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第 37 章

    庄稼现在都收了，晒干、打谷之后入仓保存起来了。

    围绕在黑坑附近的只有一些稻谷根子、高粱根子。

    这些东西能喂牲口, 也能在冬天烧火用。

    拓跋厉蹲在坑边上, 左右寻摸了一番, 捡起一根半长不短的竹竿捅了捅这寸草不生的黑坑，挑起一些土研究了一下：“这种泥可以烧陶器啊。你们没烧过么？”

    “俺们试过，总是烧的不好。”

    拓跋少主仔仔细细的想了一会，从搭建窑、淘洗泥土、制作器皿到烧造和控制火候都不会。他见过烧瓷器的。

    其知识含量相当于几年前看了一部纪录片，要说会吧，上手就瞎了, 要说不会吧, 能侃侃而谈。

    苗一诺想起多年前的事：“前些年皇上厉行节约, 要舍弃精致的瓷器, 效仿上古圣王用粗陶食器。附近湖州官窑派人来取过泥, 后来这事没下文。一个是粗陶大碗但皇上看着恶心，另一个则是咱们这里的泥还不行, 还不够粘。上好的黑泥烧出瓷器漆黑如石，光滑如墨，咱们这里的泥烧出来的东西麻麻的。”

    拓跋厉松了口气, 太好了这些我不知道啊：“对。”他继续用棍子戳着泥坑, 试着手感。

    大萨满这时候会直接上手扒拉泥坑，抓起一把泥巴，在手里来回揉捏, 他能辨别出泥土的性情, 应该怎样治疗, 他自认为自己做不到，就别弄脏手了，指甲缝里不好剔干净。

    “你们收集一些畜生的粪便，还有沙子，混在这些泥坑里拌匀，加到沙子不粘稠的时候就行了。”

    “是，是。”村长有点舍不得，小声哔哔：“可是人畜粪便俺们都得留着给地施肥呢。城里的粪要几十文一担”人要是亏欠了地，地也会亏欠俺们。

    苗一诺大方极了：“我们车队中八十多匹马，你们自己去捡。”

    “只加沙子和特别贫瘠的土也行，路上我看到好几个沙坑，你们去挖两筐过来。”拓跋厉叹了口气：“苗大哥，咱们说点高雅的吧。”

    “好。”

    “你的剑法里有没有撩裆剑？遇到别人使出这一招，除了后退之外怎么破解？”

    苗一诺沉吟道：“招式变幻莫测，打好基本功，在与人对战时没有固定的招式，拆招变招而已。交手时若顺手，撩也无妨，但剑法中没有这一招。拆招的方法有不少，我演练给你看。”

    达保健在村子里打了水，尝了一口，实在不是个味儿。问了旁边的村姑，听说山上有好泉水，他拎着罐子先去禀报公主：“公主娘娘，这儿的水不得味儿，小人去山上给您打好泉水去。”

    先把功劳是谁的说清楚，再去费劲巴拉的爬上上去，尝了一口泉水，虽说是穷山却不是恶水，甘甜清冽，这山上就是崎岖了些，还稍微泛着点绿意。

    他摘了两枝小小的野菊花、木芙蓉、秋海棠，拿回去亲手插在花瓶中，送到公主屋里，又亲手泡了一壶茶，端到公主面前：“公主，您尝尝，这地方的水味道还不错，比玉泉山的水还好一点呢，只是量少又不好找。”

    吕修贤淡淡的点点头：“辛苦了。”

    “伺候娘娘是小人的本分。您瞧这山花烂漫，山泉清冽，别有一番趣味。”

    “是啊，若不是出宫，我哪能见到这些东西。”她今夜就住在村子里最大的建筑物——娘娘庙中，这位送子娘娘的丈夫是稻神，两口子担负起民生期盼——娘娘庙比村长家还华丽，但对她来说，比一路上住过的驿站还小。

    清风明月在旁边咬耳朵：“达保健可真会钻营。”

