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38.第三十七章 江季的醋瓶子（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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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快十点的时候，风悄然无声地拨开层层云雾，让一弯弦月高挂在空中。
两人出了公园。
“江老师，你歌唱得真不错。”嗯，是真的很好听。
声音低低的，从麦克风里传出来，温软c清澈c有质感。
于是，季凉在心底得出个结论：不得不说，江季有一把很适合唱情歌的嗓子。
两人慢悠悠地并肩走着，听到季凉这话明显是在夸自己的，江季步子停下来。身旁见他不走，季凉也跟着止住了脚下。
夜晚，城市的灯光无一例外地，每一晚都极其绚丽和明亮。他俩现在正好站在路灯下。
两人相望。
江季忽然开口，“季凉，严格上我并不能算是你的老师哦。” 他脸上和声音里都是笑，是说着让人听着很轻松的话。
可让季凉是感到有一些紧张了
“那江医生，你弹得真好呀。”面上维持着微笑，再换种职业称呼。
学校里，他是老师。
医院里，他是医生。
可
简直是换汤没换瓶啊。
“季凉，”显然自己刚才的那话人没懂，江季实在无奈地轻笑出声，不绕了，干脆向人直说了，“我名字不难念吧，你就不能叫一声我的名字？”
趁人有些反应不过，江季抬起手轻轻扣住季凉的双肩，他朝她一字一句地说着，“来，跟着我念——江一一季一一”
“我”肩上的这双手上，掌心里像是有个火球，季凉忽然全身发热发烫，“江老师，我不习惯我还是习惯把你当作老师”说到最后，嘴里几乎都没声了。
路灯下，面上的红晕无处躲藏。季凉眼神开始闪避。滚烫的耳根后面，谁知道，是已经涔出了一层汗。
“可我不习惯把你当作是我的学生。季凉，你不是我的学生。”江季话音平稳。客观冷静地在陈述一个事实。
他不习惯，也不喜欢。
那些隔着身份辈位钉在所谓道德架上的情爱，他不介意别人，可他江季不享受。她还是学生没错，他是老师也没错，可他们算不上真正意义上的师生关系。
她还在读书，他可以等她毕业，一切都等到她毕业之后，他再把自己心中所有想法告诉她，并付之行动。
江季真正是这样想的。
但在此之前，她要知晓他的心，至少心中留个数。朦朦胧胧也罢。
季凉：“”
“季凉，”江季叫人，季凉听到后，慢慢重新又看他，然后点头“嗯”了一声。江季沉吟了几秒过后，突然问：“你不太会吃辣吧？”
刚才饭吃到快一半的时候，其实他就注意到了。桌上的菜，毛血旺，剁椒鱼头，辣子鸡这些招牌菜，口味辣的，季凉基本上没怎么碰。
倒是那盘苦瓜炒鸡蛋，她却吃的情有独钟。且每一口都做到细嚼慢咽。
她是吃饱了，还是不饿？
还是她不吃辣？
江季当时就在想。直到现在才问。
季凉又点了下头，“嗯。”
这不奇怪。
如今，几乎是全中国的人都认为四川人很会吃辣，很喜欢吃辣。其实不然，也有例外的。
比如梁丞，他就不喜欢吃辣。
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江季刚才到现在一直堵着的一口气，是疏解了。
他知道了她不吃辣。
上次还知道，她从前很喜欢喝可乐，但现在已经不喜欢喝了。
江季徒然对人认真道：“季凉，不喜欢吃的东西或是不喜欢做的事，一定不全要迁就别人。要学会留一半选择给自己。”
