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73.梦醒

    然弋脸上顿时笑意全无，低垂着头，脸色掩盖在昏黄的烛光内。片刻后，然弋“咯咯”笑了起来。

    外面传来了断断续续的敲梆子的声音，在寂静的黑夜里，一声一声的与然弋低沉的笑声交织在一起。

    崇楼目光不移，手里紧紧握着匕首，看着椅子上的然弋将头抬起来，白皙精致的眉眼逐渐变得苍老。然弋的瘦弱的肩膀也逐渐加宽。原本纤尘不染的白衣逐渐变成了赤红色。

    崇楼眉头紧锁的看着他，声音如同从炼狱中传来：“你是谁？然弋在哪？”

    “咯咯咯咯咯”

    那人片刻就变成了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但眼睛里却是一片明亮的透着精光。“可还安好啊，小狐王”

    崇楼瞳孔一缩，：“梦魔？”

    魔族的护法梦魔，专门制造梦境杀人于无形，一旦盯上一个人，不知不觉就会让人中招。在梦里滋生心魔，引领着自己疯狂的做一些违背常理的事情。

    “难得还记得老夫”

    梦魔为什么在这里？然弋呢？难道是刚才出去的时候被换走了？

    不对！崇楼自己否决了，联想到之前然弋的疯态与偏执，崇楼的后背阵阵发寒。一开始见到的那人，就不是然弋。

    崇楼深吸一口气，眼神如炬的看着梦魔，开口“从小楼出来，到现在。一直都是你。”

    梦魔手轻轻拍在桌子上，整个人像是一团赤色发黑的云雾一样飘在半空中。桀桀的笑声回荡在空中，似乎是在回应。

    崇楼脑袋里似乎有什么碎片在不断地拼接，然弋去哪了？梦魔为什么在这？为什么梦魔要扮成然弋的样子叫自己杀了赢川？

    崇楼下意识的看向手里的匕首，一直没有仔细瞧过的匕首，此刻握在手里竟是冰凉入骨。崇楼举到眼前，借着烛光看清了匕首的样子。

    千年寒铁打造的匕身，柄处是透着翠绿的玉制成。崇楼心下一沉，六界之内，能用玉为柄，寒铁为匕身的匕首恐怕只有“剔骨刀”。

    忽然，梦魔怪叫一声，从窗户冲了出去。崇楼心中满是疑问，抬脚也飞了出去。

    崇楼朝着梦魔逃跑的方向追去，明明是眼看着飞到了摘星楼顶，却空无一人。

    天上的月亮仍然挂在上方。漫天的星辰仍然熠熠生辉。崇楼忽然觉得不对劲，他向来对时间的度过把握的极为准确。从赏月到刺杀赢川，已经过了两个时辰。

    此时应该已经快到天亮的时候，月亮怎么还挂在上方，没有西移？

    崇楼想起来，小时候，祖母曾经说过，梦里的景物是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发生变化的。那么，现在他在梦里！没错！梦魔也在这里，一定是在梦里了。

    崇楼运气于掌心，反常理来“一试便知！”便朝着自己的天灵盖拍去。

    没有想象中的痛苦与折磨，反而是浑身一个激灵。再睁开眼，崇楼已经回到了一个房间内。

    梦醒了，崇楼长舒了一口气。

    忽然耳边再次传来了低低的笑声，崇楼将放松的心又骤然缩紧。扭头看去，无涯坐在对面的桌子处看着自己。笑眯眯的开口：“醒了？”

    崇楼坐起来后，背靠着墙壁整个人的灵力受阻在体内，运转不开。无论尝试多少次都是一个样子，半晌，他抬起眼皮看着无涯。

    无涯朝着他神秘一笑，却忽然从一个灰衣老道变成了面目清秀的绿衣男子。绿衣男子微微一笑，目光里却是十足的冰冷，透着蛇的血腥。

    “小殿下，还记得我吗？”

    崇楼眯了眯眼，搜寻了脑海中的记忆，也并没有想起来这张脸的主人。绿衣男子仿佛是自嘲的笑了一声：“难怪，小殿下贵人多忘事。”

    男子语气森森道：“还记得当年在西方法会，有一个小仙奴因为想要碰莲花，被你抓住不依不饶。最后受罚这档子事吗？”

    崇楼似乎想起来了这件事，他年少时性子比现在还要顽劣，除了狐王谁也管不了他，但是狐王又公务缠身，难免分身乏术。因此将他送到了佛祖身边改改性子。

    经书念不进去，讲佛法也听不进去。最后，派他到莲花池里照顾莲花。崇楼也没想到自己会这么上心的照顾这么脆弱的植物。

    少年心性，占有欲强。除了佛祖谁也不能摘那莲花，如若要是被他发现碰了莲花，哪怕是神君也要被他强硬的逼迫赔礼道歉。

    “你是”崇楼还是没有想起来面前的人。毕竟从西方回来已经是几百年前的事了。

    绿衣男子淡淡一笑：“侗虚。”

