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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窗外五更风雨吹动廊下灯影明灭, 金风细细梧桐叶坠遗落满庭紫薇花红。

    七彩芙蓉羽帐内, 孟纤棠拥着九华葡萄照榴花的锦被浓睡。突然间抽搐的脚筋让她瞬间从睡梦中清醒, 极剧的疼痛让她紧紧咬着锦被一角。

    “抽筋了？”李英曙醇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孟纤棠无力回答他，只轻轻点点头。

    李英曙抱住她的双脚, 轻轻为她揉捏。这已不是孟纤棠第一次因抽筋而从睡梦中惊醒，李英曙帮她按摩的手法已经很熟练。怀胎十月其中辛苦无法体会, 李英曙只能尽力缓解她的不适。

    等抽筋的疼痛缓解，孟纤棠额上已有些濡湿，她如玉的贝齿松开紧咬的锦被, 呼吸仍有些急促。

    “喘不上来气？”李英曙将她抱在怀里，轻抚她的心口为她顺气。

    “心里像被压着什么东西，总感觉胸闷气短，还有些烧心的感觉。”孟纤棠依偎在他怀里，轻抚着心口蹙眉道。

    “等天亮再请田大夫来看看。”

    “不用，十二嫂也是如此，孩子越来越大，做母亲的必然要辛苦些。”孟纤棠轻轻抚着自己的肚子道。

    李英曙在她额间轻轻一吻, “辛苦夫人了。”

    孟纤棠的肚皮突然微颤一下，她哎呦一声, 笑看着刚刚胎动的肚子。

    “孩子也醒了。”她笑抚着肚子说：“娘亲的小乖乖, 是不是吵醒你了？天还早, 可以再睡会儿。”

    李英曙的手也覆在她的肚皮上, 感受着孩子时不时的轻微胎动, 嘴角挂着不自知的笑。

    “夫君，几更天了？”

    “五更了。”

    “天快亮了，外边还下雨吗？打开窗子透透气好不好？”

    李英曙拉过锦被将她裹住，起身下床去窗边支起木棂。窗外细雨飘摇，有些微冷的空气清新怡人。

    李英曙将孟纤棠抱在怀中，让她左侧卧在自己怀里，以减轻腰背的疼痛。

    孟纤棠能感觉到李英曙宽阔胸膛的温热，他紧紧抱着她的感觉让她安心。

    “外面紫薇花落了一地，等天亮去收集些放在青瓷缸里养着，放在画案前还能观赏两日。”孟纤棠轻声说道。

    李英曙低声应好。两人又轻声说了些悄悄话，孟纤棠就不知不觉在他怀中睡去。

    李英曙怀抱着她不敢动，担心一动又将她扰醒，就这样静静看着她的睡颜直到天色大亮。

    隔壁十二公子的院中却一片混乱，一名妾室趁着深夜风雨私逃，有人嚷着要去报官。

    林氏撑着八个月大的肚子坐在屋内，听着院中的吵嚷，一时不能决断。

    她看向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丈夫，心中想着他若是知晓了此事又不知作何感想。那些他曾经千娇百宠的女人听说他有可能永远醒不来时，一个个哭天抢地痛哭失声却不是为了他，而是为了自己的下半辈子。

    十二公子虽然贪花好色，但也不是心中没成算的人，就凭他从未让任何一个妾室先林氏而有孕便可看出。如今那些妾室没有子嗣倚仗，又没了丈夫疼爱，在这院中也不过是艰难的熬日子，她们怎能不为自己悲伤。

    “夫人，热水端来了。”静儿端着热水走进屋内，取来一块新帕子浸在热水里，又捞起拧干而后才递给林氏。

    林氏坐在床前解开十二公子亵衣的系扣，轻轻为他擦拭身体，之后又为他全身按摩放松肌肉。这些琐碎的事情，林氏从不假手别人，每日必定亲力亲为。

    毕竟他是她的丈夫，她珍之爱之，虽然怨愤他贪花好色，但落难之时见真情，林氏才觉得他们是夫妻一体，无法割舍。

    “如今这事怎么办？若是说出去便是家丑，若是不说这院中的女人都有私心，但真正敢做的却只有这一个。我怕日后有人照样学样，那将是更大的一摊乱子。”林氏给十二公子喂了一些汤药，没有一滴药汁撒出来。

    孟纤棠起身时听说十二公子院中的事，便来探望林氏。

    林氏见她走路蹒跚，十分小心翼翼，遂笑着说：“跑这一趟做什么，如今你月份大身子重，行动举止千万要小心。”

    “嫂子院子里出了这样的乱子，我怕嫂子应对不来，所以过来看看。”孟纤棠落座后才想起林氏刚才的话，问道：“我走路是不是特别不好看？现在腰酸背痛的，我能想象到自己挺着肚子双腿外分走路时的丑样子。”

    林氏抚着自己的肚子一笑，“我不也是一样。”