季凉承认江季的话很有道理，可是
她笑，然后问：“江老师，你也不喜欢吃辣吧？”
“好像是你迁就我。我是四川人，以前很喜欢吃辣的。”
只不过那时候，吃辣不是为了口味，纯粹为了宣泄。
宣泄心里有的不满，宣泄心里有的难过。
又兀自沉吟几秒，江季望着人，开口再道：“季凉，你不喜欢的以后全告诉我好不好？”车流声里，他的声音不大。跟刚才唱歌那样。
他想知道，关于她的越多越好，统统都要知道。
“嗯。”
一切鬼迷心窍了，待季凉清醒有意识过来的时候，晚了，自己已经答应了。
时间过得很快。
狂奔似的。
匆匆一过，转眼又是快到圣诞节了。
季凉已经提前四天把准备好的要送给贺尧的圣诞礼物寄了出去。去年两人就说好的，今年圣诞节换她送他。
她还贺尧的。
照着自己不占便宜，也不让贺尧吃亏的原则，季凉把这份礼物寄出去。除此之外，季凉还想要一个了断。
今后她跟贺尧两人还是朋友，永远是朋友。
但再不谁欠谁。
然而，季凉作了断的话在基于两人之间一直仅仅是暧昧没点破阶段，加上两家大人那里的交情，他们自然是抬头处处见，还没想好该如何说出口c说清楚，圣诞当天，贺尧的电话打来了。
电话自接起到挂断，总通话时长八分零四秒。
没意外地，他们有一半的时间都是拿来沉默了。两人都在花心思猜想着电话那端人的心中所想。
挂了贺尧的电话后，季凉手中一直捏着手机没放下，可到最后她还是把电话打给了刚才出门特地是去校门口拿包裹的顾盼。
今年圣诞，贺绕也给她准备了一份礼物。
有些话是要说，而且一定要说清楚。
季凉心里明白。
无法在电话里说不清楚的，那就应该面对面说清楚。
从一开始到现在，她对贺尧有的感情不同于近来对江季的是那种奇异跟不甚了了的朦胧。
季凉非常清楚她和贺尧，他们两个是不会有结果的。
他家里不同意。
她也不愿意。
中午，顾盼抱着一堆包裹从保安室里出来的时候，恰好遇上了开车路过的江季。
江季看见顾盼，按了声喇叭。
停下车，从车窗里探头出来，见人怀里满满一堆包裹，颇有打趣意味地就问：“顾同学，我学生又给你买礼物了？哟，还这么多？”
“是呀是呀！” 想必长耳朵的人都是听得懂男友恩师的这话的，顾盼偏偏好不害臊的是直接大方承认。一脸乐滋滋，掩都掩不住。
本来一年的交换期限已经到了，十月份男友就该回国的，没想到临时这又被派遣去了早稻田大学作两校文化友谊交流。这下回国的时间直接是推到了明年一月份。
好在马上要到明年了。
“江老师，你羡慕不？”
“不是羡慕，是嫉妒。”
这时像想到什么，顾盼两个眼珠子一转，笑里一下意味深长起来，特地对车里的人解释道：“其实江老师你也不用嫉妒，这些也不全是我一个人的啦。我家凉凉的也有。”她这话完全是故意的。光说不行，抬起下巴忙点了点怀中一摞盒子里最上面的一个盒子，示意，“喏，这个最大件的就是她的啦。”
果不其然，要的效果那是马上立竿见影。
怀里的包裹一下沉了许多，因为增加了某人的视线。
“江老师，改天再聊，我先走了啊，包裹很重嘀。”顾盼极力夸张的做了一个很重的表情。
车里的人这才收回视线，无论心底如何兴风作浪，厉害的还能维持面上的平静，朝顾盼说：“上来吧，我送你。”
“好呀，”顾盼当然是不客气，“那麻烦江老师了。”
江老师，你好一个美其名曰啊。顾盼心里忍不住腹诽。
不过本来就是给人顺水嘀。
目的又达到了。
一上车，顾盼忙通过手机把刚才这些全部分享给远在日本的男友。
最后还附上一个结果：哈哈，你家老师吃醋了。
男友那边估计是忙，没及时回顾盼消息。
等了几分钟依然没回消息，顾盼把手机塞回了衣服口袋，身子坐正。过了会儿，她瞟了瞟专心开车的人，眼珠子又是一转，唇角一扬，咳了几声。
