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四章 圣女

    这样的病情，以此世界的医疗水平其实已经宣判了死刑，但茜拉并不知道这点，在女孩儿朴素的想象中，只要她攒够了费用，城市里的医生一定能治好母亲。

    干草堆里的女子已经病得说不出话了，她的脸庞像是骷髅头裹着一层枯皮，颧骨耸起，在干瘪的腮帮子上投射出死亡般的阴影，她眼睛浑浊污秽，眼角还有红黄相间的眼屎，散发恶臭。

    茜拉从破烂的陶罐盛了净水，小心地为母亲擦拭着脸庞，蜡黄的小脸绽放笑容：“母亲，等明天，明天我们就去城里治病。”

    女人并没有回应，她的意识已经有些模糊，但还能听出女儿的声音，干裂的嘴唇勉强张开，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

    说着，门口就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茜拉回头看去，就见自己的哥哥背着一筐沉甸甸麦粒，笑着跑了进来。

    他是一个典型的庄稼汉，脸色黝黑，手脚粗大，身材健硕。

    茜拉银铃般笑着走了上去，以一种虔诚的心将手指深深插在麦粒中间，厚厚的麦粒带着温煦的自然气息，令人迷醉。

    “再次感谢您，丰饶之神金坷垃。”

    茜拉祷告了一声，随后一把抱住哥哥的脖子：“哥，我们明天就去城里好不好。”

    “好，听你的。”

    农夫爱怜地揉了揉妹妹的头发，眼神中却含着一丝伤痛，和天真烂漫的妹妹不同，他已经询问过村子里派驻的祭祀大人，知道母亲的病是治不好的，也就能熬下去而已，或许几天，或许半个月。

    事实上，此世界的人均寿命不超过四十岁父亲早亡，是母亲把兄妹两个辛苦拉扯大，已经成年的自己能接受，可对妹妹而言，这个现实太残酷了。

    他到最后都没有勇气把事实告诉妹妹，第二天老老实实地套上牛车，将已经瘦得就剩把骨头的母亲抱上去，和妹妹一起进了城。

    茜拉一路上唱着歌，欢欢喜喜地进了城里，然后到傍晚，女孩一路哭着回到了家里。

    漆黑的晚上，女孩就靠着昏迷的母亲睡，骨头咯得她生疼，但女孩却挨得更近了，一直哽咽到半夜，茜拉才昏昏沉沉地睡着。

    第二天太阳刚刚升起，茜拉就被冻醒了，她摸着母亲冰凉的手，却罕见地没有哭泣，只愣愣地大叫了一声：“哥！”

    待到哥哥风风火火地跑过来，抱着死去的母亲大哭，茜拉才踱到窗台前，从怀里拿出摩挲许久的小册子，她不认识字，却从祭祀那里硬生生背会了祷告文，念了一会儿后，她才两眼发直，自言自语道：“神啊，人死后会去哪儿？等我死了，能见到母亲吗？”

    下一刻，一个庄严恢弘的声音在茜拉耳边响起：“信我者将去神国，享受永生，茜拉，等你死后，你会前往永恒之地，获得永不会疲惫的健康身体，那里有清澈甘甜的河流，怎么也吃不尽的食物，明亮的阳光下，你能无忧无虑地玩耍，再也不用担心凡尘的纷扰。”

    只是一瞬间，循着信徒和神灵之间的感知，茜拉知道了这声音的来源，她有些紧张，但更多的是欣喜：“神啊，我相信你，我能在你的国度见到母亲吗？”

    “茜拉，你要知道，你母亲并不是我的信徒，她没有资格进入我的国度。”

    “神啊，我会用一生供奉你，践行你的道，请接纳我的母亲，让她不再受苦。”茜拉跪在地上，两行清泪在蜡黄的脸上流淌。

    “茜拉，记住你的诺言。”