    “可不是么，摘花打水煮茶都是寻常事，被他一说，好像废了多大功夫似得。”

    “要不然人家年纪轻轻的就成了太监总管呢。”

    “话虽如此，可咱们这儿没几个太监，嘻嘻嘻。”

    “咦嘻嘻嘻”

    达保健猜不透公主是真觉得新鲜高兴，还是讽刺，这位公主真是喜怒不形于色，常年是一个清冷淡然的表情，一种平静娟秀的语气，比其他几位公主难猜的多。

    “小人回来时，看到拓跋少主和苗将军在村头的空地上练武，剑气纵横，刀气恍若惊雷，那插招换式惊的人目瞪口呆。拓跋少主还叫我带话给公主，问您要不要去看？”

    吕修贤皱了皱眉：“帷帽呢？”

    他腿上的伤还没好，怎么又跟人动武？明明还有两个爱好，非要可这这一个做么？

    戴上帷帽，披上披风出了屋子。

    黄泥路，茅屋草舍，这村子贫穷，走过几栋房屋时臭的很，还有猪的哼唧声、猫、两条狗隔着墙聊天汪汪汪个不停。

    但路上还算干净，没有脏东西。

    数日没下雨，尘土有点大，但篱笆墙都很整齐。

    达保健在前面带路，心里头得意极了，刚刚看到拓跋少主和苗将军拿了武器要演练，想必很好看。

    村民们看到清隽飘逸如仙女的贵人走了出来，都害怕的退开了，怕不小心冒犯了贵人给自己家惹麻烦。小公主很瘦，穿着宽大的衣服还用白纱帷帽遮住脸，在他们眼里不像凡间女子。

    村里有几个人常去县城，那也没见过这样闪闪发亮的杏黄色绸缎裙子，更没见过这样绣了白梅花与九雏的猩猩血色斗篷。

    龙生九子，凤生九雏，这九种鸟都非常漂亮飘逸的，其中有一只是孔雀，有一只是喜鹊，有两只脱胎于绶带鸟稍加艺术改动，还有一只是雉鸡，另外几只则不认得。

    猩猩血比人的血还红，还艳。

    路上看到一些年轻人扛着奇怪的农具挑着空竹筐跑来跑去，但很快就走到打谷场了。

    吕修贤被风吹的手冷，冷的有点发麻，只好揣着手。

    站在打谷场边上看了一会，冷冷的问：“达保健，你刚刚说的什么？”

    达保健的冷汗都下来了。谁能想到眼前这一幕如此的猥琐而古怪。

    拓跋厉以一个年轻人特有的天赋‘专注于研究各种古怪事情’，在一次又一次撩裆剑法。

    用的不是真剑，而是木剑。

    苗一诺可能是觉得无聊，也有可能是无可奈何，或许是真的想要研究这个事情，陪着他试验。拓跋厉少主负责撩，他研究除了躲开之外还有什么办法，能不能一脚踹开，或是直接上步反杀。

    颇有些意趣。

    拓跋厉一惊一乍：“哇哇哇还能这样？”

    “天爷！你真神了！”

    “剑圣！真是剑圣啊！皇天在上！”

    苗将军面对着公主来的方向，看到她，顿时住手：“行了，公主过来了。”

    拓跋厉顿时将木剑扔给士兵，一瘸一拐的跑向小公主，小公主也连忙迎上来，不敢让他再跑。用母语说：“你怎么出来了？冷不冷？”

    “有点冷。”吕修贤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隔着白纱也能看到，她的脸冻的微微发红：“我听人说你在练武，怕影响到伤口，过来看一看。”

    拓跋厉：“嘿嘿嘿没事，寒风侵肌，伤口冻住了不会坏。你来的正好。”他心痒难耐，伸出手一把拉住她的手，心口砰砰跳：“来练练弓箭吧。我找到一把你能用的弓，这里有稻草人，正好。”

