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6 花时已尽

    “陛下要杀要刮，臣妾均无怨言。”空灵绝望的声音，飘渺而不真实。

    “你让寡人如何忍心下得了手哪？”嬴政帮她将松脱的发丝理了理，看似极其珍视。“去年寡人送与爱妃的曼陀沙华今年可开花了吗？”

    “娇艳如火，花香浓郁。”刘美人无力的回答。

    “好，好，寡人告诉你，那花还有一个更好听的名字，叫做彼岸花。”嬴政故意小声贴着她的耳边低语，在别人看来像是有说不尽的情话，可离他最近的刘美人和洛子衿却听得清楚。

    两人同时瞪大了眼睛，以前只听过这个名字，却谁都没有见过真正的彼岸花是什么样子，但大家都知道，彼岸花原本是盛开在黄泉路上的引路花，洋洋洒洒如血铺路，花开时不见叶，叶生时不开花，意喻生生世世不得相见。

    这是秦王去年中元节时赏给刘美人的，洛子衿还清楚记得当时刘美人是如何得宠，难道说秦王那时的心意就已经注定了今日之事？

    洛子衿心中更觉得害怕，这个男人心中到底有多深的城府是自己无法探知的呢？

    听到秦王说出‘彼岸花’的名字，刘美人眼中原本的凄凉和后悔转为深深的惊愕和不解。

    她双眸闪动着泪光看向嬴政：“陛下此意，是从来都不曾真正宠爱过臣妾吗？”

    “不c不c不，爱妃怎可误解寡人哪？这么难得的花，寡人都为爱妃寻来了，若不是宠你入骨，怎么会费尽周折为爱妃寻找啊！”不达眼底的笑却分明告诉她这就是寡人有意为之的。

    “哈c哈哈c哈哈哈”刘美人凄厉的惨笑声打破殿上宁静，“臣妾知道了，臣妾谢过陛下的入骨宠爱，临行前，必带上这世间罕有之花一同上路。”

    “爱妃甚是懂事，寡人见爱妃今日妆扮正是合此时宜啊！”边说着，嬴政大手边在她松开的胸口上狠捏了一下，引来刘美人惊喘出声。

    “爱妃一身红装，再配上鲜红如血的彼岸花，定是会让鬼神心动的美艳啊！寡人就宠你到底，赐爱妃一个全尸，戴上你的彼岸花自尽吧！寡人必不食言，在你去后，一定命人修建一座独一无二的坟冢送给爱妃，做你在地下的宫殿之用。”语气突然转冷，字字如冰刀雪剑般锋利，“酒，寡人已经为爱妃备好了，所以让你戴花上路，就是告诉你——寡人生生世世都不想再见到你！”最后一句，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慢慢说出来的。

    听到如此绝情的话语，刘美人倒吸一口凉气，原来一切的宠爱都只是假像，一切发生的美好都是幻境，可恨自己愚蠢，这一年多竟真得以为在秦王心中是多么宠爱自己，完全被表面现象所蒙蔽。

    哀大莫过于心死，呼吸还在，心却早已结冰，灵魂飞出九宵云外的刘美人站立不稳，摇摇欲坠。

    “来人，带刘美人下去验明正身，赐鸩酒给她，并送她回椒扉自尽吧。”转回身，秦王面向殿上群臣沉声说道。

    于木亮走到刘美人身边，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说：“美人请吧！”

    “不，陛下不要啊！”一边被架住的帝太后挣扎着喊到。

    刘美人是她唯一的棋子，也是她在宫中唯一的感情寄托，如果她死了，帝太后的下场也是可想而知的，所以她要争取到用尽最后一丝力气。

    秦王摆了摆手，示意侍卫和太监将刘美人拉出殿去。

    转过头，他又看向挣扎的帝太后，那眼中却是闪着猎豹样的寒芒：“身为国母，你不但不守本份，竟然勾结寡人后妃做出如此下作的事情，还有什么资格为她求情！做为寡人生母，你不但不尽母亲职责，竟亲自混乱我嬴氏血脉，想过这一切给你自己带来的后果了吗？”

    咄咄逼人地问话，令帝太后哑口无言。

    “来人，将帝太后送回太后宫中，赐鸩酒！”又是一声绝然的宣判，帝太后知道事情败露后会后果严重，却不想自己的亲生儿子会绝情到对自己下此毒手，一时承受不了这样的现实，凄厉一声惨叫后昏死过去。

    “陛下，臣妾斗胆为太后求情，母后年事已高，求陛下留她一命！”洛子衿起身跪倒在地，言辞肯切地说道。

    “王后可知此事关系重大？即便是寡人生母也不可轻饶！”秦王声色俱厉，并没有给洛子衿多少情面。

    “还求陛下手下留情，臣妾知道太后此事过失严重，可她毕竟是陛下生母，求陛下念在骨肉亲情的份上，饶母后一命，若陛下不解心头之恨，就将母后困于太后宫中，不准离开，但万万不能弑母啊！”

