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063 父亲

    这一次大闹富丽花园的结果，就是顾海瞳彻底和江思媛闹翻。

    不管沈海潮怎么苦苦哀求，刘辰枫只有一句话：“你和卫泽清一样，让我讨厌！”然后就请还没有离开的保安把江思媛和沈海潮一起“请”出去。当然，一同离去的还有顾济中。江思媛c沈海潮都走了，顾济中怎么能不走呢？

    这被临时凑起来一家三口的豪门梦，就这么破灭。

    沈海潮难过地哭是意料中事，江思媛更是怒火冲天，也就毫不稀奇。

    已经是八月的中旬，找了三份家教c每天都连轴转的顾海瞳好容易被卫泽清约出来吃顿饭，吃饭的档口，江思媛的电话又打过来。那好一顿骂，完全可以用“怒火连天天昏地暗”来形容。

    因为并非第一次，顾海瞳的电话迟迟不放下来，卫泽清也见怪不怪。不过，等顾海瞳挂了电话，一肚子气只能向卫泽清叙述，卫泽清这才知道，原来，那清朝瓷器还是出了点问题。虽然公安系统没有报案记录，但是买家的朋友中有知道这貌似曾经是某位大佬遗失珍藏的内幕。那位大佬据说是个人物，买家哪里敢得罪那么大来头的人物，瓷器被收起来再也不敢炫耀显摆，日夜担心被大佬找上门，最后跑到吉运拍卖行把顾济中臭骂一顿。走的时候还砸了拍卖行里的东西。江思媛害怕，更火大，火大了得找泻火的地方，顾海瞳就是她的火山口c出气洞！

    从顾济中养顾海瞳十八年说起，也说到顾海瞳的妈妈沈无忧命不好，顺带克着了顾济中拍卖行生意——哪儿跟哪儿？

    当然，江思媛肯定要扯到顾海瞳带个乡下男朋友来闹刘辰枫的生日宴，那么好的准女婿平白飞了，江思媛我多么心痛，顾海瞳你可知道？

    “扫把星啊，倒霉运啊，谁沾上你谁倒霉啊”江思媛这一通顿足捶胸。

    顾海瞳调侃：“反正，我就是这一辈子克了她，克了她全家。”脸上勉强带着笑，神情还是灰灰的。

    卫泽清夹了个烫熟的牛肉丸子放在她碟子里。

    顾海瞳拿起筷子，眼泪又掉下来。

    吃了牛肉丸，顾海瞳对卫泽清说：“我这回说什么也回不去景州啦。”顿了顿，接着说，“也就是说，我连唯一有牵连的爸爸都没有了。”抽泣了一声，“在左叔叔家里的时候，我还指望时间过去一些，等阿姨情绪稳定下来，我恳求爸爸，爸爸可以让我再回去。”

    卫泽清递了一张面巾纸给她，默默注视她擦干净眼泪。

    卫泽清说：“一个名义上的‘爸爸’真有这么重要？”

    顾海瞳点点头，感有心发说：“就像是在再黑暗的路上，也有美丽的花朵陪伴。即使他从来都没爱过我，可是我爱他，也依赖他。而现在，这个他，彻底跟我陌路。”

    卫泽清听了，非常感慨。千言万语，一时冲动，他脱口而出：“也许，你可以去找你的亲生父亲呢。他现在就在——”

    就在哪里？

    顾海瞳悲伤的神情尽去，一双圆圆的眼睛瞪得异乎寻常的大。

    “你知道我亲生爸爸？我亲生爸爸是谁？你又怎么会认识他？”太过震惊的缘故，让顾海瞳一时之间忘了所有，而猛地抓起卫泽清的手，十根指头都很用力很用力地抓握，然后又说：“你说啊，你怎么知道了却都不告诉我？我爸爸是谁？我到底是谁的女儿？你快说啊，快说啊！”

    卫泽清真想咬断自己的舌头。

    干嘛要挑这时候说这样的话呢？海瞳的爸爸，他到底是谁？这时候如果说出来，她会不会不相信，且情绪激动甚至把整张桌子一起掀翻？

    再说，这个秘密关系太多，连他的父亲都没法不慎重。就这么草率在这间火锅店，舌头一遛弯地轻易说出来，若引起更大的风潮，父亲会责怪他，他也会觉得自己做事太不稳重太不靠谱。

    不能说！

    真的不能说！

    卫泽清飞速平整心情，从顾海瞳手掌中缩出双手，反过来握着顾海瞳，然后用一贯轻柔的语气对顾海瞳说：“我相信海瞳的妈妈不是个随随便便的人，她能生下你，还那么爱你，你的爸爸就一定是个很出色很值得她去爱的人。”

