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一入侯门深似海（下）

    杨落濛在新房里面已经坐了很久了，重重的头冠压得她脑袋疼的快炸了，双儿守在门外，等着南宫渊招待完宾客回来。

    杨落濛实在忍不住了，轻轻唤道：“双儿，双儿。”

    门应声而开了，接着便是双儿过来的脚步：“怎么了小姐？”

    “我饿了，看看有没有什么吃的？”杨落濛一边招呼她，一边直接一把抓下盖头，然后去掉头上的凤冠，随意地扔到了床上。只留一支步摇在发上轻轻晃动着。

    双儿吓了一跳，按住她的手一脸惊恐：“小姐这是做什么啊，这些个是不能摘下的！盖头要等姑爷来了才可以摘的啊！不然会不吉利的！小姐快戴上快戴上！”

    杨落濛不以为然地笑笑：“别管这个了，去把那边桌子上的东西给我拿过来。”房间正中的桌子上放了几盘糕点，双儿不敢违背命令，乖乖过去端过来，杨落濛不顾形象地抓过便吃了。饿了一天了，她快不行了。

    一个冷漠的声音忽然响起了：“今日才知，四小姐的吃相是如此不雅。”杨落濛被声音吓到，一口糕点没有吞下去，噎住了。

    双儿虽被突然出现的南宫渊吓到，不过还是眼明手快地将桌子上的茶端过来给杨落濛喝了。

    顺过气来的杨落濛对着双儿点点头：“你先下去吧。”双儿在两人之间看看，在南宫渊冷漠的眼神下赶快跑了出去。

    杨落濛倒是不怕面前的男子，冲他淡淡一笑：“你坐吧！”

    南宫渊没理她，冷冷地盯住她：“你自己把盖头摘了？”

    杨落濛淡淡一笑：“是啊，你总是不来，我若再不摘，恐怕你看不到活的我了，我不是被饿死就是被压死。”

    南宫渊冷哼一声：“不合规矩。”

    “成亲的规矩，皆是为了吉利。”她不为所动，“吉利二字，皆不是这场婚事你我所图的，所以规矩，又有什么要紧？”

    南宫渊有些奇怪地盯着她：“你，不想嫁给我吗？”别人不是都说，杨落濛喜欢他喜欢的要命吗？

    杨落濛回答的很干脆：“不想，我不过是为了让我娘开心罢了。”

    南宫渊眯起眼，墨色的眼睛里是一股捉摸不透的光：“你最好不要骗我。”

    杨落濛站起身将糕点重新放回桌上，淡淡一笑：“怎敢骗王爷？”

    他瞅了她一会儿，似是对她的回答满意似的，点了点头：“如此甚好。”说完便转身要离开。

    “等等！”杨落濛叫住他，“洞房花烛夜，你必须留下。”

    南宫渊脚步顿了顿，却没有回头：“我对你没有兴趣。”

    “我对你也没有。”是，她是不想嫁，但是，既然嫁了，她就不会让自己的日子不好过，在王府里可以让她日子好过的就是面前这个男人。

    “你想做皇帝吗？”她对着面前的背影，很突兀地问道。

    南宫渊准备提起的脚重重放下，转过身愤怒地看她：“你说什么？”

    杨落濛巧笑嫣然：“做皇帝，你娶我，也不过是为了拉拢我父亲不是吗？你想做皇帝，可是，如今已经有了太子，皇位，需要你自己来抢。”

    “胡说什么！”他的脸色很难看。

    “南宫渊，这里没有别人。”她瞅着他，“我只说一次，我可以帮你夺得皇位，但是我有一个条件，你许我安稳，在这个王府里，我是侧妃，我要过的好。”

    南宫渊一下沉默下来，不再做声，脸上愤怒的表情也慢慢收敛，只是偏了头眼神古怪地静静看着她。

    杨落濛懒洋洋地在桌边坐下，拿起另一盘点心细细品尝：“你大可以试试，你并不吃亏，我们之间不过建立利益关系，你也无需担心其他。”

    南宫渊看着悠然自得的她，良久，声音低沉：“好！”

    杨落濛端起桌上已经早已经准备好原打算喝交杯酒的酒杯，斟了两杯酒起身走到南宫渊身边，递过一杯给他：“合作愉快！”南宫渊不懂她话中意思，心下却也知晓她想表达的，扯一扯嘴角，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杨落濛淡淡地看着他，慢慢喝下酒。