然后，很好的，再次成功引起了注意。
“顾同学感冒了？”
“没有啊。”顾盼抬手掩唇，遮一些嘴边的洋洋得意，故作正经道：“我是前几天嘛发现一块‘新大陆’了，这不惊喜地让我还没完全反应过来。”
说完，立马屁颠颠地问：“江老师，想不想知道我发现的‘新大陆’啊？”
车子一连轻松地拐了两个弯后，开上平坦的柏油主道上。江季扭头看一眼身旁这个不安分的顾盼，面上全是笑。
他学生的这个以后结婚证的另一半，完全是个机灵鬼。
“嗯。当然想。”
“这个‘新大陆’呢是我前几天，闲来没事偶然发现的。正是这次偶然，我才发现江老师的号码与我家凉凉的号码”顾盼故意卖着关子，嘿嘿一笑，“我想江老师你肯定是特别清楚滴。”
“顾同学，这都被你发现了？”江季点点头，坦然地没作任何掩饰，“嗯，的确是很清楚。”
宿舍里。
季凉接到顾盼电话，电话里，顾盼说包裹有些多，叫她下楼一起帮忙把包裹一次拿上来。
季凉来不及换了一身冬天的睡衣，披了一件外套，就赶着下楼。
楼下。
顾盼挂了电话，弯腰朝车里说：“江老师，季凉马上下来，要不要见见她？”
车里，江季看了眼顾盼，回过头没说话。
顾盼早就懂了，不言而喻的笑得开心，点点头。
还用问么？他们不都心照不宣？
从后视镜中见到想见的人出现了，江季开门下车。
季凉一跨出宿舍大门，脚下是立马停住了。
那不是江c江老师的车？
然后目光里，下一秒是江季从车上下来，绕到车的另一边。
真c的c是c江c老c师！
季凉发窘的站着，一动不动。
顾盼是瞧人呆住了，忙往江季那里递个了眼神后，死劲朝人招手，“凉凉！”
这时正好有几个女生提着大大小小的口袋，从外面回来要进宿舍大门，季凉忙侧过身到一边让她们。
那几个女生谈谈笑笑从季凉身旁经过。
“凉凉！”顾盼真是在用生命的很夸张朝季凉摇着手臂。
季凉脚下动了动，然后在两道目光的注视下，迈开脚下走过去。
“江老师”季凉先开口朝人打招呼。声音里略微紧张。
江季视线毫不避讳地是从她脚上的那双卡通拖鞋开始，慢慢往上移，一身灰白色毛绒绒的睡衣，外边套了件黑色的外套，最后停在她染了绯色的脸上。
跟着，她小巧的一对耳垂上也红了。
季凉尴尬，微微把脸垂下。是在躲避江季带着温度烫人的目光。揣在衣服口袋里的两手，手心在发热，手指紧紧揪住衣服布料不放。
江季从车后排帮忙把包裹一个个顺出来，分别递给顾盼和季凉。
关上车门，他叮嘱道：“你们快上去吧，外面冷。”
“谢谢江老师！”顾盼脆声声地给江季道谢。
江季点头。视线又去看季凉，季凉不太敢迎视，只朝他颔首，小声道：“谢谢江老师。”
“嗯。快上去吧。”她还穿着睡衣，着凉了不好。
下午，江季去了趟医院。今天不是他值班，值班的护士见他，跟他打招呼笑道：“江医生，敬业呀。”
江季笑笑，没解释，径自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在办公桌后面的椅子上坐下，整个人这会儿像是在平复心情 。
第一次接到季凉电话，是4月23日星期六，今天12月25日星期日，那天到今天，一共二百四十七天。八个月。
那两个号码
顾盼说他是清楚的。
其实，最先发现这奇妙的应该是季凉。
两个号码那样相似，仅仅只是一位数字不同。
江季弯腰拉开了左边第一个抽屉，抽屉里面放着一把钥匙，拿出钥匙，江季手心里此时很烫，钥匙拿在手里十分冰凉。
八个月锁了八个月。
江季将最下边上锁的抽屉打开，抽屉里安静地独独躺着一张a4。其余，什么都没有。
今天他来，专门是为了这张纸。
