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章 龙头大会（二）

    声音响起处，进来了三个人，走在中间的是个女子，模样俊俏，看上去不过二十岁左右。左边的男人精壮粗猛脸凶气，左耳戴着一只金灿灿的耳钉，穿着一件铆钉牛仔服，是典型的古惑仔打扮。右边的男人没什么特点，看起来蔫蔫的，很容易被人忽略，但他脸上有一道疤，从眉骨贯穿鼻梁一直到下颊，光是这道疤就让人不舒服，或者，惧怕。

    说话的是女子左边的男人。

    “黄字你他妈嘴巴放干净一点！”大飞看清楚来人后怒骂一声，韩宾和太子站起来看着黄字。

    “太子你站起来干什么？我又不是来跟你打架的。说起来你们太阳社选举，我们星星社作为友邦是不是该来关心一下？”黄字错误地使用了“友邦”这个词，但他没有发觉，他本来就小中没毕业。

    “靠！我说你们星星社的人管别人的闲事之前，能不能先把自己屁股擦干净？骆驼走了以后，你们自己都没有龙头，有什么资格来参加别人家选举？”十三妹耸耸肩。众所周知，星星社前任龙头老大骆驼去世后，星星社一直处于群狼无首的旋涡之中，星星的几个分堂话事人诸如黄字c老鬼c阎罗等等都不服彼此，甚至有小道消息传出来说阎罗已经打算脱离星星c自立门户了。

    “谁说我们星星社没老大？”黄字大笑，满脸炫耀的表情，转向女子“大姐，有人说我们星星社没老大哎！”

    “跟你说过多少遍了黄字，有个大姐又不是什么添彩的事，干吗老想拿个喇叭往外喊？”女子绷着脸，一本正经地教训黄字。

    “知道了。大姐！”黄字一脸郑重地点头。

    “以前我们是没有龙头，不过我们星星社昨天已经进行了全社团选举，骆姐全票当选，正式成为新一任星社星龙头。”女子右边那个脸上有疤的男人郑重其事地说。

    老鬼此语一出，太阳社这边的人都愣住了。台下一片窃窃私语，参会者们交头接耳c议论纷纷。

    “黄字你从哪儿找来的小丫头充数？我不是星星社的人，不过起码我知道龙头不是谁都能当的。啧啧啧，净是些虾虾蟹蟹装老大。”大飞鄙夷道。

    “你们星星社认谁当话事人是你们的家事，旁人无权过问，但是星星社已经过世的龙头骆驼和我们太阳社私交很好，骆驼老大走的时候太阳社派代表去上了香。新上位的龙头应该对大家有个交代，这是道上的规矩”一直没有说话的陈韶蓝开口了。

    “骆驼是我的爷爷，我叫骆颖思。”骆颖思是在座众位帮会领袖中年纪最小的，但是气势上丝毫不输，“论资排辈，我的资格当然够不上做龙头，我也从没把自己放在高高在上的龙头之位上。当年的星星社在我爷爷手里强盛一时，爷爷死后没有给我留下什么遗物，星星社是他老人家毕生唯一的心血，如今我不希望看到它陨落，所以我回来接手了它。谁都知道香江最大的社团就是星星和太阳两家，如果我们香江内乱，三间帮c黑龙会就会乘虚而入。在座的都是香江各区的话事人，都知道家贼难防的道理，但是‘家’的概念是什么？我说‘家’既不是星星社，也不是太阳社，家是整个香江。”

    气氛一下子变得凝重起来。很显然，这个年纪轻轻的女子说出的，正是在座很多地区老大们担忧的事情。

    之前大家都知道骆驼有个叫骆颖思的孙女，现在看来就是这个女孩了。虽然看上去只是普普通通的面容姣好，在气场上并没有什么过人之处。然而她一开口，那种睥睨天下c指点江山的气势c威压就如排山倒海般涌了过来，像极了当年那位叱咤风云的星星社龙头——骆驼。

    而且骆颖思刚刚的那番话中，谈及香江，用到了“我们”这个词，这是否预示着什么？

    “话说得不错，可是在太阳社，‘说得好’跟‘说得清’，完全是两个意思。”三鸡在水晶烟灰缸里摁灭了烟蒂，不为所动，头也不抬。

    “好，三鸡老大果然爽快，那我也不绕弯子了。两个意思。第一，虽然你们的龙头还没有选出来，但不管最后谁坐了这个位子，我们星星社会跟他合作。”骆颖思说，“第二，虽然我不是太阳社的人，没有投票的资格，但是我的个人意见，推陈韶蓝做龙头。”骆颖思的意思正是蒋先生的意思，其实在骆颖思而言，这个选择还有另一层很难为外人理解的感情因素，因为骆颖思的爷爷骆驼在世时，和蒋先生是惺惺相惜的江湖朋友，骆颖思这么做，正是顺从了老一辈江湖们的意思，她相信这也是骆驼在天之灵希望看到的。

