整日处心积虑的就盼着把东宫宫门挖塌了，王游也不会对自己弟弟有什么好感的。

    “萧护还说了什么？”王游开门见山，萧衍也不是喜欢绕弯子的人。

    王游主动对自己说起萧护前来的事情，可见王游已经想通的所谓的“昭仪与已逝王赫通信事件”已经变成皇子之间惨烈的东宫争夺战，而且王游的态度绝不是支持萧护的，而是想要抽身事外。

    既然如此，萧衍根本不必考虑王游在此时欺骗自己，有疑虑之处，直接询问便能够得到满意的答复。

    王游听到太子的问题，果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他略略将自己的怀疑和萧护的回答说了一遍，而后道：“此事恐怕在二皇子提起的时候，已经什么都查不出来了。”

    萧衍挑高眉头，没想到自己把王游丢进云阳大狱，王游这时候却颇为好心好意的劝说他别在往深处查。

    但不得不说，对这件事情，萧衍和王游的看法一致。

    萧衍同萧护做了快二十年的兄弟，纵然他才智逊色萧护一筹，也不是完全能够看懂自己这个弟弟的行事风格的。

    萧护最爱的便是“滴水不漏”和“一击必杀”。

    在事情暴露之前，完全显示不出萧护插手的痕迹，而一旦事情了结，哪怕人人都知道其中有萧护的手笔，也再找不出任何能够克制萧护的线索。

    更何况此事涉及的人员已经足够敏感，若是再加上一个萧护，就彻底凑足了萧衍自己在宫廷里表现出厌恶程度最高的几人。

    姨母唐妙蓉毁了太子心里的父母恩爱的梦想，二弟萧护觊觎自己屁股底下的太子之位，掌握山海池泽赋税的王少府王霄与自己政见不合，在朝堂上一再反驳自己拨款修正长城的提议，而此人是王游的生父！

    连萧衍都觉得这是自己自导自演的一场只为了排除异己的连环计。

    真是太可笑了。

    萧衍抿紧嘴唇，看着王游难得正经的模样，口气平稳的交代：“看来还得为难王公子多在狱中蹉跎几日，孤查清张氏如何派人迁入你家中偷盗书信才好为王公子拔除恶名。”

    王游看着萧衍这幅道貌岸然的模样，心里一阵恶心，暗暗骂了一句“皇家就没有好东西，各个都黑心肝的阴狠家伙”，可他脸上却露出感激的笑容，拱手道：“劳烦太子多用心了。”

    萧衍撇撇嘴，声音越发轻柔客气。

    他略显迟疑的说：“那十日之约？”

    王游扯着发僵的嘴角干巴巴的说：“自然是臣输了。”

    萧衍“嗯”了一声，扔下一声“孤先走一步”就直接让人再一次锁了牢门，把王游丢在阴暗的云阳大狱之中与老鼠为伴。

    王游咬紧牙关，粗喘了几声才把心里的憋闷之感呼出。

    他冷哼一声，重新倒回床榻里——人为刀俎我为鱼肉，除了闷头大睡，他还能做什么？！

    且趁着能睡的时候，多睡一会吧。

    照着此事的进展看，太子萧衍用张氏开刀，事后泰兴帝为了安抚臣子，还是要像几年前似的把自己提溜出来，在朝中安排个好位置树立“绝不因私怨为难臣子”的榜样。

    比起心有怨气的王游，定下决心向父皇交出一份满意答案的太子萧衍行动却十分迅捷。

    他带着御林军直奔恩候府邸而去，封笔了四门之后，迅速将张家几个主事的男女分开拘押讯问。

    “殿下，恩候说他想要见见您。”百福在门厅进出了一圈，低声对萧衍禀报。

    百福是唐皇后从一群入宫的小太监里亲自挑选出来，陪着萧衍一同长大的。

    他机灵又忠心，并且十分懂得分寸，萧衍去哪里都会带上百福，这一次来恩候府邸抓人也不例外。

    萧衍点点头，冷淡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百福见萧衍面色不悦，立刻凑上前禀报的时候马上改了口，低声说：“张老太爷一再强调张家做下此事，都是为了太子好。”

    萧衍闻言怒极反笑，冷冰冰的说：“走，去看看他怎么对孤好的。孤一直想知道张氏的脸皮都是怎么长的。”

    百福低垂着头，耳中灌满了萧衍重重踩踏着地面的声响，心中想：这张氏上上下下一大家子，怎么就没有个明白人？

    非得把陛下和太子全惹火了才算完。

    怕日子过得太舒坦了，怀念全家在后宫挣扎的日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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