    南宫渊留在了杨落濛房里，睡在了午休的贵妃榻上。杨落濛看着他和衣背对自己睡下后，这才吹了熄蜡烛，自己爬上床了。

    漆黑的房屋让偷偷折回来听墙角的双儿很是高兴，原本她还担心着，王爷看起来很不喜欢小姐的样子，小姐今晚可能要独守空房了。

    一般来说，有人欢喜，自是就是有人愁的，渊王妃的房里，灯亮了一夜。杜紫珊坐在窗户边一夜未眠，眯起眼看向杨落濛卧房的方向。

    王爷去之前本是对自己说，他敷衍过杨落濛后后便会回来的，可是，今夜，他却第一次对自己食言了，留在了那里。

    杜紫珊微微勾起嘴角，眼中落寞。

    杨落濛，你真是厉害呢。

    或许是换了床的缘故，杨落濛有些择床，一夜睡得并不好，醒来后，看到的是悠然自得地坐在桌旁的南宫渊，似乎已经起来了很久，正气定神闲地盯着她看。她镇定地在他的目光中起身，抬手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头发。

    南宫渊淡淡看她一眼：“喊你的丫鬟进来吧，我要去上朝了。”说罢头也不回地便出去了。

    杨落濛无所谓地耸耸肩膀，喊了双儿。

    双儿进来后脸红红的：“小姐，需要奴婢给您准备洗澡水吗？”

    洗澡水？大早上洗澡做什么？杨落濛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摆了摆手：“不必了，我与王爷并没有圆房，打盆水给我洗洗脸便是了。”

    双儿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没有？”

    杨落濛冲她摆了个噤声的手势，眨眨眼：“你知道便好，无需说出去的。”

    “小姐，那，那个怎么办？”双儿指了指床上铺着用来接落红的白帕，眼里有担忧。

    杨落濛皱了皱眉，随即目光落到了桌上被吃空的点心盘上，她起身过去，抬手干净利落地砸碎一个盘子，然后挽起衣袖，捡起地上的碎盘子毫不犹豫地割破了手臂。

    双儿在一旁看的心惊胆战，一声惊呼：“小姐！”

    杨落濛面不改色，将手臂放到了白帕上，鲜血很快便染红了白帕，红白相间，好不触目惊心。

    杨落濛脸上的表情淡淡的，用手帕扎好伤口放下袖子：“好了，没事，你先去收好这个出去风干一下，送给管事的嬷嬷好了，弄些水给我洗漱，再去寻些吃的，昨夜只吃了点点心，我现在饿得紧。”

    双儿应了，小心翼翼地接过杨落濛递过来的已经被鲜血染红了的白帕，低着头出去了。

    早餐端上桌的时候，杨落濛已经梳洗好了，她对着镜子心不在焉地端详着自己的模样，一袭粉霞锦绶藕丝罗裳将她细细的身量修饰的恰到好处，发髻上只简简单单插了一支镂空雕花水晶钗，除此之外再无其他装饰。

    双儿将带来的饭菜一一放好，回过头准备喊杨落濛的时候忽的眼前一亮：“小姐这么穿真是好看，只是，是不是太素了？”

    杨落濛笑一笑：“我原是连这粉色都不想穿的，只是待会要去拜见王妃，若是不着点红，似是不妥，就这样便是，素一点我喜欢。”

    双儿不赞同地摇摇头，将手在自己的小布裙上随意擦一擦，从带来的嫁妆里翻箱倒柜地找出了一副白玉耳坠给她戴上：“这个是不能少的，奴婢挑的白玉，够素了。”

    杨落濛任她戴好后点一点她的额头：“是了，够素够素，你挑的东西是极好的，好了，我都快饿死了，别说这些个废话了，来，你也坐下一起吃吧。”

    “小姐笑话奴婢了。”双儿急急地摆手，“奴婢不能和小姐一起吃饭的，不合规矩。”

    杨落濛硬拉了双儿坐下：“如今这王府里面我最亲的人便是你了，你我之间无需这些规矩不规矩，知道吗？再说，规矩也是主子定的，我是主子，我说的便是规矩。”

    双儿听得她的话，迟疑地点点头，怯生生接过杨落濛递过来的碗，同她一起吃了。

    饭毕，去到前厅的时候，渊王妃杜紫珊已经在堂上坐着了，见到杨落濛进来，杜紫珊忙笑道：“妹妹来了。”