    三鸡肃立鼓掌，表示对骆颖思的支持，“我懂了，说得很清了，也很棒！”

    “妈的！一个小丫头片子居然够胆说什么合作，你知道外面现在是什么情况吗”听到骆颖思要推陈韶蓝当龙头，花鼠铁青着脸冷笑着发问。

    “我不知道三间帮和黑龙会那边具体会有什么动作，但我可以肯定的是，三间帮和黑龙会已经冰释前嫌，就在前些天他们进行谈判，就某一个目标达成共识，甚至是，协议。”骆颖思像是在回答花鼠的发问，眼睛却一直看着陈韶蓝。

    “什么目标？”陈韶蓝问。

    “瓜分香江的人蛇船偷渡c赌场和生意（作者注：人蛇船一词起源于香江本土，专门指一些有渠道的船主利用船只帮人偷渡，从中收取费用）。”骆颖思无疑是向在座的各位香江社团老大扔出了一枚重磅。

    这时门外掌声响起，“骆小姐好灵通的消息，没错，我们的确是与黑龙会联合了，不过纯粹是为了自保，对香江，我们没有半点非分之想。”说话的人是三间帮的话事人孙有德，人称“德哥”。他慢条斯理地踱着步子走进来，但是很显然已经在外面听了许久。

    “堂堂一个社团大哥，怎么也能干得出听墙角这种龌龊事来？”三鸡皱眉，却不是说孙有德，而是把头扭向另一侧的偏门。

    “看戏的人怎么能上戏台呢？那岂不是太不懂得尊重我们的演员了吗？”从剧场另一侧的偏门闪出一人，一身白色西装，身后跟了两个保镖模样的人，“我又不是某些小姑娘，不懂礼数。”

    继三间帮之后的又一个帮会——黑龙会的大哥龙大现身七星剧院！

    “龙大也来了!”看着穿白西装的男人从侧门慢慢走进来，剧院里的参会者们不镇定了。要知道，孙有德和龙大，可是所有香江社团公认的敌人。

    七星剧院的上空，乌云密布，像是一只黑乎乎的外太空怪物正涎着口水准备对着剧院咬上一口，谁也不知道，这一口下去，会对香江的地下格局产生怎样的影响。

    “你说谁是小姑娘？你有胆子的话就”众所周知，黄字一向是暴脾气，他听了这话立马冲龙大吹胡子瞪眼。倒是边上的老鬼一句话也不说，但是他一直盯着龙大看，看得龙大这种老江湖心里都有点微微发毛。于是龙大避开了老鬼的眼神。

    骆颖思抬手打断了怒气冲冲的黄字，“看戏的人当然不可以上台，但试问你龙大是看戏的人吗？你不是。从你联合三间帮想要打进香江的那一天起，在我们眼里，你就已经入戏了，而且还是个反面角色。”

    龙大扭过头来，看都不看骆颖思，在他眼里，骆颖思是什么地位？论资排辈骆颖思只能算是一个后进晚辈，要按社团规矩的话，根本就没有在这里说话的资格。所以他干脆懒得反驳骆颖思，只留下一声令人不明所以的冷笑。

    黄字一看龙大的态度，脖颈上的青筋都暴起来了，骆颖思辈分虽然小一点，但是怎么说也是星星社的新任龙头大姐，不给骆颖思面子就是不给星星社面子，是可忍孰不可忍。

    黄字是出了名的臭脾气，他一动火，眼看场面就要一发不可收拾了。忽然，台下响起了一个男人的声音，说的是香江话，却是满口的日本腔调。

    “在这里，我们都算是客人，能否请各位贵客耐着性子，先让主人们把该做的事做完？”台下一直没有说话的鹤田矢一开口了。

    几秒钟的沉默之后，骆颖思带着黄字和老鬼在台下的矮椅上落座。

    龙大没有坐到安排好的椅子上，他的两个保镖搬来两把椅子放在靠近舞台的地方，龙大和孙有德分别入座，打算静观其变。只是他们一下子没想明白，太阳社搞龙头选举怎么会有一个香江话生硬头银发的日本男子。