    金坷垃的声音还没落下，茜拉的眼前就一阵恍惚，迷蒙间，她看到一片可怕的黑暗，寒冷而充满气息，一个异常虚幻的魂体正快速堕落下去。

    “母亲。”茜拉呼唤着想伸出手，可这徒劳无功，那灵魂还在往下堕落，眼看就要坠入世界暗面。

    一只长满绿叶和藤蔓的大手突然出现，发出照彻黑暗的光，一下子捞起这灵魂，在绿光的照耀下，这灵魂一下子洗尽肮脏和污秽，变成一个枯瘦的中年女子，昏迷地躺在大手中央

    从更往下的暗面，猛地有可怖的黑影窜了上来，而后无数可怕的黑影狰狞地嘶吼着：

    “救救我，救救我！”

    一道道可怕的黑影疯狂地爬向绿光巨手，拉扯着想要上去，脱离这寒冷孤寂的世界暗面。

    “我去，这世界暗面到底积攒了多少怨念，一个个和疯了一样，不过没有冥府和神国，这些灵魂也是够可怜的。”金坷垃心中暗暗想着，就把茜拉的母亲拉扯进了山海界。

    在女孩眼前展开一个门扉，她母亲落到了一片绿草如茵的地面，干瘪的身体快速丰满，皱纹消失，恢复到十八岁的巅峰状态，正茫然地四下张望。

    “母亲。”茜拉惊喜地呼唤了一声，然而还不待对方回应，她的双眼一疼，眼前的景象恢复到现实。

    “茜，母亲已经走了。”哥哥哽咽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然而出乎他的预料，妹妹并没有转身扑到他怀里，而是非常愉悦地笑了出来：“我要走了，哥哥。”

    说完这句话，茜拉转身就走到门外，阳光挥洒下来，照在她蜡黄的小脸上，反射出一种神性的高贵光辉，看得农夫不由得一痴，愣愣道：“茜，你要去哪儿。”

    “我要去都城，神需要我。”

    “丰收信风使用之后，多了十几个真信徒，这是好事。”

    王宫长条餐桌上，凯瑟琳一边欢快地进食，一边对餐桌另一头的苍伊笑道，“我这些天专研神学，对培养祭司颇有些心得。”

    “祭司或者说牧师这种职业，可不是只要虔诚就行的，心灵再是虔诚，如果感知能力不够的话，在神职者这条路的发展始终有限。”凯瑟琳咽下一块烤肉，说道，“其实所谓的牧师，首要条件就是能‘感知’到神灵，如果没有这感知能力，就算把经典倒背如流，也无法触摸到冥冥之中的‘神灵’存在。”

    苍伊赞同地点了点头：“按照加氏分级法，人类的感知这一项属性，天生在10点以上，佼佼者甚至能有15点以上的‘超凡感知’，对黑铁种族而言已经堪称奇迹了。

    感知越强的人，越容易接触到神灵的源头，拥有20点以上的‘传奇感知’后，神职者甚至可以直接和神灵交流。”

    “哎，这小一年时间里培养了一百多个祭司，但最好的资质也就是16点的超凡感知，那小子也成了你的真信徒，现在是下面一个村子的主持祭司，再历练些日子就准备提拔他。”凯瑟丽摇了摇头，“优秀的种子太少了，要是还找不到更好的，我准备把那小子当圣子培养，我们需要在本土竖立牧师领袖，这大大有利于信仰传播。”

    “我倒是找到一个更好的。”苍伊颇为自信地笑了笑，“虽然没有具体测试过其感知数值，但那孩子居然能和金坷垃对话，甚至连传过去的图像画面都能清晰收到。”

