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63.

    在长达三日三夜不间断的崖下搜寻依旧未果后，云锦在接到北漠的召唤书后神色冷漠的离开了大历镇守的云州城，而在云锦走的第二天，流星也不见了踪影，只留下了书信一封，却是给其哥哥断金。

    信上只有绝情数语：我早已对大人死心塌地，无法为大历继续抛头颅洒热血，我很感激帝无痕放我一条生路，但是我依旧不能摆脱丢失大人的自责，若此生我寻不到大人的尸首，也不会再回来，哥哥自要珍重，妹妹不孝。

    为妹不孝的流星留。

    又在一日之后，南陵终于放弃了搜寻东陵的措施，昭告了天下东陵战死的消息，与此同时苏紫死亡的消息再也瞒不住，传遍了各国，北漠，卞唐，大历，南陵，全都陷入了震动。

    卞唐的皇宫之中，身着五金龙袍的帝王盘坐在案几前，案几上还有几个颠倒的酒杯，流水声哗哗倒下，随后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扔掉酒杯时许是觉得不尽兴，直接把酒壶盖子掀了，仰头对着嘴猛灌。

    此刻是深夜，黑夜无星，卞唐富丽堂皇的皇宫之中往日里如此时辰都应当正在夜舞笙歌，可是如今已经连续三日寂静无声了，朝臣感叹的同时，轩辕策却接连三日没有上朝。

    “苏苏我都没死，你怎么能死呢”他轻轻呢喃，嘴角挂着一丝虚无的笑容，微微仰头，又是一阵猛灌，突然，一双手握住了轩辕策的手腕，生生掰回了案桌。

    轩辕策偏头一看，是一身青衣常服的孙隶。

    他一笑，眼眸流转间缠绵着痛色，“孙隶你来的正好，陪我喝一杯吧。”

    他抬手就要倒酒，却被孙隶一手压下，他没有动作，仿佛已经成为一尊石雕，半晌，孙隶突然叹了一口气，沉重的犹如万斤铁石压下，“陛下，你这又是何苦呢自从得到了消息，丰裕关无回路上的无回崖下都快被您的狼骑掀翻了，若是胡闹，也够了吧”

    轩辕策突然有了动作，他没有倒酒，只是顺势撑着案几，支着头颅，侧眸看着孙隶，幽幽道，“孙隶，我只不过是想给自己的绝望的机会，”他嘲讽一笑，“可惜上天连这样的机会也不肯给我，她是跟东陵一起掉下去的，东陵”

    孙隶拧眉，“陛下，您还是别装醉了，这么点酒要是就醉了，以后怎么去临幸嫔妃”

    轩辕策眯起眼睛，言语间也无尴尬，“我说我醉了吗酒不醉人人自醉。嗯，这话我终于觉得挺好了。”

    他愣了一下，突然说，“孙隶，是不是朝堂上那群老头子又来烦你逼我上朝了真是烦啊，有这时间陪陪老婆不好吗”

    孙隶摇了摇头，伸手为自己倒了杯酒，“陛下，这回不是被烦的，是我自己来的。”

    “什么时候连你也不肯纵容我了”

    “陛下，有时候微臣还真是不懂你，你分明没有表现出喜欢苏紫，可是却每一次都豁出了全部去救她，你分明是想陪着她，却还是谈笑风生夜夜笙歌，你曾那般潇洒的放她离去，为何如今却在此悲秋伤月”

    他轻笑了一声，直起了身子，“孙隶啊孙隶，你不懂。既然有时候不能爱了，便也只能尽全力守护了。可是我这守护者当得也忒差，还是让她出事了。”

    他一愣，终究问出了心中的疑问，“陛下，微臣还有一个问题困惑多时，为什么您从未忘了慕容公主，却要让苏紫住进卿蓝殿”

    “这个问题我还真是没想过呢当时不过是想把她安置下来，不知不觉便到了卿蓝殿了。孙隶，我总觉得，你今晚问题真是多，你当真是来劝我去早朝的”

    “唉，陛下，你当初说自认不够爱她，可如今却做不到潇洒放手的模样，难不成你也想陪她一起死了吗”他不过是随口一说。

    可轩辕策却一笑，坦然道，“我的确这么想过。”

    “噗”孙隶刚入口的酒尽数喷出，轩辕策微微偏头，一滴也没沾上。

    孙隶不可思议到了极点，“陛下，人说冲冠一怒为红颜，可您这要死要活的是为谁”

    “为谁我不知道，我此生以为自己不会爱了，可是有个人告诉我我错了。我此生以为自己再也不会对谁特别，可是在我知道南陵公主把她抓走的时候，心脏突然就漏跳了一下，我差点以为我要因为这个消息吓死了，可是反应过来之后我连想都没想就带人冲了过去，你后来问我可曾为如今想过，可是我现在可以告诉你，没有，一丝也无。”

    孙隶很惊愕。

    “当我看见她几乎被打的断了气，已经怒到不行，我都知道，她那么做是为了不让我背上一个荒淫无道的骂名，更不想让朝臣知道我会为了女人而不顾朝纲，可是她这样做，我却更气，我也不知道气什么，也不敢凶她，再看她时，竟然又不气了，只顾着安慰她，一直告诉她不要怕，我来了没事了，不要怕，”他顿了顿，突然一笑，仰头将酒一饮而尽，“她又何曾怕过呢”

    孙隶要说话，却被轩辕策打断，“孙隶啊，慕容没有说错，我不爱她，我之所以要娶她，只是因为从小说到大了，把这当成了一项必须完成的事，而苏紫对我来说，是我此生最大的遗憾。今生若可以再来一次，我愿意用这整个卞唐，用我的所有来换，就换她安稳一生，平安无忧。”

    “没错，这就是我的心愿”他呢喃着，逐渐倒下枕着手臂睡着了。

    月光转圜，银辉的光芒照亮了男人完美的侧脸，打在他的泪痣上，一道莹莹的痕迹骤然划过，却犹如昙花一现。

    大历皇宫金吾宫。

    “找到了吗”大殿之内没有掌灯，冷森的光芒弥漫着冰冷的瓷砖，王座上的男人隐没在黑暗中，声音听不出喜悲。

    底下的人无端出了一身冷汗，回答道，“回陛下，还是没有消息，且卞唐也派人搜寻，依旧无果。南陵没有人来，听说此次因为陛下在无回一战后的乘胜追击接连攻陷下了南陵二十八座城池之后赵氏已经跟三皇子断了关系，甚至连个牌位也没给立。”

    当日无回一战之后，趁着南陵群龙无首，帝无痕率领大军直捣长龙，途经城镇无一幸免，归顺大历的一概接受，誓死不从的便一命呜呼，残暴却有力的手段很快让帝无痕的威名远远传播，已经隐隐可以与当年的苏紫并列。

    听说季杉知道了苏紫战死的消息之后不顾圣令闯进了云州城一番喧闹，直接当场被帝无痕处死了。

    听说云岚与巫少央一同面圣，却跟帝无痕发生了争执，以莫须有的罪名一个发配到了原山种植杂交水稻，一个被发配到了离原山很远的青原盖房子去了，他多明白这二人是两情相悦鹣鲽情深，却深深拆散各自发配东西。

    听说北漠知道了这个消息之后竟然按兵不动，只是撤回了对大历的军资支持以及声援。

    听说卞唐皇帝有一次满身酒气的上了早朝，第一件事就是撤回军资，谁也没有帮。

    如此一来，此番战役已经完全成为了南陵与大历之间的战斗，若说苏紫死了谁最高兴，当属如今被嫁给无名王爷的纳兰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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