    “我说最后一句话，虽然我们黑龙会没有选举权，但是我要说一下我的个人意见，花鼠是个不错的人选，大家看黄大仙地区的管理就知道。还有，三间帮的意思也是一样。”龙大作了最后的表态，说完这句话他扭头看看孙有德。

    孙有德点头，“没错。我也挺花鼠。”

    选举继续进行。

    又是沉默。没有一个人说话，但是空气中的味儿不仅没有消散，反而在沉默中愈发浓烈了。

    会议又陷入了僵局，任谁都明白，当话题重新回到太阳社龙头的选举上时，这就不仅仅是一张生死票的问题，而是各位堂口话事人的立场问题，一旦他们所支持的候选人在竞选中失败，则必将遭到另一方的排挤与打击。

    聪明的人，每当面临选择的时候，都会仔细分析一下局势。

    现在桌面上的局势很明朗，星星社的骆颖思力挺陈韶蓝，而三间帮和黑龙会结盟支持花鼠。而问题就在于：星星社也是昨天才刚刚选出骆颖思当老大，想必社团内部还没有完全统一，骆颖思能不能统一星星社内部还是个未知数。今天老鬼和黄字都跟着骆颖思出现在七星剧院，但是星星社的另一个重要人物阎罗却没有出现，再加上此前的传闻，让人有足够的理由怀疑骆颖思是不是还没有搞定星星社内部。换句话说，星星社自己都自身难保，拿什么支持陈韶蓝？

    而黑龙会和三间帮一直雄踞邻省，势力强盛，这一次双方结盟更是实力爆表，对此，大部分人的意见是宁可得罪星星社也不能得罪三黑联盟（三间帮同黑龙会的联盟）。无疑，在这种情况下，骆颖思所支持的陈韶蓝要竞选成功就变得很危险了。

    局势一旦分析清楚，一些聪明人就会立马站队。

    “大家还犹豫什么？当然是投花鼠啊！”离岛区话事人泰山走上台，投了陈韶蓝一张死票。很显然，泰山是一个聪明人。

    台下坐着的三鸡一言不发地看着泰山把死票投进箱里，又看着泰山得意洋洋地走下来。

    毫无疑问，等到投票结束，如果陈韶蓝得死票数大于得生票数，那么下一任太阳社龙头必是花鼠无疑。

    现实就是这样，当人们的利益取向与现实局势都变得很明朗的时候，人们往往会很容易地做出符合自己利益而不是道义的决择。而目前的情况，任谁都看得出来，投花鼠，胜算要更大。

    “我也觉得如果花鼠当龙头，对大家都有好处。”油尖旺话事人基哥把两张死票投进箱子里，“我和花鼠的两张。我帮他投了。”

    虽然花鼠是陈浩韶蓝的竞争对手，但是在“这一轮只投韶蓝”的规则下，作为十一个堂口负责人之一，花鼠是有投票资格的。

    随着基哥和泰山的表态，更多的堂口负责人不再顾虑，直接选择了投陈韶蓝死票，比如沙田信哥，再比如大埔陈耀。

    至此，场上的生死得票数比为1：5，花鼠获得了压倒性的优势。

    “陈韶蓝，我看你还是乖乖地让贤吧！没看到局势已经一边倒了吗？”花鼠大笑。

    突然，三鸡狠狠地把手中抽了一半的555捻灭，霍地起身，抢过陈韶蓝前面的那一张生票，“噔噔”两步跳上台，把它投进箱子里。

    “靠！这也算是太阳的选举吗？还有自己投自己的？”花鼠摊手，冷笑着问三鸡。

    “怎么不能？既然十一个话事人都有投票权，我问你，陈韶蓝他是不是太阳社铜锣湾的话事人？”三鸡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跟花鼠据理力争。

    “话是这么说，可在选举这件事上，陈韶蓝是当事人，你知道当事人要避嫌的规矩吗？法庭审案也不会允许当事人作证人懂不懂？”旁听的孙有德斜了三鸡一眼。

    三鸡心里本来就窝了一团火气，孙有德这句话就像是往三鸡身上扔了一根火柴，“腾”地一声把三鸡整个人点着了，三鸡“唰”地一下从座位上弹起来，正准备大骂孙有德。

    “这一票作废。”陈韶蓝头也不抬，声音冰冷地像刚刚是从一口千年老井里汲出来一样。三鸡刚要喷发出来的火气，被陈韶蓝话语中透露出来的冰冷和自信压下去了。

    “啧”三鸡无奈地看着陈韶蓝，只好缓缓坐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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