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8.第118章：人造人

    人造人，一个传说中的词汇。

    在米优单薄的关于人类科技发展史的知识库中，人造人占据了一席之地。

    据父亲立逯说，在宇宙大移民计划早期，大约一万一千多年前的时候，人类出于开发的需要，开始研究人造人。克隆人一直是个备受争议的伦理话题，但是人造人尚在法律监管之外的灰色地带，不少组织开始打这方面的主意。

    他们用死刑犯的尸体作为研究材料，制造出了许多奇奇怪怪的类人生物，有的有着人的外形，内核却是机械和芯片，有的保留了人的大脑，身体则几乎都是合成材料。

    这些人造人既不完全是机器，也称不上是人，只需要极少的营养摄入就能存活，能够适应剧烈的气压变化，忍受高温或缺氧，没有痛觉，不会恐惧，服从性强。

    刚开始，这些人造人被用作星球开发，送到环境恶劣的星球上去长期驻扎，在很长一段时间内，确实帮助了宇宙大移民计划的推进。但很快就有人开始打歪主意，想把这种技术用来批量生产战争机器，于是在一次小规模的地区冲突发生后，联盟禁止了一切与人造人的研究和开发相关的事务，并与当时存在的超过八成的星际政权签订了关于不得研发人造人的《美兰堡公约》。

    此后的一万多年里，联盟总体来说维持了和平，虽然仍不时有人想重启人造人计划，但最后都无疾而终。

    “（打字）你是人造人吗？”

    那天在协会的宿舍里，米优如是问道。

    迟尧愣了一下，没有马上回答，米优又把这行字删了，问：“（打字）是也没关系，我会保密，你还会回来吗？”

    迟尧摇了摇头，眼神中没有戒备或是怀疑，反而像是如释重负。

    他在光脑上打了一大段文字，投影出来——

    我也不知道自己算什么，两年前我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受了重伤，半个脑袋被削去，全身多处骨折，阿曼达博士救了我，但我身上超过30的骨骼被替换成了合成材料，包括颅骨，大脑局部切除，装了微型光脑，左眼也是移植的。这些都是我醒来以后博士告诉我的，因为我太重要了，东家命令不管用什么办法都要让我活下来，手术后我昏迷了近一年，遇见你们的时候，我醒过来还不到半年。

    米优看得目瞪口呆，开口要问，迟尧竖起手掌制止了她：“（打字）没有时间了，我必须赶快回去找阿曼达博士帮我把子弹取出来，如果一切顺利，我还会回来的。”

    “会有生命危险吗？”米优问。

    迟尧看上去很坦然，似乎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不知道，应该不会吧，就算死也不能死在你们身边，会给你们带来麻烦的。”

    米优马上说：“怎么会麻烦呢！呸呸呸，不会的，你肯定能平安回来的。”

    迟尧笑笑，像个长辈似的摸摸她的头：“那我走了。”

    米优心里还是不放心，但迟尧只是来向她辞行，如果她主动提出要帮忙，说不定反而会造成他的困扰；再加上海蓝星那边的事也还没完，自己也走不开，便只能闷闷不乐地点点头：“一路顺风。”

    迟尧走后，她就一直处于担忧之中。迟尧这样到底算不算是人造人呢？金属的骨骼也就罢了，还勉强能看作是义肢，脑袋里的光脑又要怎么解释？控制着这具身体的，究竟是迟尧本人的意识，还是那个光脑呢？

    在经历了与法螺的种种不愉快后，她对ai所能达到的仿真程度有了全新的认识，会不会一直以来的迟尧都只是寄居在这具肉体内的ai呢？会不会连迟尧自己都分不清自己究竟是人还是ai？他的记忆会不会也是捏造的？

    这段时间相处下来，他表现出的种种，究竟是真心实意，还是某种程序下的设定呢？

    假如他真的是由ai在操控，那就是货真价实的人造人了，就算自己愿意c就算队友们都愿意接受他，愿意和从前一样相处，将他制造出来的人又会同意吗？说起来当时都没能问问清楚，他为什么会跑来当冒险者，是偷跑出来的吗，又是因为什么要跑。

    之前绘里说查不到他的信息时，米优就觉得迟尧身上有秘密，但没想到会是这么大的惊天秘密。

    绿藻星的度假结束后，芽月回母校参加校庆，暂时与她们分开，米优和绘里买了一大堆纪念品和特产，跑去响潮家串门。

    回到地球，时间正好是除夕，第二区处处张灯结彩，家家户户都在忙着搞卫生c买年货，响潮正在厨房里做饭，年纪最小的妹妹忽然嗒嗒嗒冲进来，兴奋地大声说：“哥哥的朋友来了！”

    响潮：“？？？”

