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第 39 章

    皇帝十分烦闷，在宫中散步。身后跟了一溜黄门官, 这些小黄门像是在玩老鹰抓小鸡的游戏, 都躲在皇帝身后, 不敢让皇帝看到自己, 走路也不敢出声，屏息凝神降低存在感，给皇帝营造一种‘朕在独自散步’的情绪。

    走来走去, 走到冷宫门口。

    皇帝仰头看了看匾额, 神色晦暗难明, 迈步走了进去。

    打牌的嬷嬷和做针线的宫女们噼里啪啦的跪了一地：“愿皇上万岁。”

    皇帝直接进了屋里, 见李氏在躺着打瞌睡, 怒斥道：“青天白日就在屋里睡觉，不像话。”

    李氏阴阳怪气的斜眼看他：“夜里没有男人陪我睡觉, 长夜漫漫，孤枕难眠, 白天得补觉。”

    皇帝又自己找地方坐了，不耐烦：“吕修贤和拓跋厉勾勾搭搭, 欲拒还迎, 勾的小伙子快要为他弑君弑父了，哈。”

    李氏挑眉：“哎呦, 多亏不是你儿子。”

    皇帝想抽自己嘴巴子，我为什么要来跟她说话你呢？又想抽她嘴巴子, 这是人话么！“燕燕前些日子听说狄将军的二儿子相貌殊胜, 闹着要和他见面, 见了面为之惊叹，就想嫁给他。真是奇哉怪哉。你竟生出吕修贤那样发乎情止于礼的女儿，皇贵妃竟生出那样像你的女儿。”

    李氏不满：“我怎么了？啊？我男人虽然没心肝，好歹是个皇帝，比莽夫好多了。”

    “你这张破嘴永远都管不住么？朕早晚拔了你的舌头！”

    李氏沉默片刻，皇帝以为她服软了，心中暗喜。

    她却突然把白眼一翻，把舌头一吐，做了个吊死鬼的模样。

    “王八蛋！！！！！”皇帝吓得大叫一声。

    鸡汤里洒了一把花椒叶子，看着乱糟糟的像是野草，吃起来味道倒是不差。还有炖的稀烂的倭瓜，蒸的黑乎乎的芋头，一碗豆角干炒腊肠。倭瓜是当地种的，又甜又面，只是卖相不好，小公主看了就觉得没胃口。芋头也是一样，没去皮，看着像石头，黑乎乎一大颗，不知道怎么回事。

    明月站在旁边，撕了一条鸡腿下来，把肉细细的拆下来，搁在公主碗里。

    一位有教养的公主绝不会自己拿着鸡腿啃。

    盘子里还有些拿鸡蛋和面，加了糖和猪油的小馒头，又白又软，只是非常小，小的像是鸡蛋。

    吕修贤慢悠悠的吃着一个小馒头，看拓跋厉在对面啃一张比他的脸还大的大饼。

    拓跋厉啃了一阵子，惴惴不安的抬头：“公主，你刚刚什么时候到的？”

    没听见我说你什么都不会吧？大萨满说过，再弱小的人也有自尊，更何况你是个聪明的小姑娘，只是你父母不教你有用的东西。主要怪你爹，我知道庆国的女人做不了主，而你娘在冷宫里呆着，不能做主就不用她负责。

    吕修贤淡淡的瞥了他一眼：“不知道。”

    拓跋厉开始头疼，想起了老父亲的教诲，女人说‘不知道’和‘随便’的时候代表事情不好办，要么是一点都不喜欢这个女人，打她，要么是她打你。他干笑道：“其实男人们在一起说话，说的大多是屁话，一点用都没有。不是真心话，也不过脑子。”

    吕修贤不软不硬：“那为什么要说？”

    “为了练嘴，你以为只有练武和写字需要每天练习嘛？说话也要天天练习，有道是‘人之为学，不日进则日退。独学无友，则孤陋而难成。’说的就是人得跟朋友闲聊才能把嘴练的很溜，哄人高兴还是把人骂到吐血就都能做到。”

    拓跋厉说完之后，仔细的看着她的神色，那双浅淡秀气的长眉微微皱了皱，难得睁大一次的大眼睛中有些不解，还有点呆，脸上写满了‘好像有哪里不对但是又好像没问题’。

    又是一句完美的、没有记错、但用错地方的话。

    吕修贤无奈的叹了口气，默默的低头喝汤。实在是说不过拓跋厉，他只是粗通文墨，却总有独特的创意，每次听见他的话，只剩下震惊。

    拓跋厉也没说话，他自觉做了亏心事，有点怕怕的，不知该说些什么，沉默了啃完一根鸡腿的时间之后：“你尝尝倭瓜，挺好吃的。就是丑了点，他们实在是不会做菜，这瓜不能切片来炖，只能搁在蒸锅上蒸，蒸熟之后很甜的。”他剥开芋头尝了一口：“这芋头不好。”

    小公主默默的生闷气，不知不觉的多吃了好几口。

    只等着一会下棋时让他知道知道自己的棋技，我顾着给你留脸面，没想到你自己知道会输的有多快。

    这一顿饭吃的不太好，食不知味。

    她把筷子一搁，拓跋厉也把碗一放：“饱了。”起身就走。

    白云不敢出声，默默的收拾碗盘，都拿了出去。还剩下几个小馒头，她们各自分了一个，还剩一个，给了一个小姑娘。这小孩一直躲在角落里看着她们，看的几名宫女心生不忍。

    拓跋厉大步走到村长家，将军们住在这里，白凌波和刀红缨聊得热火朝天，眉开眼笑，苗一诺如泥塑木雕一样坐在那儿，慢慢吃饭，一言不发。

    “我问你们一句话啊，你们听听感觉怎么样。”