    这是什么话？

    顾海瞳激动的心情到达一个高度，瞬间停滞在那里，冰冻住似的，好半天，才慢慢融解，然后“呼”一下，飞快跌落下来。

    她真的好失望。

    原以为会获得一个多大的秘密呢。

    听完才知道，不过是卫泽清安慰她的话而已。

    “我妈妈仅仅是因为爱一个人，所以才生下我并那么爱我的吗？也许，她碰上的是个很烂的男人，为了我，才必须离开她。并且为了我的成长，才一直不说他是谁，也不告诉他我的存在。”顾海瞳说完这些，越发闷闷不乐起来。

    针对这一点，卫泽清反而有理由辩驳。

    “景州那儿，那位做律师的左叔叔很显然比开拍卖行的顾叔叔更疼爱海瞳你哦。”

    顾海瞳不知道他想说什么，顺着话说：“那是当然。以前我没发觉，现在想想，一直以来，都是左叔叔更疼爱我多些。”努力回忆，想出许多细节：“小时候我和爸爸在一起，爸爸会抱我，带我去玩，只有左叔叔一看见我会把我扔到天上。左叔叔经常会到妈妈的店里去，看见我就会给我买礼物。有时候一买买好多，别人还曾经误以为他才是我爸爸呢。”

    这么说，明显对母亲不敬，顾海瞳发觉之后，连忙吐吐舌头，这个话题就此打住。

    不过，这么一来，她仿佛想通了一直以来颇有些想不通的事情。

    吃了卫泽清替她烫好的蔬菜，顾海瞳问卫泽清：“你是觉得按照正常逻辑，我妈当初替我找爸爸，应该找左叔叔更合适？可是她并没有找左叔叔，而是选择了顾叔叔”

    一时还没想得太明白，顾海瞳住口没往下再说。

    卫泽清说：“因为你妈不想找一个她其实还是有点喜欢的人来填补她的后半生。”

    顾海瞳闪目瞧他。

    这眼神啊，犀利得让他止不住心慌。

    卫泽清向服务生要了瓶啤酒。酒倒在杯子里，他喝了一大口。酒精壮胆，卫泽清的心情这才重新平复。

    接着刚刚的话，他继续对顾海瞳说：“你应该可以自己想通了吧。”

    顾海瞳收回对他的凝视，吃菜，好一会儿才说：“大概吧！”想到临终的遗嘱，妈妈都是托付给左叔叔。由此可见，左叔叔对于妈妈而言，确实地位特殊。这么特殊的左叔叔，却不可以做自己的爸爸。那么，就像卫泽清说的，自己的亲生爸爸对于妈妈而言，真的就是一个很特殊很特殊的一个人。

    到底特殊到什么地步呢？

    真实身份竟然连她都不能暴露？

    这大概只有九泉下的妈妈才真正知道吧！

    那么问题又来了，这世上到底有没有灵魂之说？九泉下的妈妈可以和自己灵魂相通，托梦也好，心灵感应也好，告诉自己真实的答案？

    顾海瞳每天睡觉前都祈祷，可是，遗憾的是，直到每次第二天早上醒来，她都没梦到过沈无忧。

    顾海瞳的爸爸还是飘渺如天边的梦，顾海瞳眼下要面对的，是即将到来开学季她的巨额注册费用。

    打电话给顾济中，手机听筒里提示：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停机。

    顾海瞳数数自己接连做了三十天的家教费，一次八十，三次两百四，一个月总计做了四十五次，连同家长多给的防暑降温费一起加起来，不过三千九百块。四千块钱都不到，支付一个学期的生活费都嫌拮据呢。

    想来想去，她还是硬着头皮回景州。等在临湖湾别墅门口，从早站到晚，才等到晚归的顾济中。不过，从屋子里怒而走出的江思媛彻底灭绝了顾济中还想给顾海瞳支付学业费用的念头。

    江思媛说：“我不可能再允许我的家庭里再给你出一毛钱，滚！”

    一文钱难死英雄汉，顾海瞳抛弃了自尊苦苦哀求：“阿姨，你就再原谅我一次。我毕业了以后也会好好工作，赚到钱会赡养你们。就按照以前约定的，替我支付了学费吧。”

    江思媛一把把顾济中推回去，神色不改冷冷吐出的还是那个字：“滚！”再加一个字：“快滚！”继而威胁：“再不走，我报警，说你骚扰。”用力一推顾海瞳，然后把门关上。

    关上门，这一夜，顾海瞳就再也没见过他们夫妇。

    第二天，也不知怎么搞的，顾济中翻墙出去了还是怎么的，顾海瞳苦守一夜愣是没拦到他。后来去吉运也没找到他人。顾海瞳在景州的日子，顾济中彻底消失了一样。即使还抱着一线希望守在临湖湾，每天看到的不过是江思媛开着顾济中的车来来去去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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