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试前夕（一）

    这几日的丞相府流言蜚语四起，大多都是在议论仪静小姐究竟是跟小侯爷在一起呢还是和顾三公子在一起，甚至连柳若枫也无缘无故被牵连了进来。怎么说丞相府少了一位柳公子却多出来了一位仪静小姐，刚好又不知道是哪个多嘴的将柳眉妆女扮男装的事情抖了出来，而柳贡士又是一路与柳眉妆同行而来的，自然而然的柳若枫也很悲催的被扯了进来。

    柳若枫手执一本书走在厅廊之上，想要静下心来毫无杂念的看会儿书也成了一种奢望。只因为，他那个表妹制造流言蜚语的本事实在太强悍，以至于不知内情的人也将他柳若枫自动列为到仪静小姐未来夫婿的行列。双眸在丞相府书房那一块儿稍作停留，随即嘴唇轻勾。明日，就是殿试之日了。

    这时，有着三三两两的丫鬟结群走过，瞧见是柳若枫，便行了个礼数。柳若枫对着她们颔首，随即自行离去，偏偏这时身后还传来了一阵阵议论的声音。

    “唉，其实柳贡士个小侯爷与顾三公子二人比起来，也不算差啊。生的玉树临风不说，还有功名在身。”一个小丫鬟说道，语气稚嫩，带着几分天真。

    “可不是呢，听跟在陈管事身边跟前儿的人说，这柳贡士将来必定大有作为。说是柳贡士在江南贡院科举时的表现令圣上记忆深刻，日后就算不是个状元及第，那至少也是个榜眼探花郎不是。”是另一个女子在附和的声音，声音温驯，应当是个较为玲珑的人儿。

    “可是妹妹，比起那有着谪仙之名的顾三公子，以及雍容华贵的小侯爷，柳贡士还是差了一点不是。”这次说话的女子语气较为稳重，沉稳的语气又不失幽默。她的话引得在场丫鬟哈哈大笑，面红耳赤。

    柳若枫摇了摇头，这些个丫鬟，枉费还是丞相府里面调教出来的人，竟然这么公然议论宾客。最主要的是，他柳若枫是无辜的。先是无缘无故被柳眉妆借去了姓名，之后又被柳眉妆弄得他这个名字在江南声名大噪，甚至还传到京都来了。叹了口气，他这些日子听说柳眉妆病了，中途也就去看了几次而已。后面为了避嫌，也就没有前去。如今殿试在即，他也应该过去找她好好商量一下才成。

    想完这些，柳若枫便转了个方向，向着柳眉妆房中走去。途中，正好撞上了去取了糕点回来的小福。

    “表少爷，你这是打算去看小姐的吗？”本来一开始的时候小福还对柳若枫有几分生疏，可现在却是越来越熟识。原因，自然是因为他这个表哥做的十分合格，一直陪在小姐身边照顾小姐，这样的表兄，的确是很称职。

    “嗯，她的病可好些了？”柳若枫看了一眼小福手中提着的食盒，其实问这话的时候心底已经有了底。既然柳眉妆现在已经开始叫身边丫鬟找吃的，那病情肯定是好了不少。

    “拖表少爷的福，小姐现在身子已经完全痊愈了，今天早上陈管事才将太妃娘娘派来的那些个御医统统送了回去。小姐这两天已经能够自己下地了，而且还能够提笔写字了。”

    如今的小姐，虽然还是一样的懒惰，但是知道练习写字，她也倍觉高兴。主子有写字这样的风雅爱好，她这个做丫鬟的说出去也有面子。以前在江南的时候，二小姐老是嘲笑小姐目不识丁，哪里知道小姐其实是深藏不露。因着小姐整日睡觉的事情，不知道挖苦了小姐多少。而且她瞧着小姐核姑爷似乎又和好了，以后再回到顾府中，看见二小姐，她一定得好好炫耀一番。

    小福这沾沾自喜的话令柳若枫挑了挑眉，什么时候懒惰成性的柳大小姐也会有如此风雅的爱好，她不一直都是钟情于睡觉吃饭的吗？难不成这次大病了一场，连带着性子也给改变了，若是如此，他还真得去好好瞧瞧。只是，还有一点令他很好奇。

    “表妹竟然如此出息，若是柳老爷柳夫人知道定是欣慰之极的。只是不知道，这表妹写字写得都是些什么？”

    小福听见柳若枫这么说，只当是他在夸赞自家小姐，再加上相处长久，对柳若枫也没有任何防备，当下便脱口而出。“小姐最近可是在写书呢，名为夫纲。”