a4纸上，不干净，有涂涂写写的黑色笔记。这是种蓝黑墨水又称鞣酸铁墨水。
由这种墨水写出来的字迹会随时间变黑，越变越深，不易掉色。
医院用来写病历和资料专用的
纸上，并排着两串号码。如果不仔细看，还以为它们是同一个号码。
纸的右下方像是落款，写有四个字——是你真好。
这四个字，不似写病历时用到的那种潦草的字迹，是规规整整的正楷字。
这学期快结束的时候，顾盼的男友祁赟终于回来了。
一回来的第二天祁赟就请女友宿舍的人出去吃饭。
顾盼的男友祁赟，季凉见过几次。人高高瘦瘦，很有学医的那种斯斯文文。
请吃饭那天，顾盼和男友先提前是在餐厅等着，季凉和林夏到的时候，临近考试中午一直在图书馆啃书抱佛脚，连午饭都没吃的林夏嚷嚷说很饿，让顾盼赶快叫服务员上菜吃饭，顾盼男友祁赟笑着向两人解释说，他们还要等一个人。
林夏听说还有一个人，很好奇问是谁，顾盼没直说，只说待会儿就见到了。
说完看了季凉一眼。
顾盼的这一眼，让季凉想装不明白都难。
十分钟后，江季出现。
他没迟到。提前了五分钟。
他们五个人，六个位置。对面而坐。
顾盼和祁赟自然在一边。季凉和林夏先坐下的，江季进来时边说抱歉，边走到季凉左手边就坐。
季凉右手边是林夏。
中途，季凉先吃完，打了招呼，离席去了洗手间。
出来时，在外边的走廊上遇到祁赟。
季凉和自己老师的事，祁赟在日本时就已经全听女友大人在电话里讲述了。
你说缘分这东西，说它存在，有些时候它不灵，说它不存在，它偏偏还发生了。时间倒退一年前，祁赟怎么也不可能想到，女友的室友今后自己很可能是要恭敬地称呼她一声“师娘”。
更不可相信的是，他们已经早早认识。相识比他们任何人都要早。
那天，祁赟是特意在等季凉的。
等季凉，就只为说一句话——我老师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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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出了公园。
“江老师，你歌唱得真不错。”嗯，是真的很好听。
声音低低的，从麦克风里传出来，温软c清澈c有质感。
于是，季凉在心底得出个结论：不得不说，江季有一把很适合唱情歌的嗓子。
两人慢悠悠地并肩走着，听到季凉这话明显是在夸自己的，江季步子停下来。身旁见他不走，季凉也跟着止住了脚下。
夜晚，城市的灯光无一例外地，每一晚都极其绚丽和明亮。他俩现在正好站在路灯下。
两人相望。
江季忽然开口，“季凉，严格上我并不能算是你的老师哦。” 他脸上和声音里都是笑，是说着让人听着很轻松的话。
可让季凉是感到有一些紧张了
“那江医生，你弹得真好呀。”面上维持着微笑，再换种职业称呼。
学校里，他是老师。
医院里，他是医生。
可
简直是换汤没换瓶啊。
“季凉，”显然自己刚才的那话人没懂，江季实在无奈地轻笑出声，不绕了，干脆向人直说了，“我名字不难念吧，你就不能叫一声我的名字？”
趁人有些反应不过，江季抬起手轻轻扣住季凉的双肩，他朝她一字一句地说着，“来，跟着我念——江一一季一一”
“我”肩上的这双手上，掌心里像是有个火球，季凉忽然全身发热发烫，“江老师，我不习惯我还是习惯把你当作老师”说到最后，嘴里几乎都没声了。
路灯下，面上的红晕无处躲藏。季凉眼神开始闪避。滚烫的耳根后面，谁知道，是已经涔出了一层汗。
