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8章 狗样年华（七）

    临近中午，苏小成爬在顶楼一间屋子的窗口望着外边的风景。这里可以看到很远的城里的楼房和更远的城外的山峰，昏黄的阳光透过厚厚的雾霾照耀着城市，远处高低错落的楼房看起来朦朦胧胧的。这座城市里密密麻麻的大部分都是七八层的楼房，间或有一些平房夹在高楼中间。更远的黄河对岸还可以看到农民的田地和果园，在西北方不远处，一座十八层的号楼鹤立鸡群般矗立在一些矮楼中间，下午阳光明亮的时候可以看到楼顶上红色的“汽车工业公司”的大字。据说还有一座超过二十层高号楼，是位于东南方铁路局的工贸大厦，可惜在这边望不到。东边隔壁是一个更大的工地，据说是市公安局的办公大楼，听说要盖十多层，现在刚盖了一层，站在这里往下看，一副热火朝天的样子：工作面上到处都是人，一边钢筋工正在绑钢筋，一边木工已经开始支模板，有的地方还在浇筑混凝土；头顶上吊车来回旋转，将一捆捆钢筋木板或者混凝土吊到工作面上，在那里，木工的钉锤和叮当声c振动器的嗡嗡和叫唤声响成一片。他们所用的吊车和这边也不一样，是塔吊，基座固定在地上，横梁在高高的塔身上旋转，滑车在旋转梁山来回滑动，将物料送达指定位置。这塔吊明显的比这边的公鸡吊要先进的多，它占地面积小，旋转范围大，上升空间大，安全性能高，因为它的塔身是和楼的主体连在一起的。每次苏小成爬在窗口张望的时候，都为这些人的聪明才智而惊叹。

    自从上班以来，苏小成一直跟着木工尚师傅干，这是一份很不错的差事：每天早上八点钟准时上班，干上一阵子，尚师傅突然会放下工具对苏小成说：“你在这里呆着，我去去就来，如果有人问你就说等师傅就是了”。苏小成不知道尚师傅去干嘛，也不敢问，就只好呆着，也不敢走开，只有爬在窗口望远方。

    苏小成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同样在一个公司里，工人和民工是不一样的，民工每天早上七点钟上班，工人准时八点钟上班，中午都是十二点休息吃午饭；下午，民工们一点半就被工头喊起来去上班，而工人准时两点，晚上工人六点钟准时下班，而民工要干到七点，有时还要加班。工人上班时有公司按时发的工作服，帽子手套什么的，而民工什么都没有。所以在工地上民工和工人一眼就看出来了，工人们穿着整齐划一的蓝色工作服，黄色安全帽，民工们穿着自己弄的旧衣服，颜色样式那是五花八门，安全帽也是各式各样。其实在这个工地上，大部分的活是由民工完成的工人只是做一些配合工作。可在这里工人却在民工年面前总是一副凶巴巴的样子，动不动还会破口大骂。

    有一次早上十一点多，尚师傅走了，苏小成正在那里张望，突然闯进来一个四十多岁，高个子圆脸，一脸茬茬胡的工人，一边悠悠地走着，一边磕着麻子，看见苏小成，立马勃然大怒：“你妈老个，你在那里干嘛呢？”

    苏小成猛然回头看到这么个人，惊得一个大张嘴，不知说什么好。

    “你是谁的人啊”。那人厉声喝问。

    “老魏的”，苏小成小声回答。

    “呃，小魏要你这样的人揣求尼玛，不干活躲这里偷懒。”

    “我没偷懒，是尚师傅让我在这等他。”苏小成诺诺而答。

    “那尚师傅一天不在，你就在这里望一天？”

    “愣着干嘛，你就不会找找活干？”那人继续喝骂，看着苏小成愣神的样子越发生气。

    “我，我不知道该干嘛”

    “你傻吗，你就不会把那垃圾清一清。

    ”苏小成赶紧找一块木板扒拉地上的垃圾，那人才气呼呼地走了。

    尚师傅回来一看苏小成正在扒拉垃圾就问：“怎么，呆不住了？”

    “没有，那个人骂着让干活”，苏小成说。

    “那个人呢”？尚师傅问。

    “就一个大个子，满脸胡子的人”。

    “呃，你说的是老曹吧，那是我们班长，就那么个人，你别把驴放屁当警报了，来来，干我们的，那个有人干，这么大一栋楼你也清不完。”