    白凌波笑嘻嘻：“哎呦，想不到拓跋少主还有向我请教的时候！难得难得。”

    “说吧我听着呢。”

    “嗯。”

    “如果美貌是一种罪孽，那你真是罪孽深重。”拓跋厉沉默了一小会：“我觉得这话很感人。”

    白凌波本想无论他说什么，自己都说他说得好，说得对。

    可是这句话

    “好像是的。”苗一诺心说如果我敢捧着老婆的脸说这句话，一定会被她用鸡毛掸子抽，并且被揪着耳朵骂‘会不会好好说话！你才罪孽深重呢！老娘给你生儿育女伺候公婆，你就这么编排我？你他娘的是夸我还是骂我呢？’天哪，好像听到了老婆的声音。

    他很厚道的摇了摇头：“女人听到这样的话不会高兴的。”

    刀红缨认可：“对，这话就该大嘴巴抽。”

    “是嘛我三哥当初说了这样的话，被他喜欢的姑娘打的脸都肿了。”

    “他是可汗的儿子，什么姑娘敢打他？”

    “马士革的一位女公爵而已，挺有钱的。”拓跋厉挥挥手，看桌子上有两盘子不认识的菜干，就拈了一根盘子边上的尝了一口：“不好吃啊。哎，这些都不重要，我今儿是真把她惹生气了，别人哄女人的话我也没记住，就记住这一句话。诸位，计将安出？苗大哥你甭说，我知道你不用哄老婆。”

    刀红缨是个实实在在的人：“你就说实话吧。直接夸她好看，可爱，想娶。你又不是穷酸文人，搞那么多弯弯绕绕干什么！”

    拓跋厉沉吟片刻：“你说，她不会嫌我不通文墨？”

    我不嫌弃她瘦弱不会打架，但是她可能会嫌弃我，要不然怎么到现在还不答应呢？

    我这样年轻英俊，又强壮，不管她需要什么，我都能满足她。

    苗一诺说：“往后你少用些成语，会好一些。”

    (^)拓跋厉不信，随手拿了两个橘子就走了，又可以下棋玩呢。

    来到门口往里一看，小公主又闭着眼睛盘膝坐着，她住在娘娘庙里，虽然也是白墙红漆柱子，一些简陋的家具，却有种神仙的感觉。

    拓跋厉心中感慨，可能这就是移风易俗吧。

    他蹑手蹑脚的走进去，见炕桌上已经放好棋盘。仔细端详了一会，悄悄伸出手

    吕修贤看起来闭着眼睛，其实在他一进来就眯着眼睛模模糊糊的瞧他，凭借身高差的优势没被他发现自己睁了眼睛。

    见他伸出手，心中一动，屏住呼吸没有动弹。

    暗暗的有些期待，好啊，你终于要动手了？

    你要摸？？？

    拓跋厉把一颗橘子轻轻放在她脑袋上。白天头顶梳着发髻，一入夜就拆了发髻，在脑后用一根丝带束着，这样比较舒服，也很适合顶橘子。

    大大的橘子轻轻放在头顶正上方，不偏不倚，稳稳当当。

    吕修贤气的要命，强忍着怒火继续假装不知道。

    我等着你摸我的脸，偷偷亲我，你他妈在我脑袋上放东西？

    你一点都不喜欢我！父皇对皇贵妃才是真喜欢，见面就拉手，也不管有人没人就亲来亲去。

    拓跋厉觉得她现在好可爱呀，顶着一个大橘子，迷之可爱，他又小心翼翼的把另一个小橘子摞在大橘子上，放的很慢，也很稳。

    放完之后，俯下身，拄着膝盖像是扎马步似得平视她的脸，端详了一会，看她眉眼清雅秀气，像是画中的小仙女，柳肩蜂腰，端端正正的坐着也有些婀娜姿态，但头上的橘子违和感非常强，像是顶了一个葫芦。

    情不自禁的笑出声：“哈哈哈”

    吕修贤假装刚被吵醒：“呀，你什么时候进来的？你笑什么？”

    拓跋厉站直身子：“还跟我装？是不是偷偷看我了？”他俯下身子，就发现她眯着眼睛呢。“我给你表演一个小戏法，你看我这只手里，没有东西，这只手也没有。”

    他打了个响指，往她头上一指：“变！你看你头顶上有什么。”

    在旁边看完全程的明月非常无语。

    吕修贤转怒为喜，还因为你要捉弄我，原来是假装变戏法哄我。拿下橘子来砸他：“哼。”

    拓跋厉笑嘻嘻的一边坐到炕上，一边扒橘子吃，吃了一瓣就瞪大眼睛：“哎呦，太甜了，你尝尝这个橘子，特别甜！这一筐里最甜的。”他掰了一半递给小公主。

    吕修贤也在剥橘子吃，搁下手里的橘子接过来，尝了一口：“果然很甜。”

    吃罢，漱口，开始下棋。

    拓跋厉以非常快的速度输掉了五盘棋，他满意的点头：“这就对了，你那么聪明，下棋时不该赢得那么慢。咦，你原先为什么让着我？”他忽然大叫一声，惊喜的蹦起来：“你在哄我高兴？”

    他像是一只大猫一样，上半身扑过炕桌，双手撑在炕上，笑着探头过去。

    吕修贤垫着手帕推开他的脸：“吓我一跳！”

    拓跋厉嘿嘿嘿的乐：“我没反应过，还以为你不会下棋呢。公主小公主我的公主娘娘，你继续哄我啊，我这辈子还没被人哄过呢。”

    吕修贤心中一痛，轻声道：“我也是。只有侍女哄我。”

    拓跋厉又把脸凑近了点，偷偷的深呼吸。太子说小公主不用熏香，现在闻着却有种淡淡的很好闻的味道：“咱们在这儿多住两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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