    “这绝对是‘传奇感知’。”凯瑟琳霍得一下站起身来，两眼放光。

    那是天生的神职者，就算放到中魔世界也是极其罕见，能轻易感知到神灵存在，理解神灵的道路，明悟神灵的伟大，在死后极有可能成为圣灵。

    时光飞逝，转眼就是三年时间过去了。

    在丰饶之神的帮助下，人类国度的粮食产量获得了质的提升，时不时刮起的丰收信风，让一年一收的庄稼变成一年两收，而且单收产量翻倍，这加起来就是四倍的收成。

    这两年来，凯瑟琳又培养出数百位祭司深入基层，做到了在每个村庄都有小祭坛，有祭司住持信仰传播工作，每天傍晚都有小弥撒，每周都有集体大弥撒。

    而且，整个祭司的礼仪环节也被以凯瑟琳教皇为首的圣廷严格制定好，这礼仪虽然繁琐，但却是教廷统治俗世所必须的。

    除了凯瑟琳这个女教皇外，圣廷的另一位高层也在近年来声名鹊起。

    圣女茜拉刚刚主持修建了第五十座城市祭坛。

    兰斯王稳扎稳打，但三年内也把统治的城市数量增加到50，而超过了人类百城的半数后，其他城邦也非常自觉地组成联盟，抵抗法雅王朝的扩张战争

    。

    至此，兰斯王朝和西部联盟已经要进入决战阶段，现在的局势，只差一场大规模战争的胜利，兰斯王朝就能以雪崩般的威势统一平原。

    而丰饶之神金坷垃的信仰也发展到关键时刻，他已经拥有二十万浅信徒，五百真信徒，二十余个虔诚信徒加上茜拉这一位正信徒，他此刻拥有的信仰力量，已经到了极限，不能再多了。

    金坷垃此刻的神性已经彻底解析完成，变成青黄色相交，比刚开始的时候变大了三倍有余，强壮而成熟。

    由于躯体的限制，积累的神性已经到了极限，更多的信仰反而会成为负担，下一步要做的，不是继续积累更多信仰，而是想办法将以后的徐徐纯化，最终点燃神火，成为强大的半神。

    然而这一神性继承自卡若莎，并不够纯粹，如果以此点燃神火，恐怕除了‘丰饶’神职以外，还会形成‘树精灵’‘林木’之类的乱七八糟神职，对区区半神而言，拥有复数的神职简直是个悲剧，几乎可以说断绝了真神之路。

    他需要时间对神性进行纯化。

    然而就在法雅王朝和西方联盟对峙的时候，世界的北方发生了异变。

    浑身浴血的传令兵踉跄着跪在王座前，将一卷血书递了上去。

    “什么？不死生物入侵北方边境，连续三座城池沦陷！”

    兰斯一下子从王座上站起身来，大为震怒，怒吼道：“马上把称号骑士长们召集过来。”

    很快，高层军事会议就在王宫里召开，大地骑士长乔治和焰拳骑士长卢克各自率领一个千人军团，快马加鞭地赶赴前线。

    不止是位于平原东部的法雅王国，就连西部联盟也时受到不死生物进攻。

    北方入侵的消息，也很快在王国和联盟里传遍，民意沸腾，内部和平的呼声越演越烈。

    于是来自法雅王国的外交官们和西方联盟的城主代表坐在一起谈判，双方暂时取达成了和平协议。

    作为战争优势方，丰饶之神金坷垃拥有在西方城市的传教权，但以此为交换，法雅王朝需要为西方联盟支付很大一批粮食资源。

    对这个结果，西方的城主们都暗自窃喜，自以为占了多大便宜，在他们眼中，法雅王朝的快速崛起，绝大部分都要归功于丰饶之神教会的存在，正是粮食的大范围增产，夯实了新生王朝的统治根基，凝聚了人心。

    虽然有些有识之士，觉得引入许多年都没有听闻的神灵教派，要冒很大风险，而且该教派好像更加倾向于法雅王朝，因此有些顾忌。但架不住下面民意滔滔，每个人都渴望粮食增产。

    就这样，在西方城主们半推半就下，圣女茜拉抵达西部城市，开始了自己的传教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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