    “若是仙友心生芥蒂，那崇楼再次为仙友道歉，是崇楼当年年少无知，还望仙友忘了这档子事，若仙友不嫌弃大可与崇楼交个朋友。”

    侗虚只是目光清冷的看着他：“小殿下话说的真是轻巧。”

    崇楼看着侗虚站了起来，“仙友若是还不满意，大可直说，毕竟是崇楼冒犯在先。”

    崇楼长大后对自己年少时候的叛逆可以说很是厌烦，那时候在西方惹了不少的神仙。后来这也是他不经常到仙宫的原因。

    “这位仙友，崇楼眼下有要事，等事情一结束。他日定亲自上门谢罪。敢问，仙友可曾见过然弋？他长得白白净净的，整个人看起来很干净”

    侗虚嗤笑一声，惹得崇楼皱了眉。

    “你还在想那个凡人？”侗虚斜睨他一眼：“倒不如想想你自己！这照月国的新任王君登基不到一天，就被你刺杀在晚宴上，此刻尸体还躺在大殿内，死不瞑目”

    崇楼不解的看着侗虚，但是心里却是一沉：“你说，赢川他被我杀了”

    不可能，那只是一个梦！一切都是崇楼的梦境，赢川怎么会在里面？侗虚忽然朝着崇楼张开手，崇楼的怀里的匕首径直飞出去，落在了侗虚的手里。

    “这剔骨刀，你总该不会忘吧？”侗虚用袖子轻轻擦拭着匕身，“你可是用它刺穿了新任王君的心脏呢”

    此刻的侗虚像是鬼魅一样，站在屋子对面。而崇楼的脑子里早已是一片乱麻。先是轻松的从笼子逃出来，接着是然弋情绪起伏刺杀赢川，最后是梦魔出现，自己从梦里醒来。

    崇楼循着这些蛛丝马迹，飞快的在脑袋里整理。再看去面前的仙友侗虚脸色发寒的样子，倒像是林中冷血的蛇一样眼睛像是刀子一样看着他。

    半晌后，他看着侗虚开了口；“是你。”

    侗虚自顾自倒了一杯茶，抿了一口：“小殿下聪明。”

    “一开始的无涯就是你假装的，你叫梦魔制造了梦境，我醒来时，就已经在了梦里，而梦魔假扮的然弋怂恿我用这把剔骨刀杀了赢川，等我发现不对劲时，死而后生，从梦里醒过来。但是赢川却是真的死了，因为梦魔制造的梦境里也将赢川算了进去。”

    侗虚目光微诧的看着崇楼的分析，轻轻拍了拍手：“小殿下好头脑。”

    “不过”侗虚目光一转。

    “赢川是有了仙骨的，算是神官，再加上他是天选之人，做了一国的王君，自然是命里有仙缘。”

    “仙骨？”崇楼回想见到赢川的时候，都不曾在他身上见到神官特有的光芒。

    忽然，侗虚用剔骨刀刺向了自己的右肩，鲜血霎时将右肩的绿衣染成了深色。并将沾血的匕首扔到了地上。

    紧接着半开的窗户隐约可见天边的朵朵的厚云正变换颜色的翻滚在一起。

    数百名天兵天将竟是乘着云眨眼来到了崇楼的面前。镇清将军一手持方天画戟站在对面，另一只手上前扶着侗虚，“这位仙友”

    侗虚脸色苍白的朝着镇清摇了摇头。

    崇楼这才明白过来，这一切都是眼前这个叫做侗虚的算计好的，掐准了时间将自己刺伤。

    崇楼忽然想起，当年的那个小仙奴似乎被人群中的神官喊了“蛇族贱奴”

    崇楼记得。蛇，是森林里最记仇的种族。

    有时候，一个人的怨念可以从一件芝麻大的小事衍生出来，随着时间的流逝不断地像滚雪球一样的越来越大，直到百年闭眼带进了黄土下，棺材里。

    而蛇生性冷血，眦睚必报。蛇族修炼成妖的生命力长，做了神仙的则更是不死，百年之后也可以因为怨恨将当年的人反咬一口。

    镇清将军执起方天画戟对着崇楼：“小殿下，还请跟我回去。”

    崇楼现在灵力无法运转，如同一个人类一样，只能凭着赤手空拳来抵抗，但是镇清将军是仙宫数一数二的武将，再加上身边的天兵，自己胜算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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