    孟纤棠看了看林氏的脸色，见她没有特别忧心伤神的容色，便问道：“嫂子打算怎么处置院里的事？”

    “回禀大嫂后再做决断，毕竟是家丑，如今相公又这样，还是不要节外生枝的好。”

    孟纤棠点点头，“那些妾室又来找你闹了吗？”

    “上次训斥一番后安静了许多，但人心思变，又岂是我能阻止的。”

    “那就按大嫂原先说的那样，她们都没有生育子嗣，若是想走，便给些钱财让她们离开，也省得她们在这里惹你不快。”

    林氏摇摇头：“毕竟是相公带进府的人，我怎好私自放她们走。若是哪天相公病情好转醒过来，岂不又会怪我。”

    孟纤棠却不敢猜测十二公子会什么时候醒过来，若是他一辈子不醒来，林氏守着孩子也能过一生，只是那些妾室通房却不一定会安分。

    李英曙回府时身穿一件靛青色缂丝宝相花挽袖锦衣，风姿俊朗器宇轩昂。他路过八角垂檐亭时，见有人坐在亭中赏荷，只是荷叶多枯败，也不知那人在看什么。

    等到走的近了，才看清亭中之人是唐菀，她身穿一件杏黄色襦裙，呆呆的看着池中的残荷。

    唐菀像是才发现有人靠近，转头见是李英曙，便站起身迎至亭外。

    “公子，爹爹可有书信寄来？”唐菀满眼希冀的看着他。

    李英曙点点头，若不是要将唐介的家信转交于她，他也不会靠近这八角垂檐亭。

    唐菀接过李英曙递来的书信才展眉一笑，“算着日子也该这时候书信至京中，所以我才在此等候公子。今日是爹爹的生辰，如今亲人天涯两隔，也只有这书信能慰藉一二。除此之外，也就只能摆两杯清酒，来看一看爹爹最喜欢的荷花，尽一份不孝女的心意。”

    李英曙当然也没忘今日是唐介的生辰，听她说置办了酒水遥祝恩师寿辰，便道：“姑娘有心了。”

    他率先走入庭中，对着南方的方向大礼叩拜，敬祝了一杯酒水才起身。

    唐菀见此，眼眶微红道：“也不知道那蛮荒烟瘴之地，爹爹的身子能不能受得住。还好此次扳倒了张尧佐，他也被罢官改任，也不枉爹爹受这份苦。”

    一阵风吹动亭檐上挂着的铜铃，清脆悦耳有如梵音，亭中一阵沉默，两人各自想着心事。

    “上次重伤公子的幕后元凶可有眉目了？”唐菀打破沉默问道。

    李英曙目光犀利如电直直看向唐菀，“姑娘怎会知有幕后元凶？”

    汝南郡王家的两位公子被人打伤，对外只说是世家公子之间普通的争风吃醋打架斗殴，但唐菀一语就道破其中的悬念，李英曙心中十分警觉。

    唐菀笑道：“如今十二公子仍躺在床上昏迷不醒，听闻十二公子的伤势，细心思量便知这不是普通的世家子弟之间的争斗。十分巧合，当日公子也与十二公子在一起，且同样伤痕累累。刺杀之人花费了那么大功夫，怕不是冲着十二公子去的，而是冲着公子。不知我说的可对？”

    李英曙不得不对唐菀刮目相看，这个女子比他想的还要聪明，“不错，那群刺客的目标就是我，是我连累了十二哥。但那群刺客却奸诈的紧，如今也只不过有一点眉目而已。”

    “公子目前所处的境地，怕是将目光都转移到与您有权力之争的人身上。”唐菀却笑道：“世间很多事情从两方面便可看的透彻，一为利，二为情。公子只关注了利的方面，为何不从情的方面考量？也许会有不一样的收获。”

    李英曙第一次认真打量唐菀，这个女人容貌美丽，心思缜密，又极其聪明，这样的女人就像是吸引飞蛾的火焰，引诱着每个男人都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孟纤棠与林氏从大夫人的院子转出来，边走边说雇请产婆与乳母的事，转过水榭绕到通往十三公子院子的路上，便看到八角垂檐亭中站着两个人，其中一个从身形上来看像是李英曙，而她身边站着的那个身穿杏黄色襦裙的女子，像是唐菀。

    林氏停住脚步看向那亭子，一时不知该走还是该留。因她面对的是十二公子院中众多的妾室通房，所以她对女人多少都有些偏见。但唐菀貌似又有些不一样，她身上仿佛有着大家闺秀该有的一切才貌德行，大度亲善让人不自觉的想要亲近，竟不像是落魄之家出来的姑娘。

    林氏正想着，却见那亭中唐菀身子一歪，便撞进十三公子怀里，两人抱了个正着。她猛地转头去看孟纤棠，却见孟纤棠脸上已没了笑意，定定的看着亭中的两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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