“可我不习惯把你当作是我的学生。季凉，你不是我的学生。”江季话音平稳。客观冷静地在陈述一个事实。
他不习惯，也不喜欢。
那些隔着身份辈位钉在所谓道德架上的情爱，他不介意别人，可他江季不享受。她还是学生没错，他是老师也没错，可他们算不上真正意义上的师生关系。
她还在读书，他可以等她毕业，一切都等到她毕业之后，他再把自己心中所有想法告诉她，并付之行动。
江季真正是这样想的。
但在此之前，她要知晓他的心，至少心中留个数。朦朦胧胧也罢。
季凉：“”
“季凉，”江季叫人，季凉听到后，慢慢重新又看他，然后点头“嗯”了一声。江季沉吟了几秒过后，突然问：“你不太会吃辣吧？”
刚才饭吃到快一半的时候，其实他就注意到了。桌上的菜，毛血旺，剁椒鱼头，辣子鸡这些招牌菜，口味辣的，季凉基本上没怎么碰。
倒是那盘苦瓜炒鸡蛋，她却吃的情有独钟。且每一口都做到细嚼慢咽。
她是吃饱了，还是不饿？
还是她不吃辣？
江季当时就在想。直到现在才问。
季凉又点了下头，“嗯。”
这不奇怪。
如今，几乎是全中国的人都认为四川人很会吃辣，很喜欢吃辣。其实不然，也有例外的。
比如梁丞，他就不喜欢吃辣。
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江季刚才到现在一直堵着的一口气，是疏解了。
他知道了她不吃辣。
上次还知道，她从前很喜欢喝可乐，但现在已经不喜欢喝了。
江季徒然对人认真道：“季凉，不喜欢吃的东西或是不喜欢做的事，一定不全要迁就别人。要学会留一半选择给自己。”
季凉承认江季的话很有道理，可是
她笑，然后问：“江老师，你也不喜欢吃辣吧？”
“好像是你迁就我。我是四川人，以前很喜欢吃辣的。”
只不过那时候，吃辣不是为了口味，纯粹为了宣泄。
宣泄心里有的不满，宣泄心里有的难过。
又兀自沉吟几秒，江季望着人，开口再道：“季凉，你不喜欢的以后全告诉我好不好？”车流声里，他的声音不大。跟刚才唱歌那样。
他想知道，关于她的越多越好，统统都要知道。
“嗯。”
一切鬼迷心窍了，待季凉清醒有意识过来的时候，晚了，自己已经答应了。
时间过得很快。
狂奔似的。
匆匆一过，转眼又是快到圣诞节了。
季凉已经提前四天把准备好的要送给贺尧的圣诞礼物寄了出去。去年两人就说好的，今年圣诞节换她送他。
她还贺尧的。
照着自己不占便宜，也不让贺尧吃亏的原则，季凉把这份礼物寄出去。除此之外，季凉还想要一个了断。
今后她跟贺尧两人还是朋友，永远是朋友。
但再不谁欠谁。
然而，季凉作了断的话在基于两人之间一直仅仅是暧昧没点破阶段，加上两家大人那里的交情，他们自然是抬头处处见，还没想好该如何说出口c说清楚，圣诞当天，贺尧的电话打来了。
电话自接起到挂断，总通话时长八分零四秒。
没意外地，他们有一半的时间都是拿来沉默了。两人都在花心思猜想着电话那端人的心中所想。
挂了贺尧的电话后，季凉手中一直捏着手机没放下，可到最后她还是把电话打给了刚才出门特地是去校门口拿包裹的顾盼。
今年圣诞，贺绕也给她准备了一份礼物。
有些话是要说，而且一定要说清楚。
季凉心里明白。
无法在电话里说不清楚的，那就应该面对面说清楚。
从一开始到现在，她对贺尧有的感情不同于近来对江季的是那种奇异跟不甚了了的朦胧。
季凉非常清楚她和贺尧，他们两个是不会有结果的。
他家里不同意。
她也不愿意。
中午，顾盼抱着一堆包裹从保安室里出来的时候，恰好遇上了开车路过的江季。
江季看见顾盼，按了声喇叭。
停下车，从车窗里探头出来，见人怀里满满一堆包裹，颇有打趣意味地就问：“顾同学，我学生又给你买礼物了？哟，还这么多？”
