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城门

    黑齿镜子从马鞍旁拿下一只牛角，呜呜呜的吹了起来。

    号角声幽咽悠远, 在光秃秃的树干和灰头土脸的房屋间传得很远很远。

    每一个听到这种声音的士兵, 只要身上有牛角, 就拿出来吹同样的曲调。

    四面城门很快都关上了。

    一个客栈老板带着一块大木板冲了过来“受伤的勇士在哪里”能带伤逃回城里, 在昏厥之前把话说完的人，真是了不起那些刚跑回来还没说话就死了的信使才叫嗯嗯。

    他不管这个伤者会影响生意“抬到我的客栈里壮士我家隔壁是医馆”

    拓跋厉抱起赫连，让他趴在大木板上“赫连, 坚持住苍天在上，你一定会活下来老板，你是个好人。”

    客栈老板看流血不多，放心的带着伙计抬起大木板, 一起往后面跑去“兄弟撑住现在安全了想想你的骨朵想想你的妻儿”

    赫连闷哼一声, 他还没有死，身体昏了过去，头脑却还很清醒。

    他心说, 我是个孤儿，又没娶老婆, 要不然我怎么舍得去左贤王身边当奸细呢

    拓跋厉站起身, 伸手索要“我的弓箭在哪里”

    侍卫们一脸懵逼“主人, 没带出来。”说好了今天是陪大妃在集市中购物呢, 谁能想到在大都中会有匪徒当街行凶。他们都以为那些追击赫连兄弟的人到了大都城内就不敢行凶, 没想到他们还敢一路追着赫连兄弟来到这里, 还敢当街放箭。

    拓跋厉气的嚎叫一声。

    长街的墙边, 忽而诺低声说“大妃, 我们护送您回去。”

    他有意控制马匹，让自己挡在大妃面前，同时不想让别人知道大妃在这里。

    吕修贤心烦意乱的张望着，她的脸色和白狐皮帽子一样苍白，惶恐无力的问“大汗受伤了么”

    “没有，大汗自己跳下马躲避暗箭。”

    “大妃，不要再迟疑了，回到王庭中我们才能调人支援大汗。”

    吕修贤点点头“忽而诺送我回去。黑齿镜子你去帮助大汗。”

    琪琪紧张的握住刀柄，抿着嘴，圆鼓鼓的小脸憋的发红，紧张又兴奋。心中不停的幻想有敌人袭来，自己以一当十把他们都杀光光。

    只不过大妃一行人平安的回到王庭中。

    忽而诺“调集了百发百中的神箭手，你带他们去支援大汗”

    “遵命”

    “命令王庭内的士兵们做好准备，弓上弦，刀出鞘，把大门关上一半。”

    “遵命”

    拓跋厉正躲在马身后到处寻摸弓箭他自认英勇，可对方的弓箭手技艺出众。要对付一个好弓箭手，决不能凭借武功冲上前去送命，要用更优秀的箭法干掉他。

    双方距离并不远，不过六七十米而已，路上的行人早就连滚带爬的冲进旁边的商铺里，而商人们也抱着货物逃命去了。只有疯子疯子才会徒手和持刀的凶徒徒手搏斗。

    忽然见几个艳丽矫健的身影飘然落下，随即是几声惨叫，那些长途追击、手拿弓箭挎着弯刀的人忽然被人砍翻在地。

    大汗看的清清楚楚，那些酒楼的二楼窗户开了，几名贵女左手拎着刀，右手抓着粗绳子把自己顺下来一半儿，又跳在地上，从侧后方劈开敌人的后脑勺，或是砍断他的腿、马腿。不幸的是其中有一个人刚落地就跌倒在地上。

    拓跋厉大喜，大步走过去“干得漂亮美丽的勇士们，你们想要怎样的赏赐”

    咦拓跋绝色我刚说过你们没有用过

    在这冬春交际之时，还是很冷，可是贵女们身上没穿皮裘，只穿了绸缎做成的长袍，本该勒在长袍上显出纤腰的革带也不见了，衣襟散开，露出昂贵的庆国白绫内衣和石榴一样饱满的胸肌。

    她们激动的不觉寒冷“伟大的大汗，我别无所求，只想请您亲口承认我们今天杀掉了敌人的勇士。”

    “白狼部的庇护者，我的要求不多，请让我嫁给怠察真军师。”

    “嘤嘤嘤，大汗，请别告诉任何人，我今天什么都没做。”

    这个可怜的姑娘在落地的时候踩在一块石头上，崴了脚，全程躺赢，眼巴巴的看着队友们大杀四方。

    另一个姑娘看了看地上的尸体和流着血的俘虏，狂奔到旁边抱着柱子大吐特吐起来。

    跑到附近店铺中的健壮路人们举着一切能找到的兵器弯刀、菜刀、火钳子、平底锅、扫把等物品，从店铺的后门跑出去，从敌人后方的店铺中冲了出来。

    他们很机智，懂得迂回包围。

    好几间二楼的窗子都打开了，喝的醉醺醺的男男女女们开心的鼓掌，喊着这几名女人的名字“赵宝儿”

    “拓跋绝色”

    “哲雪龙”

    “王娇娇”

    “穆兰朵朵你真他妈丢人”

    崴脚的穆兰朵朵捂着脸哭了起来，她哭的伤心极了，几乎要满地打滚。

    酒量好的人拿了她们丢下的狐裘跑下来，递给姐妹穿上，又对大汗行礼。

    拓跋厉点点头“我要好好嘉奖你们。你们去宫中找大妃，告诉她我很安全。”他忙着去找城防官盘问，怎么就能让不知道从哪儿来的敌人冲进大都中，还冲进来这么远差一点就冲到皇宫附近了走之前抬头看了一眼，看到二楼的窗棂上挂着牛皮腰带，啊，她们用腰带卡在窗棂上，然后抓着长长的腰带再算上她们自己，顺下来三米多长，再跳下来。聪明。

