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52.离别

    苏南几乎魔障的想着，若是自己，若是父亲当着自己的面说的清清楚楚，要求自己离开，那么自己又会是怎么样，是歇斯底里的愤怒咆哮，对骂亦或者是决绝的头也不肯回了的离开了。

    她像是陷入一个迷宫，走不出去，也不愿离开。

    就连梁鑫的出现，自己忽然被抱起来，进到电梯，斜上方的灯光直直的的刺痛眼睛，瞪得溜圆的眼睛也不肯阖上。

    很快，就落了几滴泪，仿佛身体的机制停止了所有的功能，感受到痛感没有传到大脑，只是停留在表象，生物本能的冲动之后，她不可抑制的闭上眼，疼了就会怕，痛了就会哭。

    人好像都是这样。

    苏南病了，自从那一日，整个人就迷迷糊糊的很，只是偶尔醒来，能够看到在床头趴着的梁鑫的侧脸，又会浑浑噩噩的睡过去，嘴里喃喃自语不可停歇。

    梁鑫抱着人回到了郊区的别墅，他不喜欢热闹，只是看着苏南的模样，第二日醒来，才察觉到苏南发烧了，他急急忙忙的说要去医院，苏南就哼哼唧唧的闹个不停，抓着床头的手怎么也不肯松开，他知道她一点都不喜欢医院，看着与平日里滑头的女孩露出自己脆弱的内壳，他的心早已由不得自己，没得办法，她硬是不愿意去，瞎猫碰上死耗子的梁鑫只得找一快毛巾沾沾冷水，敷在她的额头上，心里想着今晚要还是不退烧，明天就必须去医院了。

    冲了一包九九感冒灵，喂了，苏南却又吐出来了。

    乌黑的药汁顺着嘴角弄湿了衣角被子，苏南嘴角吭哧的一声，迷迷糊糊的笑着对他说：“我的睡一下，睡一下就好了”。

    只剩下梁鑫头疼的又换了一床被套。

    这一睡足足睡了三天，幸好，来来回回间，温度计量了37度半，等到晚上烧是退了，人却是如同喝了安眠药一样，睡死过去。

    只得等到饭点，或多或少的喂一旦粥下去，安慰一下空荡荡的五脏庙。

    这一场低烧豁然让苏南贫瘠的生命变得更加的荒凉，她又意识到自己已经过分将自己代入了安妮，本以为前路有迹可循，但现在的她早已被困在自己的森林，找不到路离开。

    她厌恶这样的自己，就像所有人都厌恶生命中你完全清楚的明白这件事这条路是条死路，只是生命中的苏南总是不可避免的又再次回到原点，再次走不出来，一次，又一次，她真的厌烦了。

    她醒来的时候，正好是清晨，窗外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落在耳间听得不是很分明，反而让人产生昏昏欲睡的错觉。

    看着背对着自己，站在落地窗前的男人，苏南挣扎的准备起身，磨磨蹭蹭间，男人像是听到了什么响动，忽然回过身来，定定的望着她。

    恍惚间，苏南看着男人一眼，是梁鑫，她心里想着，但是等到人靠的近了，却发现这是一张远胜梁鑫稳重而又布满了所谓的书卷气质的脸，是沈怀青。

    是的，是他。

    苏南强自打起精神，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并不像是久卧病床的少女，反而到是伴随着日出而醒的女人，展现出自己青春而又活力的一面。

    她并不想在这个男人面前太过脆弱，那会让她自认为自己像是一个渴望得到年长者的喜爱的小女孩，这样的身份并不应该存在的。

    她勉强自己爬起来的模样，很快就让男人收回自己准备伸出去的双手，然后静静的只是站在一旁看着她艰难的靠在床头，努力露出微笑的模样。

    他从来都是这样的了解苏南内心的想法，这个女孩真是骨头里面都是倔强，然而倔强的人受到的伤害不仅仅是别人还有自己。

    苏南靠在枕头上，眉目一动的笑道：“怎么来了”。舒朗的笑容像是一个错觉，这个丫头并没有生病，只是做了一个好梦，自然而然的醒来，若不是刚刚还看到她额头的冷汗，他必然也是会这样的认为。

