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老夫人回府

    大夫人见状，脸上迅速扬起浓浓的笑意，上前一步，面对近前的马车深深一福，恭声言道，“恭迎老夫人回府！”身后众人深鞠而下，附声恭呼。

    坐在马车前列，身着灰缎盘绣大褂，神色干练的岳妈妈极麻利的跃下马车，将红漆马凳摆放在轿辇下阶处，抬手打起锦帘，对轿辇内缓声言道，“老夫人您小心。”

    “哈哈哈！”人未露面爽朗的笑声己从轿内传来，“终于到家了，这一路巅跛几乎把我这老婆子的骨头抖散架了。”说话间，一位发丝花白，头偑红珊瑚番莲花钗，一袭宝石蓝对襟锦褂在身，年近六旬的妇人在岳妈妈的搀扶下，稳踏在马凳上，举步迈下轿辇。

    轿辇内，贴身丫环林秋儿抱着一位年约六岁，脸蛋圆胖睡的正香的男孩，有些吃力的步下马凳，这男孩自然是三姨娘的儿子林书健。

    “老夫人受累了，媳妇在正厅备好了冰桔碧莲羹，以及时令果品伺候。”大夫人恭敬的上前很是亲热的轻挽着老夫人的手肘，柔声言道。

    “呵呵，还是沁茹想的周到。”老夫人说话，看着眼前乌压压一群人，被日头晒的一个个双颊绯红，额头渗着细密的汗珠，极为痛惜的言道，“快进去吧，这大热的天，顶着日头候着，若是中了暑气岂不是我这老婆子的罪过。”

    说着，老夫人抬步向大门内走去，站在一旁的三姨娘大步上前，目光满是爱怜的看了看在秋儿怀里睡的香甜的儿子，努力按捺着抱过手亲热一番的冲动，而是抬手轻扶着老夫人另一边手臂，轻笑着言道，“老夫人，您这一走就是两三个月，巧娟真是挂念的紧。”

    老夫人继续缓步同时对三姨娘，“看你这张嘴甜的，谁知道你是挂念我这老婆子，还是挂念健儿。”虽是如此而言，但满是细纹的菊眸里却满含笑意，显然是故意在与三姨娘趣言，说话的神色倒比面对大夫人时亲昵了几分。

    “老夫人，看您说的，巧娟挂念的自然是您老人家，健儿得老夫人宠爱，有机会去京城见见世面，是他的福份，巧娟高兴还来不及，那里会担心。倒是老夫人您，听说您为了老爷的身子，四处寻医问药，巧娟倒是真真的挂念。”三姨娘满面堆笑，略显娇憨的言道，余光却不时往向爱子的方向扫去。

    老夫人一行向正厅方向走去，老夫人与三姨娘亲热的说笑，倒是把大夫人给晾在了一旁。大夫人由始自终面色皆极为平静，但两排银齿却几乎咬碎。三姨娘乃老夫人的娘家侄女，二人相见亲热许多，倒也在理情之中。但三姨娘身为妾室，正经论起来，只是奴婢的身份，岂能一口一个健儿的唤林书健的小名，即使她是亲娘，也应依礼数尊呼一声二少爷才是。但是眼见有了老夫人依傍，三姨娘再次得势，又恢复了当日的骄纵之态。

    大夫人由此想到当初三姨娘诞下林书健时，一心欲求得平妻之位，大夫人也几乎点头应允，若非自己一再坚持，三姨娘早己升为平妻，再加之与老夫人颇有渊源，府里定不会有有自己的立足之地。看着眼前不停说笑的二人，大夫人脸上笑意越发僵硬起来，眸子里更泛起一抹寒意。

    “得了，别给我卖乖了，快去看看健儿吧。”说着，老夫人回头对跟在身后的林秋儿言道，“让三姨娘抱抱二少爷，这一路上你一直搂着二少爷，想来手也酸了。”

    林秋儿便是管家林苛的女儿，自幼便随在老夫人身旁伺候，深得老夫人欢心。一路上走来，林秋儿抱的手都快麻了，此时得老夫人吩咐，林秋儿立即上前将抱在怀里的林书健递入三姨娘手里。

    众人进入正厅，老夫人坐定下来，大夫人与三姨娘也分别坐在了侧座的紫檀仙人靠上，林书健从秋儿手里换入三姨娘怀里手后，也从睡梦中醒来。抬头一看自己正躺在亲娘怀里，裂嘴一笑，睡眼惺忪的揉了揉眼睛，撒娇的往其怀里蹭了蹭，勾着三姨娘的脖子懒懒的依偎着。

    林芝兰等姐妹，立在正厅中央，向老夫人深深一拜，“拜见老夫人。”

    老夫人抿了一口大夫人早己备下的冰桔碧莲羹，笑望着林芝兰，“好孩子，几月不见又长高了许多，长的也越发好看了。”

    “老夫人说笑了，好些日子不见，兰儿可想您了。您在京城可好，京城天凉，您可住的习惯？”林芝兰得老夫人称赞，上前轻蹲在老夫人脚边，伏在膝盖上满面娇色的轻喃道。

    老夫人宠溺的抚了抚林芝兰滑光水滑的青丝，柔声言道，“习惯，当然习惯，京城气候宜人，倒是个修养的好地界。”说话间，抬头对林莹露和林如雪招了招手，“你们两个丫头还愣着二什么，过来让我仔细看看。”

    林莹露与林如雪立即如彩蝶一般扑到老夫人身旁，一左一右的依偎着，娇声糯语场面好不温馨。姐妹之间，素纤衣着最为朴素，至于父亲寿宴上所着的锦衣，素纤原本就不喜太过艳丽的颜色，那日过后锦衣便被高束入阁，此时身上仅着了一件淡蓝色的雪绸薄褂，显的极为朴素。站在下人前列，乍一看去倒有些容易混淆其间了。

