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归宁家中苦楚深（下）

    林峰发出的声音让堂内所有人都吓了一跳，一瞬间，屋子里一片寂静，谁都不敢出声。

    “王爷竟是如此忙吗？归宁这样的大日子，都不能陪着你来一趟，这怎么也是说不过去的。”诡异的安静氛围持续了一会儿，终于被打破了，坐在一旁的王氏抚了抚胸口，又顺了顺胸前挂着的如意穗子，这才挑了眉开口道，“濛儿你怎的也不和王爷说说清楚？再说了，这皇上也不是什么不明事理的人，难道这归宁的日子他都要留着自己的儿子不肯放吗？”

    杨落濛默默地低下头不答话，她当然知道杜紫珊所说的被皇上叫去不过是个借口，马车上的时候，初烟就告诉了她，昨日初烟经过杜紫珊小院门口时，听见院里两个打扫的丫鬟吃吃笑着说，王妃娘娘撒撒娇，王爷就答应不陪侧妃回去归宁了，可见这侧妃娘娘是真的不得宠，以后的日子不好过咯。

    她倒是不在乎，只是，今日她倒是真的不好过了。

    林索儿看着自己的女儿委屈地跪在地上不敢答话，心里更是一阵心疼，右手抓紧了椅子的扶手，朝着杨峰道：“老爷，渊王爷素来脾气古怪，濛儿她”

    “闭嘴！”杨峰喝道，“我让你说话了吗？”

    “爹爹，是女儿的不是，您别怪娘。”杨落濛眉头一皱，看到她这个爹一对他娘亲呼来喝去的，她心里就不快。

    林峰站起身来：“确实是你的不是，你既然嫁给了王爷，那么你就让王爷的心在你这里，他连归宁礼都不肯陪你回来，可见你在他心里根本就什么都不是，要不是你娘巴巴地来求我，我又怎么会去跟南宫渊提这件事情？这下好了，我的脸都让你丢光了，我杨家的女儿嫁给别人做了妾，还是个不受待见的妾！”他越说越气愤，竟直直地走到杨落濛身边，伸出手想要打她。

    “爹！”杨落月扑过去护住杨落濛，“你要干什么啊，濛儿不过只是一个人回来归宁而已，您就要打她吗？”

    “归宁？”一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声音从身后懒洋洋地出现，“说到归宁，妹妹啊，你说，你一个王妃娘娘，怎的这归宁礼如此之轻呢？这要是说出去，叫我们杨家的脸往哪里搁？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杨家不受王爷待见呢！”

    杨峰听了这话，也注意到了杨落濛身后的几个红木箱子，心中更是冒火，终是拉开了杨落月，狠狠地给了杨落濛一个巴掌：“你个不争气的玩意儿，巴巴地上赶着要嫁给人家，现在好了，嫁吧，嫁吧，瞅瞅你嫁的好人家！人家不把你当回事，连着我们一整家都受辱了！”说罢又抬起胳膊作势还要打。

    “老爷！”林索儿尖叫着扑过去抱住杨落濛，眼泪像断线珠子似的一串串地往下掉，“老爷您要是打就打妾身吧，别打我的女儿。”本来杨落濛挨了一巴掌，倒不觉得有多么疼，只是看到林索儿哭得伤心，她心下也忍不住一疼。

    双儿也被吓哭了，这些年虽说老爷纵着大小姐欺负小姐，可总归他也没打过小姐啊，她哭着跪下不住磕头道：“老爷，老爷，小姐也是可怜人，您就可怜可怜她，别打小姐了”

    初烟站得较远，也被这局面给吓着了，也跟着双儿跪下。

    “可怜？”林峰怒气未减，“她那是活该！”

    杨落月还想过去却被杨落颜给拉住，后者满脸不高兴地看着她：“你还过去干什么？别忘了我才是你的亲姐姐，难道你还要护着那个女人？”杨落月使劲甩开她的胳膊，却没能甩掉，王氏依旧安静坐着，淡淡道：“颜儿，带月儿下去，莫要在这里胡闹了。”杨落颜点点头将她妹妹给拽了下去，杨落月一边挣扎一边喊：“大姐你放开我，放开！”可声音终究是随着她的身影一起消失在了堂后。

    林峰看着面前抱着跪在一起的母女，不知为何一股怒火上涨，他狠狠地拽起林索儿直接推到在地上：“还不都是你造的孽！瞧瞧你生的好女儿！”林索儿毫无防备地摔在地上，疼得闷哼一声，杨落濛赶忙跪着挪过去扶起她：“娘你没事儿吧？”林索儿只是痛苦地摇了摇头，没有答话。

    杨落濛扶住她，偏过头唤道：“双儿，过来扶夫人去椅子上。”双儿怯怯地看了一眼怒目而视杨落濛的林峰，终是咬咬牙站起身走过去扶起林索儿回到原来坐的地方，田氏亦是被惊到，但仍是关切地偏过头询问。

    杨落濛站起身，拂了拂衣裙上的灰尘，重新抬起头看向林峰，目光冰冷，脸上刚刚挨的一个耳光终是留下了红印，在她苍白的脸上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林峰第一次从自己这个懦弱的女儿脸上看到这样冰冷的神情，不由得心下一惊。

    杨落濛抓住了他眼里一闪而过的惊讶，冷笑道：“我尊您一声爹爹，不过是因为您生了我，养了我，您可以打我，可以骂我，我毫无怨言，但是您没有资格这样对待我的母亲，因为，她为你牺牲了太多。”

    杨峰怒极反笑：“可笑！我的妾侍！我想怎样就怎样，怎么轮到你这么个做女儿的来教训我这个做父亲的了？还有没有规矩了？”

    “规矩？”杨落濛挑了挑眉，“既然你说了规矩，那么我就来和你说说规矩，我已经嫁给了渊王爷，不管我受不受宠，对外对内我都是侧王妃，你不过是一个臣子，按着规矩，你见了我都是要行大礼的，今日是归宁，理应我对你行礼，以后，若是再相见，便是你对我行礼！”

    “你不过是个摆设！你以为我不知道，南宫渊答应娶你，不过是想利用我这个丞相的位置巩固他的地位？”林峰毕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一瞬间的震惊之后很快冷静下来，眯起眼看着面前这个不太一样的女儿，“你只是个棋子。”他知道自己的女儿痴迷南宫渊，说她只是棋子，必定也是个致命的打击。

    杨落濛毫不示弱地看着他：“是了，不管我是不是棋子，我都是渊王爷的侧王妃，还请您记住这一点。”说完她走到林索儿面前，神情又恢复了一贯的温柔：“娘，我要回去了，您自己好好照顾自己，还有三姐在，您有什么事情，都可以找三姐。”林索儿泪眼婆娑地看着她，哽咽着不知道该说什么

    “爹爹。”杨落濛径自向门口走去，背对着林峰连头都没回，“我不想，再看到我娘受到任何的委屈，您大可不必当真，作为杨落濛这个身份，我奈何不了你，但是，作为渊王府侧妃的身份，不管我受不受宠，得不得喜爱，我都不会放过伤害我娘亲的人。既然你觉得丢您的脸是件很愤怒的事情，我不在意，让你的脸丢得更大。双儿，初烟，我们回府。”她的语气如刀，不带任何感情地射入在座的每个人耳朵里，林峰难以控制自己脸上震惊的神色，只是愣愣地看着丢下话带着丫鬟走开的女子。

    这个女儿，似乎真的和以前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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