    “咳咳”柳若枫怕是自己听错了，但人家小福吐字清晰，确确实实是夫纲二字。他只看过女戒，度过论语，道德经，以及资治通鉴等治国治家，三纲五常的书籍，还没听说过这世上还有夫纲这一本书呢。不用多说，光是一听到夫纲这两个字柳若枫便已经猜到了七八分，柳大小姐这是打算给他们男子写一本书呢。

    小福却只当作是柳若枫太过惊讶了，所以接着道：“怎么样，表少爷，我们小姐是不是很厉害，这本书我可是连听也没听过呢。你不用太惊喜的，小姐一直都在给小福制造惊喜呢。”

    柳若枫听小福这么自豪的语气，当下满头黑线。都说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丫鬟，可面前的这位小姑娘怎么跟在柳眉妆那样狡猾奸诈之人的身边连半点东西都没有学到呢？不应该，这实在是不应该啊。这小福脑袋实在够发达，估计连一点褶皱都没有，不然怎么会跟在柳大小姐的身边连一点不正常也没看出来。她家那位主子啊，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啊。

    两人说话间，就已经赶到了柳眉妆的住处。小福给柳若枫推开门，柳若枫一进门便看到柳眉妆正规规矩矩坐在凳子上，纤手在宣纸上游龙走凤。

    女子素面朝天，仅仅披着一头青丝垂直盈盈一握的腰间，除了脑后系着的紫色莲花发带再无其他。身着淡紫色纱裙，群上朵朵白莲绽放，煞是好看。正午的阳光细细点点的头多雕花窗照射进来，投在柳眉妆安静淡雅的脸上，形成一幅美丽的画卷，让人不忍心打扰。

    柳眉妆刚写完几个字，就听见背后的响动，也就将手中毛笔放了下来。转过身看了一眼进来的小福和柳若枫，嘴角带笑，莹莹如波。

    “我当是谁来了，原来竟是表兄大驾光临。小福，将你取来的糕点摆出来，我要与表兄好好洽谈一番。”

    柳若枫的到来，她一点也不意外。她早就算到，柳若枫一定会在殿试之前找她商量。刚好，她也想找他谈一谈。从江南到京都，她和柳若枫早已经达成共识，策划了这么久，就是为了能够踏足殿试，得见天颜。如今殿试即已经在明日，他们也的确是该好好商量一番。

    小福走到圆桌前，将她从丞相府厨房里取来的糕点一一放在桌子上摆好，顺带还泡好了茶，香气四溢。

    柳眉妆将手中的书卷收了起来，那宣纸上的黑白分明，柳若枫刚好瞟到两眼。只见，那开头两句，便是。为人夫者，需对内子一心一意，事事妥帖，不可招蜂引蝶。为人夫者，需对内子万事遵从，不可有怨。

    “表妹的文采实在是世间难得，也无怪乎连夫纲这样的书籍都能写得出来。”柳若枫嘴角带着明显的笑意，能用规矩来规范时间男子的，估计也就唯此一人。只是可惜了顾三公子这等人物，日后，怕是要被柳大小姐事事踩在脚下了。女子没了地位不要紧，可要让一个长期处在高高之上的男子服服帖帖，实在是难如登天。她能够将顾三公子制得服帖，那倒是独一无二的本事。

    “我只当表兄这话实在夸我独树一帜，标新立异。”柳眉妆挑眉，走过去凳子与柳若枫对立而坐。才一本夫纲就惊讶到了，真是定力不足。看了一眼一边站着的小福，让她退了下去。

    “那是，我更佩服顾三公子能够放下身段，事事迁就与你。”柳若枫伸手将茶倒满，看得出来，她今日心情很好。这样便好，他可不想再看见一个眼神空洞悲伤的柳眉妆。柳眉妆，就应该是意气风发，光芒万丈，阴险狡诈。那样无助的她，他看着不爽。

    柳眉妆被柳若枫这话说的噗嗤一笑，她可以认为，顾三公子这是被鄙视了吗？而且，鄙视他的，还是柳若枫这厮。别看柳若枫现在嘴硬，指不定日后会找个什么样的女子。若是个强势的，他这辈子估计只有委屈的份儿了。

    “好了，你今日来找我，不会就是为了闲聊吧。表兄，明日便是殿试，你是如何打算的？”

    柳若枫喝了口茶，他能够怎么打算？他也没有参加过殿试，所以自然也是心里没底。“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才对。你，准备怎么做？你真的确定，圣上忌惮丞相？而丞相，也真的能够因为这一装案子丧命？”

    柳眉妆明白，她和柳若枫完全不同。她所背负的，只是爹娘的清白。而柳若枫背负的，却是家族仇恨。他没有冲动妄为，已经足以说明他的忍耐力强悍到什么地步。天天看着自己的仇人在面前晃悠来晃悠去，估计没有谁会比他心里更加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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