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麒麟之章·二十二

    小娥调好浴桶里的水温，又取来毛巾和一套颜色素雅的长裙放到一旁的木架上，做好这些后才走到庭院中叫到：“小姐，快进来吧，水温现在正好呢。”

    “好。”碧汐点了点头，也差不多整理完思绪，进了屋内。

    小娥待她入浴，翻看了几下她脱下的衣服，不禁皱起了眉头：“哎呀，这衣服又破又旧，也不是什么上好的料子，奴婢还是把它扔了吧。”

    “别！”一听这话，碧汐赶忙出言阻止，“你把它洗干净放起来就行，千万别扔。”

    “小姐怎么会这么看重这条裙子？”小娥百思不解，拿起那裙子看了又看，“奴婢实在看不出它有甚稀奇。”

    “反c反正不要扔。”这裙子是以前长泽哥哥为她买的，虽不名贵，她亦非常珍惜。一想到负伤离去的长泽，碧汐的心中溢满浓烈的忧愁。她多想能再见到他，哪怕只是远远看上一眼。

    “好，奴婢不扔便是。”小娥于是将那长裙扔到一旁的木桶中，又走上前来梳理碧汐的头发，“小姐，你的头发长了好多。”

    她跪在浴桶旁，将碧汐乌黑的发捧在手中，先用水清洗，再一遍遍用梳子沿着发根到发梢由上而下地梳下去。

    “你这样一说，好像是长了点。”碧汐已经好久没有好好打理她的头发了，更没有去注意过它。她伸手水手中捞起几缕发丝细细一看，确实是长了许多。

    “小姐，你也瘦了好些。”小娥说着忍不住眼眶泛红，“奴婢定要多做一些你爱吃的。”

    “小娥，我正有一事想要拜托你。”碧汐听到她说要做吃的，突然这样说到。

    “小姐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奴婢。”小娥停下手中的动作，神情专注地看向她。

    “小娥，现在唯有你能够自由进出这个殿门，我希望你在出去的时候留意一下宫殿里的侍卫分布情况，还有下人们的闲言碎语。”碧汐说道，又轻不可闻地叹息一声，“我知道这个要求有点强人所难，但我现在能拜托的人只有你。”

    “奴婢出门的时候一定会留心这些事情。”

    “千万小心一些，莫要被人怀疑。”碧汐格外叮嘱了一句。

    “小姐请放心，奴婢会时刻注意。”小娥应到。

    等碧汐沐浴完毕，她换上新的月白色长裙，看上去雅致极了。小娥又精心给她绾了发，插上一些小巧别致的饰品，碧汐身上一路逃亡的落魄与狼狈皆一扫而空。

    “小姐出落得这般美丽动人。”小娥一边给她的唇染了胭脂，一边细细描了眉，呈现出的效果令她极为满意，“和婉吟夫人越发得像了。”

    碧汐望着镜中的自己，竟有几分陌生。她在以前虽然也有妆容，但大多是带有一点孩子气的天真，白皙中透着点淡粉。她的脸现在变得瘦削，没有了以前圆润时的稚气，眉眼间也多出一份清丽。唇红齿白，气质出尘。

    “小姐不能出外，若是觉得屋里待得乏味，奴婢就去差人送一副棋过来。奴婢虽愚钝，也能陪小姐消遣。”小娥这样提议。她还记得以前小小的碧汐跟在楚寒身后满园子跑，惹得一身尘土。她看着弱质芊芊，却并不爱静坐家中，极爱与楚寒玩闹。又或许是她太喜欢楚寒了，所以哪怕会受伤也要跟上去，唯恐被抛下。

    “好啊，我已许久没有碰过棋了，以前看你与娘切磋，过上大半天仍难解难分。娘常夸你棋艺精湛，让我和哥哥多多学习。”碧汐回想着母亲说的话，又想到哥哥为了躲开下棋佯装头疼的样子，不由笑了起来。

    “婉吟夫人太抬举奴婢了，与夫人比起来奴婢哪里称得上精湛二字。”小娥连连摆手，“小姐，奴婢这就出去，你好好休息。”

    “千万小心。”碧汐在她临行前又叮嘱了一遍。

    就这样，碧汐住在净欢殿内，与世隔绝。闲时去院里赏花，与小娥对弈，看云卷云舒，杏花微雨，也算过得悠闲。

    小娥趁着外出的间隙，暗自留心侍卫的分布情况与下人们的闲谈，再回去一一告知。

    据她所见，净欢殿外的侍卫会在晌午和日落时分交接吃饭，中间会有差不多半炷香的时间无人监守。殿外的大道上会有巡逻的士兵，绕着朱雀宫走上一天。每隔上一段时间巽会亲自来净欢殿一次，询问碧汐有无生活上的需求，同时查看殿内的情况。有时候她也会送些衣饰或者点心过来，但通常呆了差不多一个时辰就会离开。而每隔半月会有一次戒备最为森严，几乎大部分侍卫都会被派去正殿附近和宫门外，那是因为白虎宫的白止大人莅临朱雀宫，亲自前来会见朱御大人。