    吕修贤回到王庭中，紧张的跑去找太后。

    太后现在没有吃榛子，也没有嘬柿子，她在抽烟，屋中烟雾缭绕，满是焦油和尼古丁的气息。眯着眼睛听她说完了前因后果，老太太笑嘻嘻的摆摆手“你自己做主，如今你是大妃，我什么都不管。”

    小公主刚要急，忽然反应过来了，老太太现在只有这一个宝贝儿子了，她不着急，那说明大汗不会受伤是啊，我当时看对面也就几个人，几个人也敢深入大都，一定会死得很快。按照兵法上讲的，只有旷野荒郊没有防备才怕弓箭手，到了城里就不怕了。

    她松了口气“咳咳咳咳，骨朵，您在抽烟么”

    “你没见过这是从庆国买的烟叶。”

    “好像见过几次，宫里不让抽烟，怕把牙熏黄了不好看。”

    太后赞同的点头“是啊，年轻小姑娘不能抽烟，到老了不好看了，可以随便吃喝抽烫。”

    侍女又来禀报赵宝儿、拓跋绝色、哲雪龙、王娇娇等人前来拜见大妃。

    哲姓是大姓，不仅左贤王身边的能人是哲匙，王庭中有一名学者也姓哲，大法官的三名审判官之一也姓哲。哲雪龙正是审判官的女儿。

    吕修贤淡淡的说“让她们去暖房看看花喝茶。”

    她带来的花开了。

    “骨朵，那个人临死前喊，说左贤王派哲匙去京城，想把我母亲偷偷带来。”

    太后严肃起来，把烟递给穆兰诃，坐起来喝了一口茶“是吗这值得他拼命来报告。修贤，我的好儿媳妇，你认为左贤王做这样的事，是出自好意吗把门窗打开，透透气。”

    穆兰诃“遵命。”

    吕修贤想也不想的摇摇头“左贤王不会有好意。只是我不明白，我自出生以来，只见过母亲一次，他们即便将母亲带到我面前，我也认不出她。他们这么做，冒着闯入深宫禁地被万剑穿身的危险，为什么呢”

    大妃哈哈大笑“左贤王哪里知道庆国家事呢他可不傻，只要把你母亲握在手中，你就只能听他的驱使啊。”他可以让你窃取机密和行踪，给图兔吹枕头风。

    小公主这才明白这计划有多狠毒，也明白那个人为什么要冒死传递消息了。她捏着小拳头“左贤王真是个混蛋，骨朵，他敢派人在大都中杀人，我们能不能将他治罪”

    大妃笑呵呵的看着她。

    吕修贤反应过来了，左贤王不会承认他派人去抓我的母亲是为了威胁我，他可以找很多借口解释，随他编造。

    拓跋厉怒气未息，瞪着跪在地上的城门官“我信任你，让你守卫大都的城门，你却让敌人冲进城中。在勇士们把敌人消灭之后，我等了很久，没有等到你带人追过来。你不用向我解释，向这把刀解释吧，苍天知道，这把刀马上就要砍掉你的头。”

    这只是城门官，不是负责整个大都安全的守将。

    “大汗，我的兵士们在城门口杀了他们十几人，不幸被二十多个人闯进城，我们只有十几个人贼人们进城后往南城跑，我们追了过去，路上有许多拐角，没看到他们分成两拨，多的那些人反而是诱饵。我的兵士，还有路上的人都可以作证。”城门官失落的垂着头“伤亡了十一个人，才把他们都砍到。大汗，我指挥失当，甘愿受死。但是，别让大汗锋利的刀砍掉我无用的头，请把我编入前锋营，让我在战争中死去。”

    拓跋厉盯着他苍老的脸看了一会，又看了看他加在一起六个指头的两只手“我好像记得你，你是跟着我二哥一起出征，带他的尸体回来的人。你是有功劳的人。”

    “如果赫连兄弟活了下来，就赦免你。如果他死了，你就去先锋营报到。”

    “多谢大汗的恩德，我宁愿现在就去。用侥幸取得的赦免苟延残喘，不是勇士该做的事。”

    拓跋厉没有再说什么，他去亲自审问这些追击进城的杀手。

    趁他们的血没流干，赶紧去问。

    是七有一个商队，商队里十几个人，几十匹马，马背上驮满了货物。

    他周游了许多国家，并不是靠着左贤王的资金支持，而是靠做生意赚取路费又当借口。

    李樱桃面对着城门官，按照情郎的吩咐摘了帽子，露出毛茸茸的头皮“阿弥陀佛。”

    是七手里拿着念珠“我娘修了一座庙，特意请京城的悟真师傅去当主持。”

    城门官连忙双手合十“善哉善哉，修庙造像功德不可思议，善男子请。”他不仅放他们过关，还拿出一百钱“劳烦悟真师傅替我女儿诵经祈福。”

    是七心说你信的真虔诚啊。

    李樱桃“吉人自有天相，檀越诚心祈祷，自有感应。”

    城门官的眼泪喷涌而出“我女儿已经去了阿弥陀佛，但愿佛祖保佑，她仍投胎到我夫妻身边。”

    是七又热心又善良的安慰他，聊了半天才被后面排队的人赶走。

    除了京城，又走了几里地，李樱桃忽然大笑“原来出京这么容易，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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