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59.外婆

    不知道是不是愧疚心作祟，苏南总是有些在意，就像自己沾染的麻烦也连带祸害了其他人，尤其是知情者还是三位。

    秘密只有掩藏在嘴里，才会是秘密，张姐就像是一枚不定时的□□

    苏南冰冷的望着橱窗镜面的自己，心里隐隐不安的担心，她从不曾担心过有人毁掉自己的生活，没有人会去毁掉一个本身就是破碎的事物。

    但是梁鑫怎么办，不论他是不是喜欢他的生活，但是这样子的存在本就是他呀！

    苏南不再提及让他离开自己家的话，看着衣橱里面的衣服，厨房里不同的摆件，就连围裙都在不知不觉中换了一条，以及洗手间里的男士洗漱用品，以及回过头就会看到阳台上的男士内衣。

    苏南内心不知所措，又不知道如何阻止，只是重复着以往一直在再做的事情——顺其自然。

    她始终坚信着这个世界，时间可以帮自己处理一切自己不愿意去整理的事情，随着明日又明日的太阳升起，所有的事情都会有结果，不论是怎样的结果。

    苏南从自己混杂的思绪里抽离出来，才看见自己面前的男人穿着灰色的睡衣，睡眼惺忪，头发微微卷起几根杂毛，对着自己笑。

    恩，他还是在客厅休息，这简单的一房一厅，就这样被这个男人填满了，苏南迷迷糊糊的意识到这个信号。

    她想，再等等，等到过完年。

    苏南咽下嘴里的最后一口牛奶，拿起包包，“嘭”的一声关上门，甚至和对门出来的小姐姐对视了一眼，正准备转身，就听到身后传来了一道吱呀声，门开了，梁鑫跟在后面，嘴里恹恹的说着：“别忘了带伞，天气预报说今天下午有雨”。

    苏南下意识的对上对门女人的眼睛，看着女人充满暧昧的神情，理所当然的露出一丝浅笑，自己应该感谢现在是快要过年了吗，小区的人都零零散散的，等到来年，恐怕远在美国的沈怀青都会知道了。

    而且，苏南想了想，回头侧着身子，接过伞，挡住了女人一边走一边不时回头瞧过来的眼光。

    把男人扔回房间，苏南疾步走进电梯，女人还是时不时有打量着自己。

    狭窄的空间意外的燥热了。

    城市的高速行进，导致哪怕住在对门也不一定会知道彼此的身份，但是这座小区不一样，近似于全楼都是和这座大学城有这千丝万缕的关系，而这样子的苏南，这样子的男人，很快就会被人关注，苏南只能在心里暗暗祈祷但愿她并没有认出梁鑫的脸吧。

    或许，至少，应该没有见到松哥吧。

    苏南整整一天都在怀疑和猜测中度过，人是一种很奇怪的动物，会为了验证自己的想法找出无数个千奇百怪的理由。

    以至于苏南站在门口接到一个电话，整个人都懵掉了。

    “苏南”不是规规矩矩的普通话，一瞬间的乡音混杂着奇怪的鼻音，朝苏南扑过来。

    苏南干涩的嗓子还没有来得及回答，就听到电话里面传来一阵干嚎：“苏南，赶紧回来吧，你家婆怕是不行了”。

    接着就是忙音。

    苏南抿着嘴，家婆是方言，实际上是自己的外婆，她是在她们一家人忽然离开之后，去的乡下，什么也没有找到。

    后来来到这座城市，再次回到小镇办理一些手续，自己的户口以及杂七杂八的东西的时候，听到人们的传言，才又去了乡下，想去看看父亲和母亲曾经住的地方。

    苏南直接去了办公室，找到老板说：“家里出了点事，要回家看一看，差不多要请三天假”。

    老板瞪着一双眼睛，点点头说：“可以啊，反正再过几天我这里差不多也要关门，回老家了”。

    苏南甚至没有时间回家，直接在网上订了一张最早机票，偏偏赶上回家过年的高峰期，只剩下凌晨的票了，现在从这里赶去机场，不堵车的状况，时间差不多是可以的。

    苏南打着的士，一路飞去，自己却是整个人依旧沉浸在思绪里。

    那段时间，自己问了许久才找到自己母亲，人们在村外的山上建一个坟，甚至没有石碑，只是光秃秃的小土坡，从小土坡上可以俯视到整座村子，真是意外的美丽。

    那时候的自己，蹲在地上，心里无端端的泛起苦涩，路过的一个老人家嘟囔着说：“你在这做啥子”。

    “恩”苏南指了指这座小土包，说着：“这家的”

