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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4.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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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风寨中,与张玄差不多年纪的少年也就小酒一个,因两人年纪还小,张大风从未让他们出山参与打劫。

    平时张玄除了睡觉和跟着秀才读书之外,几乎什么事都是与小酒一起做的,同进同出,同吃同玩。只牢记张大风的嘱咐,上茅房时避开他。小酒心大,从没注意过这方面的小节,另一方面也是习以为常了。

    这会儿他见她摇头,显出些许失望之色,但转瞬那对乌黑灵动的双眸又亮了起来:“你不想钓鱼,那去粘知了?抓山雀?”见她对他的所有建议一概都是摇头,忍不住又担心起来,“你是怎么了?看上去还是没精打采的,真的病了?”

    他伸出手,带着薄茧的手掌拨开她额前几缕碎发,很自然地一低头,光洁的额头贴上她的额头,心无旁骛地感受她的体温,看她是否发热。

    肌肤相贴处,传来微温的热意,少年的鼻息淡淡,轻拂在她脸上,让她不自在起来,勉强忍了一会儿,正要扭头让开,却听小酒纳闷地说道:“没发烧啊?”

    两人几乎是零距离地贴着,大眼瞪小眼,他一说话,热乎乎气息就直接喷在她口鼻之间。

    张玄颊上一热,赶紧别开脸,鼻间闻到股烤饼子的香味。这小鬼,刚吃完胡饼吧

    “说了我没事啊!”

    “那怎么不去玩呢?咦?你脸怎么红了”

    她此刻真是希望他赶紧消失,别在她身边叨叨了。

    她一心想回去检查一下这不济事的简易姨妈巾如今到底是个什么状况!小酒却不离不弃地跟着她,一路跟回她住的小院。

    张玄在院门外停下脚步:“我昨晚没睡好,困得很,你自个儿玩吧。”

    小酒十分不解:“你不是睡了半天了,还没睡够?”

    张玄唉声叹气道:“之前闹肚子,上了好几回茅房,根本没睡着。”

    “果然还是病了,你等着,我去找点止泻的来。”

    “哎”张玄摆着个伸手阻止的姿势还没来得说出拒绝之词,心急的小酒已经跑远了。

    不管如何也是争取了点独处时间,她快步走进茅房,关上门,把简易姨妈巾再固定了一下,出门进屋,取出胡饼慢慢啃着,思量着以后差不多每个月都要来这么一回,她要怎么应付小酒才好,总不能次次都说闹肚子

    过了小半个时辰,她听见小酒叫门,下地去开门,就见他端着一碗黑乎乎的物事进来了:“吃这个!”

    她仔细看了看碗里热气腾腾的黑糊糊,是炒得焦黑的大米,又用热水泡开了,焦糊拉拉的,不由苦了脸:“吃这个?”她此时真是十分后悔,为何要用闹肚子做借口?

    “吃这个!”小酒很坚决地说着,“快吃,我刚炒的。闹肚子吃这个管用,都不用吃药。”

    “你亲自炒的?”难怪焦得离谱,黑比石炭啊!张玄郁卒地接过碗,用勺子舀起一点,用神农尝百草的大无畏精神抿了一小口。

    苦

    “要全吃完才行。”

    “我要放糖”

    小酒挠挠头:“糖好像用完了,我在厨房兜了一圈没找到。”

    “”

    ≈8226;

    午后,张大风终于回来了,还带回来一个乞丐婆。

    张玄简直要崩溃了,她需要姨妈巾,她爹却给她带回来个乞丐婆,这是要闹哪样?

    张大风在她忍无可忍的逼视下,讪讪道:“我又不能抓有家室的娘子上山坏了规矩,不管怎样她能教你关于女人的事,我问过了,她无亲无故,上山还能有饭吃有屋子住,她乐意着呢。”

    张玄瞧了瞧乞丐婆,满头灰白油腻的散乱头发半盖着脸,从乱发间露出一对惊恐的眸子,缩着肩膀瑟瑟发抖。

    人哪里乐意了?!

    张大风见自己闺女十分不满地瞪过来,急忙道:“我先带她去捯饬一下。”说着就带乞丐婆往门外走,走了一半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一拍脑袋,回身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笑嘻嘻地递给张玄。

    张玄疑惑地接过来,布包十分轻软,里面不知包着什么,她探询地望向张大风,他却已经转身带乞丐婆出去了。

    张玄解开布包,见是厚厚一叠浅黄色的纸,纸质绵软。另有四卷一模一样的,用细麻布缝制的物事,展开其中一卷,是一块三指宽,两尺左右长的布带子,一头略窄,横着缝一根三尺多长的细布带,宽布带另一头缝着一小段环形细绳,宽布带中央则有两条相距六七寸的横带,能固定那卷绵软的纸。

    姨妈巾!

    ≈8226;

    张大风再把乞丐婆领回来时,她已经沐浴过,换了身干净衣裳。他对张玄道:“有什么不清楚的你就问吧。”

    张玄瞧着他身侧的妇人,妇人五官平庸,面相老实,仔细看的话,年纪应该也不过四十多岁,只是两鬓花白,饱经风霜的眼角嘴角都是细密的皱纹,加之原先蓬头垢面地看不清面容,才以为她是个老婆婆。她笑笑:“大婶子,怎么称呼你呢?”