    “陛下，王后说得对，臣等求陛下开恩。”殿上大臣们也纷纷跪下求情。

    一边的妃子们见王后和朝臣均下跪求情，也跟着跪倒在地：“臣妾求陛下开恩。”

    嬴政一人立在殿上，看着脚下跪倒的人群，无奈道：“既然所有人都替帝太后求情，寡人就饶她这一次，全都起来吧。”

    “谢陛下开恩。”殿上所有人都归座入席了。

    嬴政对架着帝太后的侍卫道：“送太后回宫，没有寡人允许，不准帝太后离宫半步！”

    “诺。”侍卫架着昏死的帝太后离了大殿。

    秦王又对殿上的董太医和宫女艳红道：“今日起，董太医革去太医职务，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来人，割去他们夫妻二人的舌头，逐出咸阳城。”

    宫女艳红一听要割舌，吓得当场气绝身亡。董太医哆嗦着说不出一句话就被侍卫托出殿外。

    一场不该上演的繁华闹剧落幕了，而沉重的幕后，依然掩藏着许多迷团没有解开。终究是秦王无辜还是刘美人不能生养？看似一场绝世的宠爱为何如此残忍收场？

    洛子衿不知道，在场的所有嫉妒过羡慕过的妃子们也不知道。

    而大臣们都不相信，向来掌控一切的秦王会被帝太后所算计。可他在赐死刘美人时，表现又得那么不舍和眷恋

    史官要如何记载这一段历史？他们都迷惑了，将镌刻秦史的竹简写了刮，刮了又写，生生令竹简薄了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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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回的子衿宫，洛子衿已经不清楚了，她的心中还在不停询问，看似受伤最重的秦王为何丝毫不见难过，一件如此重大的事情，审查处理得这样干净利落。

    正在她面对楚国宫婢花名册发呆时，太监七斤半走进来道：“启禀王后，秦王派人送来竹简，请王后过目。”

    说完，他将一个锦盒放置于案头。

    “本宫会看的，你先去吧。”

    “诺。”七斤半退出去。

    一荷上前边添茶边说：“王后，奴婢今日见过刘太医的公子——刘秉承了，他说他已经考进太医院，接替了他父亲的职务，正式开始在太医院内任职呢。”

    “这可是个好消息，这个刘秉承真是有出息，年纪轻轻能耐得住寂寞，苦心学习医术，也是我大秦之幸啊。”洛子衿出口赞叹。

    “是啊，奴婢也这样鼓励他呢。他今天是特意来告诉奴婢这个好消息的。”说着，一荷脸上微红，好似这样的好事落在她头上了一样。

    洛子衿看出其中难掩的情份，又想起今日咸阳宫大殿上艳红所说的话，是个女人都想找个好的归宿，一荷若与刘秉承有情，自己何不

    “只是不知那刘秉承婚娶了没有？”洛子衿悠然问道。

    “尚未婚娶！”一荷激动开口，却在下一刻感觉到有些失态而闭口不言了，红着脸低下头为洛子衿磨墨。

    “哦，他连这样的事都告诉你了？”洛子衿有意逗着一荷。

    “只是奴婢猜测的。”羞涩的一荷轻声回应。

    “待本宫问过老太医，若未婚娶，本宫便给刘公子保个媒。正好这次王老将军带回的楚国宫婢中有几个年纪与他相当的。”洛子衿边说边观察着一荷的表情。

    “王后莫急，或许那刘公子已经有中意的人了呢。”一荷有些急切的开口。

    “他真有中意的人了？会是谁呢？本宫要宣他前来问问，如果是两情相悦，本宫就成全他们一对有情人终成眷属。”洛子衿边说边笑着看一荷更加嫣红的小脸。

    “王后真的会成全‘他们’吗？”一荷似乎听到了天大的喜事。

    “那是自然，本宫何时打过妄语！”洛子衿给她一个肯定的回答。

    “王后不知，其实与他钟意的人就是就是”她想说，却又有些说不出口了。

    “就是一荷对不对？”洛子衿含笑接下去道。

    “啊？”一荷羞涩转身，低语道：“王后竟已经知道了吗？”

    “呵呵，果然是你啊！那好，明日本宫就奏请陛下为你们赐婚如何？”

    “陛下赐婚！”一荷面露喜色，可转眼又隐去了，有些担忧的说：“奴婢只怕老太医会不同意，奴婢毕竟只是个宫女而已。”

    “怕什么，你可不是一般的宫女！在本宫身边这么多年，怎么说也是有些地位的。这样吧，本宫给你改个名字，以本宫妹妹的身份出嫁如何？”

    “王后？！”一荷受宠若惊地睁大眼睛看着洛子衿。

    洛子衿沉吟了一下说：“一荷，伊荷，伊人如荷。亭亭玉立，婉若仙子，就叫这个名字吧。明日本宫就求陛下下诏书赐婚。”

    听了洛子衿的话，一荷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奴婢谢王后大恩，一荷有生之年必不忘王后再造如父母的恩情，定然鞍前马后尽心尽力侍奉王后娘娘！”脸上有激动的泪水流淌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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