    “呃”，苏小成赶紧丢了木板开始帮尚师傅干活。

    尚师傅人挺好的，从来没有说过苏小成什么，说话总是很平和的。

    跟着尚师傅干真的很好，除了早八点晚六点按时按点准时上下班外，在干活的时候还有很多时间可以东张西望，虽然得时时躲着老曹。刚开始的时候每天早上吃过早饭后别人都去上班了，苏小成便躺在床上等尚师傅，等到八点钟尚师傅来了他便提着他的工具上楼，晚上下班了他也是躺床上等着吃晚饭，后来麦子哥偷偷告诉他可不能这样明目张胆的等，早上尽可能和大家一起上班，没事干可以在楼上转，晚上也一样，要么在楼上转也可到街上溜达，千万别在宿舍里让老魏看到，也别让做饭的看到，那样不仅影响不好，弄不好这好日子就没了。

    这就有些尴尬了，上班偷偷摸摸像做贼一样躲这躲那的，但苏小成依然按麦子哥说的去做了。早晨他和别人一起钻到楼里面等尚师傅，晚上下班以后他有时看到老魏在院子里，她便呆在楼上，找一个很隐蔽的角落呆着，等待下班，如果老魏不在，他便溜出去，到街上去转悠，一直转到晚饭时再回来。

    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苏小成也感到不是长久之计，可他真不知道这上下班前的这两个小时他应该干什么，没有人安排，到处是活，可每件事都有人干，除了跟着尚师傅干，其余的地方他好像是多余的。

    其实苏小成的担心根本也是多余的，在这么大一个工地上随便找点活够他干的，而且也有人操着他的心。老曹就操着苏小成的心而且非常的关心。在任何一个单位或者集体，总会有那么些个伪正义者，在单位或者领导眼里本来无足轻重，为了显示他的存在，对比他更无足轻重者万般的挑剔和严厉。每次见到苏小成，老曹总会唠叨上几句。他总是披着他那件灰白色的中山服，一边磕着麻籽，一边嘟囔着“操他妈的，他妈的c狗日的c杂怂”之类的脏话来到苏小成和尚师傅跟前：“狗日的，跟尚师傅好好干。”苏小成看着他那张长满胡须的丑陋的脸笑笑。有时尚师傅不在，苏小成也正好还在那里什么都没干，老曹往往会勃然大怒，声色俱厉地说：“你个狗日的，不干活尽偷懒，再这样给老魏说说滚他妈个蛋”。这时候苏小成往往气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手里的榔头握的紧紧的，恨不得一榔头敲死他。有两次尚师傅正好碰到，看不过去说：“骂他干嘛，是我让他等我的，你看人家还小你让他干嘛呢”。老曹还是不依不饶：“他他妈小给他爹妈说去，跑这里来混饭，房建公司又不是放赊饭的。”尚师傅笑笑说：“房建公司又不是谁一家的，你看大家都这样混，你我也都这样混，何必为难一个小民工呢，他混又不是混你我的。

    ”“妈的，就你心善”。老曹说着又往嘴里丢了几颗麻籽，没事人一样走了。尚师傅对苏小成说：“你看，就这么个半年现，别管他，我们干我们的。”

    在这个工程队里，最关心苏小成的人应该是黑包工头老魏了，他才是这些民工们的真正的老板。可是自从来到这里上班以来，苏小成很少见到他，偶尔才能看到背着手，在楼上悠闲的转着的老魏。有这么一两次，老魏转悠到尚师傅和苏小成干活的地方，他只是给尚师傅一支烟，问苏小成抽不，苏小成不抽，他们便抽着烟，说几句不着边际的话，又到别的地方转去了。尚师傅说你们这老魏年纪轻轻人还稳当。可是有一天，转悠着的老魏和老曹居然同时转到了苏小成他们那里，依然是是老魏给他俩一人一支烟，抽着说闲话，老曹依然是脏话连篇的，他们都笑，苏小成也跟着笑。老魏说曹师傅你一天吃屎吗，说话能不能干净点，好歹也是城里人嘛。老曹说你才吃屎，你们农村人吃屎，我们城里人才不吃屎呢。老魏说你错了，我们农村人拿屎种的粮食根本舍不得吃，都上你们城里人吃了。尚师傅说曹师傅没吃屎，大家都不喜欢吃屎，只是曹师傅每次吃完饭都拿老婆子的骑马布子擦嘴。老魏说这可能是真的。老曹说不过，就来他拿手的脏话对付他俩：“他妈的，你两个仔子拿老汉们开涮。”大家都笑，气氛很轻松。老曹话锋一转正色到：“小魏我可告诉你，你得把你的人管好了，不然你上哪里挣钱去，你像这样的小仔子你都不该要，整天的陪着我们的尚师傅，多轻松，下班了还不找着干活，溜出去街上瞎转悠，那你怎么能挣到钱。”老魏一惊：“真的？”他看着苏小成，苏小成没做声。“听尚师傅的话，好好干”老魏大声的叮嘱苏小成。苏小成点点头。尚师傅说：“好着呢，调教卡就好了”。

    老魏和老曹走后尚师傅对苏小成说：“看来我这师傅也给你当不成了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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