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密谋

    宫廷内造的三套套首饰不惜工本, 大个儿的宝石珍珠，大量的黄金。一匣子巧夺天工的草虫簪多是秋蝉和蛐蛐这些可爱的玩意儿，也有几枚生动的蝴蝶，翅膀和触须都能颤动。小巧可爱的福禄钗是珊瑚枝雕刻的蝙蝠, 翡翠琢磨的带叶绿葫芦。仙人降福系列更为精巧，金子做底，宝石镶做花芯, 花上端立着白玉雕刻的和合二仙、碧霞元君、观音菩萨。

    侍从们打开盒子，将这些东西依次打开，捧到公主面前请她过目。

    吕修贤本该严肃的站在香案前，接受这些赏赐, 奈何现在又喝醉了, 手脚都有些不听使唤, 懒洋洋的坐着, 漫不经心的看了看，点点头“不错。”

    多年来的教养让她不喜欢珠宝首饰，不去打扮自己注意自己的美貌, 妇女注重自己的美貌是一件不道德的事儿，显得轻浮放纵。现在这些首饰看着漂亮，也喜欢，只是下意识的称沉着脸假装不喜欢不在意。

    “启禀公主, 皇后娘娘还赐下一张仲尼式老桐木琴, 一张镶图画石八仙桌, 两把黄杨木麒麟送子玫瑰椅, 两把花梨木奎星点状圈椅，一张迦南木百花美人榻。重中之重是一张千工紫檀木螺钿百子拔步床，原是为太子妃所造，工时三年，调集了江南数十名能工巧匠。这拔步床能拆楷，如今拆的零散以便搬运，公主选一处房屋，臣等给您组装好。”

    大妃很有兴致“修贤，等装好了告诉我，我去看看。”

    吕修贤脸上淡淡的，回以震族话“骨朵，您喜欢拔步床吗送给您，我倒想换换新鲜的。”

    听这名字就知道是什么样的床，拔步床是款式，紫檀木是材质，螺钿百子是装饰。那接近于黑色的木头上镶满用螺钿雕刻拼接的一大群在玩耍的大胖小子，都是男孩，看起来流光溢彩分外靓丽。

    百子床、百子帐、百子花瓶，具是祝福兼提醒早点生儿子，听着都觉得压力大。

    大妃非常明智“装好了再看，要是好看给我搬过来。”

    吕修贤咯咯的笑了起来，大妃，还有其他震族女人这种直爽的性格真叫她舒服，她们大说大笑，自己做不出来，可是看着很开心。

    这正使能听懂震族话，也会说一点，他心中大为震惊。皇上送公主来同大汗成亲，公主对大妃怎么能呼为母亲呢，庄重些呼为大妃，亲近些称一声姐姐，这母亲的称呼从何处算来显而易见，公主现在嫁给了大妃的儿子，拓跋厉。

    这事情回去一说，皇上一定震怒，怹老人家只想嫁公主给可汗，换成可汗的儿子就不一样了。唉，真不知道苗一诺在干什么

    皇后送来了一些食材、首饰、家具和绸缎。人生在世不外乎吃穿住行，要说有什么思乡之情，也只能是这些东西。

    按照礼法来说，公主应该跪听皇后，并遥相叩首。

    喝醉的人哪里还记得礼法

    吕修贤醉眼惺忪，躯壳凭借肌肉记忆端庄的坐着，内心的小人已经开始呼呼大睡。眯着眼睛，微微摇晃“知道了，琪琪，替我送他们。”

    宫使们为了公主如此放肆无礼而愤愤不平。暗自嘀咕，果然是疯婆子的女儿，嫁了人就狂妄无状，妇人若没有娘家保护哪里会有好下场。皇后娘娘对她视若己出，到如今她嫁了人，就把皇后忘在脑后，连站起来都不肯

    吕修贤扶着床，捂着嘴打了个嗝，慢慢躺下“骨朵，我今天不能再喝了，下午还有事儿呢。”

    “哈哈哈哈，睡吧，睡吧。睡醒就精神了。”大妃愉快的翻看着礼单，礼单上的字大多不认识，翻了两眼递给青桑，她高兴的唱起摇篮曲哄小公主睡觉。

    大妃这些天总是很高兴，儿子要当可汗，还找了一个不错的媳妇儿，儿媳妇特别乖巧听话不是笨蛋，越看越顺眼，老东西的身体慢慢健康起来，这多好啊，将来他们生儿育女，白狼部会长久的繁荣兴盛。好极了好极了，过两天看吕修贤打老可汗，一定很有趣

    有人欢喜有人愁。

    左贤王几乎和李忠组成了失意者联盟，喝着奶茶，低声抱怨独断专行的拓跋厉和放纵儿子的大汗。

    李忠哀叹“小人得势君子危，左贤王多多珍重。”

    左贤王能说什么呢，只能皱起好看的眉毛，深深的叹息了一声“大汗不会杀我，只是我和我的子孙后代，再想有出头之日就难了。”

    王妃心疼的看着丈夫，心中叹息，现在好好的过日子不好吗有自己的领土和士兵，为什么一定要想着当大汗呢

    李忠忽然看了看坐在旁边给左贤王斟酒的王妃“老夫有句话，不知当讲与否。”

    “老将军才高志广，但讲无妨。”

    李忠实在是恨透了拓跋厉，这小子也算是天家贵胄，一出生就享尽荣华富贵，一不缺钱二不缺兵，养成一幅没心没肺的模样。“说起文韬武略，拓跋厉样样不如左贤王，自古常言说得好，有德者居之。左贤王您慷慨热诚，麾下百姓多年来没有经历战争，可是他拓跋厉穷兵黩武，麾下的百姓死伤无数，他哪有资格当可汗。”