    杨落濛规矩地跪下了接过身边老奴递过的茶水奉上：“姐姐请喝茶。”她尽量低垂着头，一副谦卑恭谨的模样。

    杜紫珊接过茶水象征性地抿了一口，将红包塞进杨落濛手里，顺带拉着她起来，脸上的笑容亦是十分亲切：“妹妹快起来快起来。”扶起她后更是开始赞不绝口：“妹妹果真是美人胚子呢，咱们王爷的福气真是无人能比的，竟娶到这样一个美人。”

    杨落濛自然不会认为面前的女子是真心赞叹她，不过是像许多宫廷戏里拍的妃嫔一样，假意所说罢了，但是她假，你却不得拆穿，你也得假才行：“姐姐说笑了，姐姐才是真的貌若天仙呢！我若是跟姐姐比，简直是貌若无盐了。”

    杜紫珊掩嘴一笑，臂上的缠臂金随着胳膊的抬起往肩膀的方向滑了几分：“妹妹的嘴巴真甜。”她回过头对着身后站着的两个女子说：“你们说是不是？”

    杨落濛这才注意到杜紫珊身后站着的两个女子。左边个子高些的女子有一双大眼，很是吸引眼球，身着碧霞云纹联珠对孔雀纹锦衣，髻上插一支银质四蝶步摇并几只蜜花色水晶发钗，她应着杜紫珊的话点头，步摇上的蝴蝶翅膀竟也一起轻轻颤动着，似真的一般。

    右边的女子看起来身量小一些，娇小玲珑的模样，眼角微扬，眉尾修长，一袭镂金丝钮牡丹花纹蜀锦衣穿在身上很是合适，发上戴了海棠滴翠珠子碧玉簪并几朵红梅金丝镂空珠花，珠花做的极是逼真，她亦是微笑着看着杨落濛。

    看她们的打扮，她们应该不是丫鬟，那这王府里的女眷，还能有谁？杨落濛微微蹙眉，神色微微凝重。

    似是看到杨落濛眼里的疑虑，杜紫珊脸上露出一副刚刚想起的样子：“瞧我这记性，忘记给妹妹介绍了。”她指着左边高个女子说：“这位是王爷的侍妾丁姬。”

    丁姬福了福身子：“妾身丁琳，见过杨妃姐姐。”杨落濛连忙回了个礼，目光又移到右边的女子身上，那女子看到她看自己，朝她眨眨眼。

    杜紫珊含笑看着杨落濛，正欲开口介绍，只见那女子抢先活泼地答道：“妾身孙颖，见过姐姐。”

    杨落濛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待到反应过来时，也赶忙问了好。

    杜紫珊看了看两人，笑道：“孙妹妹总是这么活泼的，她也是王爷的侍妾，颖姬。说起来这两位妹妹都是自小给王爷陪房的丫头，伺候王爷也是有许多年了，比我久的多了，倒是理应我唤他们姐姐呢。”

    颖姬听了她说的，径自掩了嘴笑：“王妃说的话我们可担不起，谁不知道王爷最疼的就是王妃了啊，整天可都是跟宝贝一样捧着的，生怕磕着碰着。”

    杜紫珊面上红红：“就你嘴贫，说得这么些混话。”

    正说着，南宫渊从正门进来了，径直走到了杜紫珊的身边拥住她的肩膀，眼眸里是难以掩饰的温柔：“我回来了。”

    杜紫珊不好意思地推推他：“王爷，妹妹们可都在呢，您注意点。”颖姬和丁姬识趣地退到下面站在杨落濛身边。

    南宫渊笑着刮一刮她的鼻子，松开了手，眼睛扫过底下站着的三个人，杨落濛淡淡地看着他，脸上一丝表情没有。

    “已经奉过茶了吗？”南宫渊的眼睛落在她身上，声音淡淡的，但是却不复昨夜的冷漠，“昨夜你睡得不好，早些回去歇下也好。”

    “是。”杨落濛福了福身子，“那妾身先告退。”

    杜紫珊也是一脸关切：“妹妹快些回去歇歇吧。”丁，孙二人也和她拜了礼。杨落濛这才带了双儿头也不回的走了。

    不得不说，跟这些女人打交道，确实很累。回院的路上，杨落濛在心里悄悄地想着，心下叹息，整日里就得想着如何互相勾心斗角，笑里藏刀，也不知道她们心里是怎么想的。她淡淡地苦笑，以后，能躲着就躲着吧，她是真的不想惹上这些个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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