    围着围裙出去一看，顿时被那画面惊呆了。

    好几个男人正流水般往他家客厅里搬东西，大到粮油副食，小到水果点心，一箱箱码在墙角，本来就不大的客厅顿时被占了一半。

    他们都是附近的邻居，估计是被绘里抓了壮丁。

    米优左手一个娃娃，右手一盒模型，正在贿赂弟弟妹妹——而且看样子非常成功。

    “好香啊，做什么好吃的呢？”绘里腋下夹着一个扁宽的盒子，手里还拖着行李箱，见他呆站在原地，就招呼道，“过来接着。”

    响潮茫然接过那个盒子，一看，是一台新型的笔记本光脑。

    东西搬完后，其他人都走了，一个男人过来找他：“响潮，你小子在哪儿认识的这么漂亮的姑娘，怎么没早点领回来给你爸妈看看？”

    响潮顿时脸爆红：“她不是——哎，她们都是我在的冒险队的队友！那边那个是队长米优，绘里姐是她的经纪人。”

    男人哈哈笑：“行了，我还看不出来吗，要慰问队友也是元旦之后的事，谁会在除夕来家里做客？还买这么多年货，明摆着是来见家长的，要在你家过年了，这种时候再装傻可就没意思了啊。”

    响潮简直有口难辩，还是绘里笑着解释：“没有没有，我们真的是纯洁的队友关系，而且这些东西也不是我买的，都是米优掏腰包。”

    男人顺着她的目光看向米优。

    短短的寸头，素面朝天，姜黄色的毛衣黑色的长裤，约等于无的胸和屁股要是不开口，根本看不出来是女孩子。

    男人的表情顿时有点悲壮，响潮说：“队长是为了救我，所以才被烧成重伤，剃掉了头发。”

    “噢！原来是她啊，我听你爸说起过，”男人恍然大悟，目光不再挑剔，而是带上了几分钦佩，“小姑娘很勇敢，为了你连命都不要了，要珍惜啊。”

    响潮哭也不是笑也不是：“都说了不是你想的那样。”

    男人走后，他才问绘里：“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来之前也不打声招呼，我也好提前多买点菜。”

    米优还在拆礼物，除了玩具，她们还买了吃的穿的用的，俩小孩儿从来没一口气收过这么多礼物，都乐疯了。

    “刚下空艇就过来了，”绘里笑吟吟地看着那边，“芽月去参加校庆了，米优反正也无家可归，就拖着我一起过来投奔你了，可不能赶我们走啊。”

    响潮也笑了：“肯定不会赶你们走，就怕你们嫌弃。”

    他家住的是公租房，总面积不算小，可孩子足有四个，卧室就占了大半，导致公共空间被压榨到极致，餐厅只能和客厅合并，吃饭的时候才支起餐桌，平时则要腾出宽敞的地盘给年纪小的孩子玩耍。

    狭小的客厅里一排旧沙发，米优坐在上头，膝头摊开一本立体书，弟弟妹妹一左一右围着她，用两个手指当做小人，在那纸质的丛林中玩起了探险。

    绘里：“我叫外卖送几个菜过来？”

    响潮：“我来吧，你也坐下休息。”说着闻到一股糊味，赶紧跑回了厨房。

    不一会儿响潮的父母都回来了，看到家里多了两个人还有一大堆年货，也是吓一大跳。当认出来人是儿子的队长后，连忙拉着她的手向她道谢，米优哪敢受他们的谢，又不太有人际应酬的经验，只能双方谢来谢去，搞得场面好不尴尬，幸好外卖及时打断了他们。

    一顿温馨而不失热闹的年夜饭过后，响潮的父母都要休息了，晚辈们便转移到了户外。

    绘里点燃了冷焰火，立时吸引来一大群小孩，人手一把在街道上你追我跑地玩上了。

    “喝吗？”响潮去隔壁街买了三杯热奶茶回来，递了一杯给米优。

    米优：“谢谢。”接过来捧在手里，两眼出神地望着那群满街乱跑的孩子。

    响潮问：“不去和他们一起玩吗？你小时候，应该也没什么机会这样过年吧？”

    米优嘴角一撇：“说得好像你有似的。”

    响潮忍俊不禁：“确实，我们半斤八俩。”

    两人并肩站在街边看了一会儿，陆续收到各自朋友发来的新年祝福，耳机里滴滴滴个没完，米优索性把耳机摘了握在手里，不知为何忽然沉沉地叹了口气。

    “怎么了？”响潮正在挨个回信息，听到她叹气，忍不住扭头看来。

    米优摇摇头，突然地问：“你知道人造人吗？”

    响潮奇怪地：“人造人？以前历史课上老师教过，怎么了？”

    米优：“如果——我是说如果，现在还有人研究人造人，会怎么样呢？”

    响潮十分不解地望着她，这话题开始得莫名其妙，再是突发奇想，在除夕这种团圆温馨的节日里聊这个话题，也显得太过冰冷突兀了吧？

    “你觉得人造人，算是人吗？他们和我们一样有生存的权利吗？”

    响潮：“怎么突然问这个？”

    电光火石之间，他浑身战栗起来，明白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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