    男人没有进一步靠近她，只是退后找到一处沙发，床脚处的沙发，离着不过一米躲远的距离，居然会让苏南内心生出一股按捺不住的不安。

    他坐下，身体微微向后靠着，说：“我打你电话，是梁鑫接的，他说你病了，又不愿意去看医生，我就过来看看，正好我也算是半个医生”。

    苏南应了一声，眼神一动不动的看着眼前的人，她并不认为这个男人会因为这件事而留在这里，等着自己醒吗？

    像是知道她的疑惑，他接着开口说：“我本希望可以再待久一点，但是，也许多聊几次，会对你有点帮助”。

    苏南敏锐的抓到一个关键词：待久一点。

    她的瞳孔微微放大：“你要走了吗”。

    男人犹豫的点点头，是的，是的，要走了。

    苏南打从心里就想问一句：“什么时候回来”，但是喉咙仿佛忽然失去了声音，她竟然害怕这个答案。

    明明在这个信息，科技高速发达的世界，如果真心想要见面的话，必然可以从地球的另一端飞到对方的身边。

    她却恍然若失的明白：这一次离开，恐怕就是永别了。

    她不喜欢联系人，像其他女孩一样，无时无刻的发个朋友圈，微信的朋友圈除了公司的宣传，在没有其他的了。

    而此时此刻自己面前的沈怀青自己也不像是热衷于此道的人。

    他们不会再联系了，是的。

    更何况自己许久以前做出那样失去理智的行为，自己也绝不会厚着脸皮去打扰别人的家庭。

    男人也不执着这个话题，反而站在一个年长者的位置劝解道：“苏南，任何像你这样年纪的女孩，想要被爱，想要爱人，这都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只是，人是无法改变过去，过去的你才造就现在的你，你曾经说过希望去一个陌生的地方，重新开始，可是我希望你可以继续留在这里，这座城市，无数个像你一样的年轻人，来到这里生活，工作，在这里你才有可能有新的开始，否则哪怕不论你去往那里，哪里就是你的囚牢。

    “你还年轻，不要想着如何老去，那不是现在的你应该去想的事情，我遇到过很多个孩子，他们不知道自己的未来，没有所求，不在乎很多的事情，一天一年，只是重复着生活，大部分都是这样，这样的日子对你也许会很困难，但是你会的，你会遇到新的家人，每一个都是独立的个体，女儿，学生，助理只是社会中构建你的存在，但是现在的你，如果离开这里，重新融入一个城市，一切都会改变，不要再让自己那么痛苦，你的痛苦只能是你自己去承受，没有人会比你更加难受，重新开始，对于现在的你而言，或许一直往前走才是最适合你的路”。

    男人絮絮叨叨的说着话，仿佛像是要把所有的担心和帮助化成言语融进女孩的呼吸间，嵌入她的灵魂深处。

    苏南克制的握紧藏在被子里的手指，牢牢的强迫自己继续听完男人的话，等到真的完了，她才微笑的问，眼神里却闪过一丝迷茫：“为什么这么急，你之前不是说了还要帮我做几次心里辅导吗”。

    沈怀青向来如此，要么不开口，要么说实话，两人久久的对峙后，他最终还是平静的说：“我女儿，明天下午有一场表演”，他的女儿在美国。

    苏南抿抿嘴，不说话，只是点点头，使劲睁大双眼，对着男人，露出一个比笑还难看的表情说：“那她肯定准备了很久，不然不会这么突然的通知你”。

    “恩，本来她妈妈说是已经提前一个月准备了，但是担心自己一直没有被选上，所以拖了很久，知道昨天晚上她老师告诉她了”。

    “那真是很好的孩子”苏南如是说着话，眼神一动不动的注视着男人，他提起自己女儿时强自压抑的嘴角，勾起的弧度，眼里一闪而过的亮光，真是一个好爸爸了。

    客套而又不失礼貌的对话，苏南理智收回自己的所有情绪，她知道，对于眼前的男人而言，这也是一个很好的离开，孩子始终还是需要父亲，她知道的，比所有人都清楚这是一个多么好的选择，真的是再好不过了。

    “我不想再缺席她生命中的每一秒重要的时刻了”男人最后留下了这句话，不知道是说给自己听的，还是苏南。

    这就是全部了。

    苏南心里想着。

    等到梁鑫进来，就看到她脸上闪烁的泪痕，来来回回间，就像在脸上打了一道光，脆弱的如同冬日清晨的雪花，遇到刚刚冒头的阳光，就化成了水，流淌在崎岖的玻璃镜面上，最后的归宿就是蒸腾成一缕青烟，再无踪迹。

    他走上前，靠在床边，抽出床头柜上的抽纸，轻轻的擦拭着女孩脸上的泪水。

    苏南则是看着面前的男子，苍白而又憔悴，同时下巴上的胡子就像一茬茬的灌木，逢到初春时节，就冒了好几个头，像是第一次见到衣冠不整的他。

    苏南诧异的眼光，正是松了一口气的梁鑫倒也没有注意，只是嘴里说着：“还好吗，要是你今天再不醒，就一定要去医院了”。

    “恩”。苏南呐呐的应了一声，两人意外的没有提及刚刚离开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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