“是呀是呀！” 想必长耳朵的人都是听得懂男友恩师的这话的，顾盼偏偏好不害臊的是直接大方承认。一脸乐滋滋，掩都掩不住。
本来一年的交换期限已经到了，十月份男友就该回国的，没想到临时这又被派遣去了早稻田大学作两校文化友谊交流。这下回国的时间直接是推到了明年一月份。
好在马上要到明年了。
“江老师，你羡慕不？”
“不是羡慕，是嫉妒。”
这时像想到什么，顾盼两个眼珠子一转，笑里一下意味深长起来，特地对车里的人解释道：“其实江老师你也不用嫉妒，这些也不全是我一个人的啦。我家凉凉的也有。”她这话完全是故意的。光说不行，抬起下巴忙点了点怀中一摞盒子里最上面的一个盒子，示意，“喏，这个最大件的就是她的啦。”
果不其然，要的效果那是马上立竿见影。
怀里的包裹一下沉了许多，因为增加了某人的视线。
“江老师，改天再聊，我先走了啊，包裹很重嘀。”顾盼极力夸张的做了一个很重的表情。
车里的人这才收回视线，无论心底如何兴风作浪，厉害的还能维持面上的平静，朝顾盼说：“上来吧，我送你。”
“好呀，”顾盼当然是不客气，“那麻烦江老师了。”
江老师，你好一个美其名曰啊。顾盼心里忍不住腹诽。
不过本来就是给人顺水嘀。
目的又达到了。
一上车，顾盼忙通过手机把刚才这些全部分享给远在日本的男友。
最后还附上一个结果：哈哈，你家老师吃醋了。
男友那边估计是忙，没及时回顾盼消息。
等了几分钟依然没回消息，顾盼把手机塞回了衣服口袋，身子坐正。过了会儿，她瞟了瞟专心开车的人，眼珠子又是一转，唇角一扬，咳了几声。
然后，很好的，再次成功引起了注意。
“顾同学感冒了？”
“没有啊。”顾盼抬手掩唇，遮一些嘴边的洋洋得意，故作正经道：“我是前几天嘛发现一块‘新大陆’了，这不惊喜地让我还没完全反应过来。”
说完，立马屁颠颠地问：“江老师，想不想知道我发现的‘新大陆’啊？”
车子一连轻松地拐了两个弯后，开上平坦的柏油主道上。江季扭头看一眼身旁这个不安分的顾盼，面上全是笑。
他学生的这个以后结婚证的另一半，完全是个机灵鬼。
“嗯。当然想。”
“这个‘新大陆’呢是我前几天，闲来没事偶然发现的。正是这次偶然，我才发现江老师的号码与我家凉凉的号码”顾盼故意卖着关子，嘿嘿一笑，“我想江老师你肯定是特别清楚滴。”
“顾同学，这都被你发现了？”江季点点头，坦然地没作任何掩饰，“嗯，的确是很清楚。”
宿舍里。
季凉接到顾盼电话，电话里，顾盼说包裹有些多，叫她下楼一起帮忙把包裹一次拿上来。
季凉来不及换了一身冬天的睡衣，披了一件外套，就赶着下楼。
楼下。
顾盼挂了电话，弯腰朝车里说：“江老师，季凉马上下来，要不要见见她？”
车里，江季看了眼顾盼，回过头没说话。
顾盼早就懂了，不言而喻的笑得开心，点点头。
还用问么？他们不都心照不宣？
从后视镜中见到想见的人出现了，江季开门下车。
季凉一跨出宿舍大门，脚下是立马停住了。
那不是江c江老师的车？
然后目光里，下一秒是江季从车上下来，绕到车的另一边。
真c的c是c江c老c师！
季凉发窘的站着，一动不动。
顾盼是瞧人呆住了，忙往江季那里递个了眼神后，死劲朝人招手，“凉凉！”
这时正好有几个女生提着大大小小的口袋，从外面回来要进宿舍大门，季凉忙侧过身到一边让她们。
那几个女生谈谈笑笑从季凉身旁经过。
“凉凉！”顾盼真是在用生命的很夸张朝季凉摇着手臂。
季凉脚下动了动，然后在两道目光的注视下，迈开脚下走过去。
“江老师”季凉先开口朝人打招呼。声音里略微紧张。