    看着姐妹们纷纷上前讨好的与老夫人说话，自己却被老夫人如透明人一般冷在了一旁，大夫人与三姨娘脸上更是露出幸灾乐祸的笑意。

    “素纤见过老夫人。”素纤不以为意，极端庄的福身呼道。老夫人因为自己母亲身份卑微，向来对自己没有好脸色，此时如此对待自己，原本也早在预料之中。

    “。”老夫人抬头，见素纤站在堂中福礼，好似这才看见了一般，有些诧异的言道，“哦？素纤也来了，不必多礼。”言毕，不再理会素纤，继续与林芝兰等人说笑，而后还吩咐岳妈妈取来从京城带回来的礼物，一人一件，却唯独没有素纤的份儿。

    此时坐在三姨娘怀里的林书健己清醒了不少，见老夫人分发礼物，不依的从三姨娘怀里挣脱，上前稚声言道，“祖母偏心，姐姐们都有礼物，为何没有健儿的那份？”

    老夫人笑开了，看着虎头虎脑的爱孙，逗趣的言道，“你这孩子，这一趟进京，你在本家老太君那里得的礼物还少吗。祖母给未出家门的姐姐们带些礼物，你倒是吃起了醋来。”

    林书健挠了挠了后脑勺，想了想的确有些道理，但回头看着安静的站在一旁的素纤，又有些不依的言道，“可是二姐也没进京，为何她却没有礼物？”

    正所谓童言无忌，林书健如此一问，倒是让老夫人有些尴尬起来，略微一愣勉强的笑了笑，“健儿说的是，素纤那份自然是不能少的，岳妈妈。”说着，老夫人看了一旁岳妈妈一眼，示意她再去取一份来。

    不待岳妈妈有所动作，林书健己经蹦跳着来到素纤身旁，拉着素纤的手脆声言道，“二姐，你可知道健儿此次去了京城，最为想念的是谁？”

    素纤看着天真可爱的林书健，含笑摇了摇头。

    “这些日子健儿最想念的是二姐你啊！”林书健此言一说，三姨娘脸色顿时沉了许多。原以为儿子会说最想念的是自己这位亲娘，可此时当着大家的面儿，却说是素纤，这孩子也不知哪根筋不对劲儿了。

    素纤错愕，很快反应过来。林书健虽然是三姨娘所生，许是因为年纪小的缘故，并未沾染上三姨娘身上不良的习气，小孩子好动，对雀苑里的雀鸟甚是喜爱，之前在府里时，便时常在贴身小厮的伺候下往雀苑里来逗弄雀鸟，与素纤相处甚欢，也算得上是林府里唯一与她亲近之人。此时他如此说话，倒也有三分真。

    “呵呵，健儿可是想念二姐苑里子里鸟儿？”素纤笑问道。

    “对，对，健儿挂念的紧。”说话间，林书健将系在腰间的一枚，坠着五色彩穗的翠色玉环取下递到素纤跟前，眨巴着星辰一样的大眼，继续言道，“二姐，这是京城的老太君送给健儿的礼物，下面挂着的彩穗五颜六色的，倒有些象女孩子的玩意。健儿送给二姐把玩，二姐偑着定然好看。”

    三姨娘闻得本家老太君赏了物件给林书健，刚才抱着他时倒是没有在意是什么物件，转眼的功夫，他便将此物转赠给林素纤，顿时伸长了脖子张望着，由于隔的较远，只隐约得见好象是一枚玉环，看得并不真切。

    素纤看并未接过去，眼前的玉环质地通透碧泽清脆，下面坠着的彩穗丝更非寻常锦丝，一看便知此物非寻常饰物。书健不懂事，转手相赠，自己岂能冒然接受。

    老夫人显然也听见了书健与素纤的对话，扬声接过话去，“健儿，你与二姐交好，送她礼物，原本只是小事，不过这玉环儿可是老太君所赠，却是不可轻易转手，定要收拾妥当才是。”虽然老夫人声音不大，但语气里却一改刚才的柔悦，反而隐透出一丝威严。

    书健吐了吐粉润的舌头，有些歉意的看了看素纤，低声言道，“这。二姐。”

    素纤毫不在意的轻笑开来，连忙从书健手里拿过玉环，仔细的替他系在腰间，轻声言道，“老夫人说的是，这可是老太君的一片心意，日后健儿切不可轻言送人，定要仔细收捡才是。”

    林莹露眼尖，上前仔细看了看垂在书健腰间的玉环，惊喜的言道，“姨娘您快来看，二弟的这枚玉环可不是普通物事，莹露记得大哥也有一枚。而且前年京城本家的大表哥与三表哥，四表哥前来府里走动，大表哥也有同样一枚，但三表哥和四表哥却是没有的。想不到如今我们二弟也得了一枚。”

    这话旁人听了定然费解，可是但凡林府中人，听了心里却是通透无比的。

    大哥林书杰乃府上嫡长子，而林莹露口中的京城本家大表哥同样乃本家的嫡长子，但三表哥与四表哥乃庶出的身份，却并无此物。如此一来，说明此玉环乃林氏嫡子身份才配拥有的，如今身为庶子的林书健却得了如此厚赏，这难道是老太君在暗示着什么？

    三姨娘惊喜不己，上前小心翼翼的抚了抚玉环，拉着书健向着厅外深深一拜，口中低声喃道，“巧娟叩谢老太君厚爱。”说着，碰了碰书健提醒道，“快，快磕头。”林书健一脸茫然的照着三姨娘的吩咐，连磕了三个响头。

    老夫人含笑并未言语，但大夫人脸上却难看的几乎挤出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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