    没有人知道他们在殿内谈论何事，那一天必定殿门禁闭，所有人都不得靠近正殿，侍卫一排排守在殿外，体态威仪。一直有传闻白止大人素来与朱雀族交好，尤其是上一辈的朱雀族长朱炎大人是他的好友。于是朱炎大人一过世，他便亲自照顾朱御大人，对他的关心甚至超过了自己的后继者。

    而他的到来，对碧汐而言，却是最佳的机会。那时候与正殿相对，两侧偏殿的守卫最为薄弱，只有零星的侍卫站在殿外。

    等了将近两个月，她终于再度等到了白止大人。

    “小姐，你真的要穿奴婢的衣服溜出去吗？”小娥还是胆战心惊，她已换上碧汐的裙子，也换了发型，从身后看去一时也辨不出真假。

    “自然要换，这个时间我基本上都在小憩，你直接去床上躺着便是。”碧汐也已换了发型，扎着侍从的双髻，穿着小娥的翠绿长裙，除去了多余的饰品。她在镜子前反复检查自己的着装，看有无疏漏。

    “可是小姐，只要被人看到你的脸就会被发现啊！”小娥显得分外不安。

    “我只要注意一点，一直低着头就行了。”碧汐答到，“你之前不是听打杂的人提到过西北角的偏殿一直在送饭却不让进吗？我感觉爹娘他们很有可能被关在那里。”

    “奴婢确实是听他们这样说，还听说那个殿门外守着许多侍卫，可那个殿具体在哪里，叫什么名字，我们都不知道啊。”小娥说着两只手在身前交握，不安地扭动着，“要不小姐你再等等？”

    “不行，我这次溜出去先去看看，不管有没有发现都会在日落前回来。”碧汐检查完毕，拎着食盒往殿外走去，临行前回头再对小娥说道，“不管谁来都别开门，你只管躺着。”

    “小姐，一定要在日落前赶回来。”小娥立在床侧，神色间俱是担忧。

    碧汐低头拎着食盒，推开殿门就直接出去了。小娥出去了好几趟，把周边的道路和大殿布局都记在了脑中，趁这段时间空闲，就在宣纸上粗略地描画出来。但因为她能去的范围有限，所以地图也只能画一个朱雀宫的局部。碧汐将这个地图的角角落落都已看了不下十遍，早已熟记于心，一出殿门就快速地离开这里。

    走在大道上最让她捏把汗。巡逻的士兵与她擦肩而过的时候，她就极力压低头，让两侧的头发挡住脸。所幸她的发型和衣着非常普通，与周围的侍从混在一起如果不仔细看是看不出区别的。绕过几条大道都非常顺利，碧汐暗暗松了口气。她拎着食盒的手心早已冒出了汗，黏腻。西北角的偏殿已经超出了小娥绘制的地图范围，她只能自己去找。

    沿着西北方向走，她不知道绕了多少路，只觉得像是一脚踏入了迷宫之中。她不由得开始担心自己还能不能顺利返回。

    过了好长时间，她终于看到一个站着两排侍卫的偏殿。那个殿门上写着“无忧殿”三字，旁边有一个种满翠竹的园子，殿内有一个两层的阁楼。阁楼四角立着四只飞鸟，雕得栩栩如生，仿若下一秒就会振翅腾空而起。

    碧汐躲在角落里，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殿门。侍卫守在门外，粗略一数就有一二十人，根本没有接近的机会。若说自己是去送吃的，也很容易被识破是谎言。看来今天就只能到此为止了。

    虽然不甘心，但她必须将自己的安全放在首位。

    正当她准备就这样返回净欢殿时，突然那个殿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人身后跟着几个侍从从门里走了出来。那人黑发束冠，白衣翩翩，手里摇着一把折扇，扇上像是写着什么，碧汐看不清楚。

    “他们还是不肯”

    “我再等等”

    那人的言语乘着风飘进了碧汐的耳中，只是他们之间的距离太远并不能听清楚。

    但是碧汐听到了一个关键词“他们”。

    这极有可能是指她的爹娘。

    这样一想，碧汐打定主意要再往前一点，试图跟上那人。那个白衣少年离开大殿后，就与随从一同沿着南面前行。碧汐低着头，悄悄跟在他们一行人的身后，绕过几个拐角，那人突然停住步子，摆了摆手，身后的几个随从便从左侧离开了。碧汐缩在他身后半条街的角落里，屏息凝神。

    “出来吧。”那人握着纸扇，一下转过身，正看着碧汐躲藏的方向，“我已经特意帮你把其他人支开了。”

    一语毕，碧汐禁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她被发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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