江季视线毫不避讳地是从她脚上的那双卡通拖鞋开始，慢慢往上移，一身灰白色毛绒绒的睡衣，外边套了件黑色的外套，最后停在她染了绯色的脸上。
跟着，她小巧的一对耳垂上也红了。
季凉尴尬，微微把脸垂下。是在躲避江季带着温度烫人的目光。揣在衣服口袋里的两手，手心在发热，手指紧紧揪住衣服布料不放。
江季从车后排帮忙把包裹一个个顺出来，分别递给顾盼和季凉。
关上车门，他叮嘱道：“你们快上去吧，外面冷。”
“谢谢江老师！”顾盼脆声声地给江季道谢。
江季点头。视线又去看季凉，季凉不太敢迎视，只朝他颔首，小声道：“谢谢江老师。”
“嗯。快上去吧。”她还穿着睡衣，着凉了不好。
下午，江季去了趟医院。今天不是他值班，值班的护士见他，跟他打招呼笑道：“江医生，敬业呀。”
江季笑笑，没解释，径自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在办公桌后面的椅子上坐下，整个人这会儿像是在平复心情 。
第一次接到季凉电话，是4月23日星期六，今天12月25日星期日，那天到今天，一共二百四十七天。八个月。
那两个号码
顾盼说他是清楚的。
其实，最先发现这奇妙的应该是季凉。
两个号码那样相似，仅仅只是一位数字不同。
江季弯腰拉开了左边第一个抽屉，抽屉里面放着一把钥匙，拿出钥匙，江季手心里此时很烫，钥匙拿在手里十分冰凉。
八个月锁了八个月。
江季将最下边上锁的抽屉打开，抽屉里安静地独独躺着一张a4。其余，什么都没有。
今天他来，专门是为了这张纸。
a4纸上，不干净，有涂涂写写的黑色笔记。这是种蓝黑墨水又称鞣酸铁墨水。
由这种墨水写出来的字迹会随时间变黑，越变越深，不易掉色。
医院用来写病历和资料专用的
纸上，并排着两串号码。如果不仔细看，还以为它们是同一个号码。
纸的右下方像是落款，写有四个字——是你真好。
这四个字，不似写病历时用到的那种潦草的字迹，是规规整整的正楷字。
这学期快结束的时候，顾盼的男友祁赟终于回来了。
一回来的第二天祁赟就请女友宿舍的人出去吃饭。
顾盼的男友祁赟，季凉见过几次。人高高瘦瘦，很有学医的那种斯斯文文。
请吃饭那天，顾盼和男友先提前是在餐厅等着，季凉和林夏到的时候，临近考试中午一直在图书馆啃书抱佛脚，连午饭都没吃的林夏嚷嚷说很饿，让顾盼赶快叫服务员上菜吃饭，顾盼男友祁赟笑着向两人解释说，他们还要等一个人。
林夏听说还有一个人，很好奇问是谁，顾盼没直说，只说待会儿就见到了。
说完看了季凉一眼。
顾盼的这一眼，让季凉想装不明白都难。
十分钟后，江季出现。
他没迟到。提前了五分钟。
他们五个人，六个位置。对面而坐。
顾盼和祁赟自然在一边。季凉和林夏先坐下的，江季进来时边说抱歉，边走到季凉左手边就坐。
季凉右手边是林夏。
中途，季凉先吃完，打了招呼，离席去了洗手间。
出来时，在外边的走廊上遇到祁赟。
季凉和自己老师的事，祁赟在日本时就已经全听女友大人在电话里讲述了。
你说缘分这东西，说它存在，有些时候它不灵，说它不存在，它偏偏还发生了。时间倒退一年前，祁赟怎么也不可能想到，女友的室友今后自己很可能是要恭敬地称呼她一声“师娘”。
更不可相信的是，他们已经早早认识。相识比他们任何人都要早。
那天，祁赟是特意在等季凉的。
等季凉，就只为说一句话——我老师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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