    “喔，你是她家的娃子”那个村名说着话，盯着苏南说：“你都这么大了，怎么今天才来看了，也不去看看你家婆”。

    从那刻起，苏南才知道自己居然还有血缘上的亲人。

    不过，苏南并没有去见那个人，只是静静的望着，倘若一个女人将自己女儿孤零零的呆在这种地方的人，甚至没有石碑，而且前几日，应该是清明时节，居然都没有祭奠的痕迹，应该也许还是不要见面了才好。

    她本着自己的想法，就想着至少自己要把她移到好一点的地方，问了村长，找到好地方，走了一路的人，她也赶时间，当天就急忙的赶工。

    以至于正午热络的阳光，在苏南看到棺木的那一刻，就被身后急急忙忙跑过来的老人尖锐的嗓音吓得头晕眩了片刻。

    她攥着苏南的身子，使劲的扯着，但是嘴巴却是张张和和的重复着几句话：“不能动啊”。

    老村长也是吓到了，毕竟平日里放到过年，清明也没有见人过来打扫，祭奠的，本着人走了，现在也有后人来祭奠，甚至愿意花钱重新整一下墓地，自是欣喜。

    但是，苏南拧着眉头，在被人拉扯的时候，她意外的没有嗅到一股腐烂的腥臭味道，她本意是想着火葬，不然等到哪一年，也是要重新整顿。

    她不得不眯着眼，缓缓自己的心情，最后，还是开口说：“等一下吧，我和她先谈谈”。

    那群起棺的男人也被这老人吓到了，一个松手，就又放下了。

    苏南微笑而又礼貌打好招呼，在老人家的耳边轻轻的开口：“怎么不见了”。

    不见了，这句话一瞬间就让老人平静了一点点，但是焦急的心情依旧在脸上盘桓。

    “您认识我”苏南说

    老人家过来许久过后，才说：“你和你妈妈长的很像”。

    苏南抿着嘴，回过头看了一眼村长说：“村长，让我们两单独说会话”，看样子自己送的红包还是有点用的。

    眼见围在周围的男人的走开了，窝在另一个小山头，抽着劣质的香烟，苏南那会，在社会上已经混了不少时间，如果真是在乎自己的女儿，现在必定是趴在地上，但是现在这个女人却是毫不在意，一个眼神都没有落到上面，反而人脸上不停的闪过愧疚不安，惊慌，紧张，这猴子那个本来绝不应该存在的情绪，那一刻，苏南忽然意识到什么。

    她忽然想起，自己在小卖部打听过眼前的老人，人人都说这个老人手里有不少钱。

    钱，一个孤苦的老人，差不多快60边缘，就是偶尔种种地，膝下唯一的女儿早就在二十几年前因为难产失去，女婿又另娶了其他人，也不关心她，怎么可能会很有钱了，而且，气色老实说也是不差的。

    总不可能，是浪子回头金不换，但是苏南是绝不相信自己的父亲回去照顾自己前妻的母亲。

    那一瞬间，苏南开始憎恨自己敏锐的观察力了，她甚至伸出右手，面对老人家躲躲闪闪的眼神，她努力控制自己的表情宽慰道：“没事了，我不会动她”。

    她没有再回头看一眼老人，只是沉默的看着男人把倾斜的棺盖阖上，一点点的土块落下，松散成碎末，粉饰太平的掩饰着一切。

    夜晚袭来，苏南也没有离开这里，没有住在村长家，反而在明亮的月光里找到老人家中，敲门说:“我明天才回去，今晚可以在这里睡一晚吗”。

    老人收拾出来干净的被褥，铺在一个房间，小声说：“这是你妈妈住过的房间，不过东西全部都收起来了”。

    苏南只是笑，

    夜晚，两人心照不宣的睡不着。

    等到破晓，苏南都没有闭上眼，只是倦怠不安的注视着外面，黑，就是这个村子唯一的颜色

    老人手里还在洗米，喃喃自语的说:”怎么要走了吗”。

    苏南摇摇头说：“订了上午的车，现在就要出发，否则赶不上了”。

    最后，还是老人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握着她的手，什么话也不说，就只是叹气，犹如一只破洞的鼓风筒。

    苏南临走的时候，给村长留下了自己的电话号码，说是如果有事，可以找自己。

    那个老人给了自己一张白色的条子，那就是肖晓东在凤凰花树下见到自己所打的号码。

    原来，你一直都在啊。

    苏南思绪飘到千万里，直到人到了机场，仍是魂不守舍。

    临上飞机的一瞬间，苏南忽然想起自己家中的梁鑫，最后还是发了一条简讯说：“我有事，要几天之后才会回来”，就关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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