    土墙前挖了个坑，插了一只又脏又旧的稻草人。

    队伍中不知道为什么，有人带了一把射程不到二十米的小弓，被他抢来了。

    吕修贤答应下来：“好呀。”

    拓跋厉自己也拿了一柄宝弓做示范，先教她左手如何握住弓身“攥住就好。结结实实的攥住，大拇指搭在这里，箭要搭在拇指的扳指上，我最近给你做了一个牛骨的扳指。”

    他从荷包里掏了两下，拿出来一颗大而微黄的薄荷糖。

    不是扳指，有点尴尬。扔嘴里嘎嘣嘎嘣的嚼了，深吸一口气，凉爽到近乎冰冷的空气接触到货真价实的薄荷糖，带来的是冰爽：“咳咳咳咳咳咳冷!被我放箱子里了，没带着，刀姐去拿去。”

    “得嘞！”

    然后又教她，用什么手势拉开弓弦，这样还能同时捏着羽箭。

    他心里头把趁着教射箭，把人搂在怀里，闻闻头发，摸摸小手，搂搂小腰这样的事，已经yy了十几天了，今天好不容易有了实践的机会，又在心里头来来回回上上下下幻想了十几遍，就摸了一下小手，没敢往怀里搂。小手冰凉，他凑近了一点，问：“你手好冷啊。”

    苗剑圣在旁边站着看，公主站的很挺拔，拉弓的姿势也很对。拓跋少主你为什么这样僵硬？腰硬了，胳膊也不会打弯了，你怎么了？

    吕修贤正在反复拉弓练习臂力，拉弓十次，已经微微出了汗，手也热起来了。自己估摸着，只要每日训练，再过几年，我的也能百步穿杨，开心！开玩笑道：“最近没有奶茶喝。”

    拓跋厉可激动坏了：“我也是！没有奶茶喝就等于没吃饭，你们庆国讲的，叫不茶不饭。”

    吕修贤心说：那意思是不思饮食，心事重重。

    刀红缨拿了扳指回来，灵巧的插进两人之间那宽宽的缝隙中，把小公主搂在怀里，接过弓箭给她戴上扳指：“我们少主像个耗子似得磨了好长时间呢！看看合适不？不合适，有点松了。”

    拓跋厉郁闷坏了，他拿自己小拇指头比量着，给她大拇指头做扳指，居然还松了？紧了可以改大，松了可没法改小啊。

    小公主吃吃的笑了，像耗子是怎么回事呀：“没事儿，等我吃胖点就正好了。”

    拓跋厉抢着说：“对！你还在长身体呢。”

    公主脸上一红，他又觉得自己这话说的又调戏的意思，其实没有，十四岁就是还在长身体啊。

    刀红缨搂着她搭弓射箭，一剑射在稻草人心口。

    吕修贤惊叫：“哇”

    过一会，又拉着她去骑马。

    拓跋厉发现苗一诺坐在马札上，自己也跑过去坐着：“苗大哥你想什么呢？”

    苗一诺在想家，天色微暗，已经能看到隐隐约约的月亮。今天的月亮很圆，像是八月十五。虽说男子汉大丈夫志在四方，别看他是靠自己本事封妻荫子的将军，又有剑圣的称号，却非常恋家。

    想家，想老婆，想儿子，像女儿，想孙子和孙女、外孙子和外孙女。

    “想我内人。”

    单身小狼狗呜咽一声：“唉，女孩子好难哄啊。”

    第一次看你以剑圣之尊，蹲在井边洗衣服洗尿布，差点把我肚子笑破，现在想想，你可能挺开心的。

    如果四公主嫁给我，给我生个孩子那我也不想洗尿布啊，生小孩好疼的，养小孩特别麻烦。还不能不生哎。

    村长开心的跑过来：“大人！苗将军！这位神医大人！您太灵啦！锅底洼子现在和好土地一样一样的，明年开春就能播种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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