    妇人向她躬着身子行礼,神情紧张地答道:“小娘子叫奴家阿关就好。”

    张玄点点头,又道:“这里其他人都不知我是女子,你别叫我娘子,叫我少当家。”

    阿关愈显紧张:“是是,少当家有要问的,奴家定会老老实实地答。”

    张玄想要的就只有姨妈巾,这会儿已经用上了,哪里需要再问她什么事情,见她紧张不安,便温言道:“我爹硬把你带上山来,实在有点强人所难,你若是不情愿,我便求爹爹找人送你回去,若是愿意留在山上也无妨,至少衣食都足,只不过这寨子里里外外大多都是男子,我怕是你有所不便。”

    阿关畏缩地望了眼张大风:“奴家愿服侍少当家。”

    张玄见她害怕张大风,估计当着他的面不敢说实话,便先把此事搁下,让她等在自己屋里,自己则与张大风去隔壁他那屋说话。

    她进屋关上门,转向张大风问道:“爹,三十八叔的事你决定怎么处置?”

    张大风脸色一沉:“他犯了多条死罪,私自下山,奸淫妇女,屠戮老弱妇孺,还就在山脚下犯的事!”

    张玄心中一凛:“爹,你要斩了三十八叔?”

    张大风冷冷瞥她一眼:“他不该斩?”

    “可他只是为了报仇而已,那人当初对他家人也做下了令人发指之事,他虽”

    张大风硬邦邦地甩出一句:“不斩不足以服众!”

    张玄滞了一下,无言以对。

    她回到自己那屋,推门进去,屋里阿关本来坐着,听见门响,慌忙站了起来,瞧见是态度温和的“少当家”,便显得放松一些,但仍十分恭敬地向她行礼。

    张玄让她坐下,自己也去桌边坐下了,问道:“这会儿我爹不在,你便对我说实话吧。你想回山下还是留在寨子里?”

    阿关小心地瞧了瞧她的脸色:“奴家愿意留在寨子里。”

    张玄一想也好,她这个原身自幼住在山上,其实生长环境颇不正常,亦对山下寻常人家的生活完全不了解,她以后倒是可以向阿关多问问此时此地的民风民俗。

    她向阿关询问籍贯出身,以及为何会沦落到乞讨为生,阿关的经历说来也颇为沧桑,丈夫早年病逝,她膝下无儿女,遭遇旱灾后田地颗粒无收,虽能向官府常平仓借贷钱粮,但到期要还四分利,她即使贷了亦无力偿还,便离家弃田成为流民,乞讨为生。

    张玄与她说了会儿话,忽然听见屋外有张大风的声音,开门一瞧,他正命人在院子西面清出一间小屋子,好让阿关住下。

    张大风安置完后院女儿的事,便去了前面,命人将山寨后头那棵女贞树砍了,以杜绝漏洞。

    同时他担心邱三十八在山脚下的镇子上犯了那么大的事,会引起官府对大风寨的注意,便让二当家古二去山下打探这件事的后续。

    古二其实并非最初跟着张大风上山的那批兄弟之一,却因他为人行事极为精明能干,渐渐得张大风倚重,成为大风寨的二当家,加之他本来家中就排行第二,便称古二。又因他武艺非凡,尤其是刀法极为出众,还起了个诨号镇魂刀,张玄与小酒所习刀法,便是他教授的。

    古二知道事情重大,领命后单身一人,匆匆下山。

    张大风将处斩邱三十八定在两天以后,在这两天里,邱三十八始终被绑在院子中央示众,不允许给任何水粮,这也是对大风寨中其他人的警告。

    张玄心中不忍,邱三十八虽然犯了事,却事出有因,若说死罪难免是因为张大风要立威,确保山寨里始终能令行禁止,那么如今让他在烈日下暴晒,两日两夜承受着饥渴之罪,就显得有些残酷了。

    第二日白天,张玄偷偷藏起块煮熟的羊肉和几个炊饼,用油纸包好藏在床下。入夜后不久,隔壁屋就响起张大风如雷的鼾声,她灌了满满一瓶清水,拎着瓶口绳环,带上吃食出了门。

    今夜轮到九叔看守,九叔心软,又与邱三十八关系较好,想来不会拦阻她给邱三十八食物与水吧。

    从山寨大门进来,前部是一个大场院,绕过照壁就是供奉关老爷的正堂,再往里走是二堂,张大风平时有什么事要商议的常常就在此处召集管事的诸人。

    穿过二堂又是一个场院,就是她和小酒平时练功所在,也是如今绑着邱三十八示众的地方。

    这处场院东侧通往一个大院落,大风寨里一大半的人都住在那儿,另一半人则住西侧。再往北走要上个小坡,就是张大风和张玄住的独立小院,不过仍在山寨大墙里面。

    时当九月中旬,明月孤悬,漫地银霜。

    她熟门熟路,便连灯都不点,出了院子,顺着小坡往下,行到半路,却见中部的场院方向,急急窜过来一条黑影,看身形有些熟悉,却蓬头散发。

    她微微一惊,低喝一声:“是谁?”

    那黑影也是一惊,与她一照面,两人俱都愣住了。

    “少当家?!”

    “三十八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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