    在背后褒贬别人可不需要理性中立客观，全凭好恶而已。

    左贤王连连点头“正是如此。他把五万壮士带成了三万八千人，而我的百姓却在逐年增长。”

    “仁爱啊”

    左贤王妃叹息道“那是因为拓跋厉总是带兵打仗，而我亲爱的丈夫总在回避战争。”

    “你闭嘴”左贤王拍着桌子大叫，愤怒又尴尬。

    王妃并不怕他，继续说“他的士兵身经百战，你的士兵是肥壮的羊羔，再多的羔羊，只能等待屠宰，一名屠夫能将它们宰杀殆尽。”她是千夫长的女儿，懂得很多事。

    李忠和左贤王都沉默了，这是大实话。别说什么打仗死人损伤百姓，只有打过仗的老兵才有战斗力，肥壮的新兵和待宰的羔羊一样软弱无力。几十个老兵击败、击溃几百个新兵的事时常发生，在军队中只要有几个人乱了，所有人都会惊慌失措。

    “拓跋厉就要称汗了，我将要跪在他面前，宣誓效忠他，哼。”左贤王郁闷的喝了一大碗奶茶，斜视自己的老婆“他要娶一位高贵而美丽的、富有的公主，带来一座城作为嫁妆。而我，我只有一个乌鸦嘴的老婆。”

    王妃也不爽，各国各的日子，你是缺了吃的还是少了喝的你自己有什么本事，自己不清楚，我看的比你清楚多了她索性学乌鸦叫“嘎”

    左贤王气的拍桌子“李老将军，你说，天底下还有这样的倒霉女人吗就不盼着我有点好吗我若再上一步，难道会丢下她，去抢更高贵的女人吗”

    王妃心说当然了你对那个看起来还没完全发育的公主魂牵梦绕，你太爱公主的父亲，一位富有的、拥有辽阔领土、强悍军队的皇帝。只要是皇帝的女儿，哪怕是瞎子瘸子，哪怕是个丑女，一样能带来政治利益。

    李贤不好说人家的家世，暗暗的看了王妃一眼，见王妃面带嘲讽，眼中有些冰冷的警惕，无奈的叹了口气“哎呀，大王息怒，王妃这话说的没错，十分稳重在理。还需徐徐图之。”

    “据我所知，左贤王您从来不领兵打仗，麾下的士兵也从不肯应召参与战争。”

    左贤王傲慢的冷哼“当然了。拓跋厉的三个哥哥死在战场上，如果我去了，我岂不是为了他们家而战死那样我的妻子和财产会落在其他人手里我的士兵不多，拓跋厉一向恨我，假如我应和应召，派士兵依附于他的军中，跟他一同出征，伤亡最重的一定是我的士兵，这种事有一次就够了”

    想当年，我相应老可汗的号召，带兵助阵。可是我的士兵伤亡最惨重，他却骂我无能。混蛋

    李忠出人意料的沉默了。这是自己把自己豢养成猪啊。

    左贤王又说“拓跋厉身边那个恶毒的怠察真，他是个十足的混蛋。”

    “怎么了”

    左贤王心中嘀咕，怠察真建议老可汗限制住我的土地范围，我的百姓太多了，牧草和耕地都不够用，百姓生活不下去。怠察真又建议实行减丁，人口超过一万五千人之后，就要把青壮年送到拓跋厉军中。可恨，那些肥壮的百姓要为他打仗世界上怎么会有他这样恶毒的人假若把男人给出去，我会损失劳动力，假若用女人充数，一下子少好几百名女人，男人们会跟着她们跑掉。

    “怠察真是拓跋厉的左膀右臂，也是我的眼中钉，肉中刺。我若鼓动怠察真去京城朝见皇帝，老将军能不能帮我个忙”

    李忠心中一动，和左贤王说了这么多天的闲话，终于要说到互惠互利的事了。他笑着捋了捋长须“左贤王此言差矣，怠察真若去朝见皇上，老夫便不能为左贤王效力。老夫有一良策，愿献与大王。”

    “请讲。”

    “自古以来，多少江山社稷毁在女人酥胸上，美人香是英雄冢。据老夫看来，蔡城公主对怠察真军师甚是不喜，老夫遇到两次，怠察真军师去拜望、传话，公主冷着脸，不赐坐。假若能有人说动蔡城公主，让她吹枕头风，唆使拓跋厉赶走怠察真，岂不是更加方便

    像怠察真这样的人，心高气傲，如今拓跋厉以国士待之，他一方面出谋划策，一方面又作威作福，无恶不作。假若拓跋大汗赶他走，降罪与他，怠察真或许回来投奔您，帮着您夺取汗位。”

    “这”左贤王想到那一幕就觉得心中暗爽，故作矜持。

    王妃皱着眉头，有种不好的预感。

    李忠又说“这些话您不能自己去说，得托一位身份同样尊贵，和公主说得上话，也不显得突兀的贵妇人去。”

    王妃仰头看天。

    左贤王看着妻子“你和老大妃的关系不错，一会准备些东西，你去和庆国来的公主聊一聊。”

    王妃无奈“公主还没有正式成婚，她不需要见丈夫家的亲戚。”

    “她住在大妃宫中，你去找大妃。”左贤王补充道“早上那公主会练练小拳头，上午或晒太阳，或是和大妃一起喝酒受用，下午去皇宫后面跑马。你自己选好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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