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27.恨吗

    侗虚背靠着池塘边缘，捂着胸口擦干嘴上的鲜血。

    天源收回目光，站在他身边，撩起衣袖弯腰将他扶起。

    “谢元君。”

    天源只是看着他，淡淡的问了一句

    “你恨吗？”

    侗虚猛地抬起头看向他，

    “什么？”

    “不过是一株小小的莲花罢了，当众让你出糗，被人指责。你不恨吗？”

    “我我就是一个下人奴”

    天源咻的握紧了他的手腕，死盯着他，就像是能看到自己的灵魂一样。

    “你从来没这样想过，不是吗？”

    语气笃定的连侗虚都以为自己被他看得透彻

    “是”

    侗虚垂下手臂，语气既无力又透着无可奈何

    “那又怎么样呢？他是狐族殿下，我是什么？”

    自从跟了天源，他一直都是恪守本分，面面俱到。就连表情都是控制的恰到好处，从未如此失态过，他自嘲的笑了

    “不过是一个叫做蛇七的蛇族贱奴罢了。”

    “不，你不是。”

    侗虚看着天源走到那青莲边，伸手抚摸着那青莲的花瓣，那青莲像是感应到什么，竟然有些瑟瑟发抖，原本盛开的莲花，竟然在一瓣一瓣的慢慢合拢。

    天源似乎很满意，转身看着他，那副表情侗虚从来没见过，是什么样的呢？就好像是要做什么来改变一样，莫名透露出一股偏执。

    他就站在那里，有风吹来掀起衣裳下摆，绣着的云纹一朵朵像是在浮动一样。

    墨发纷飞，瞳孔里微微散着红光。

    侗虚想起，初次见面时天源的眼睛是干净的，现在却像是掺杂了什么，是什么呢？

    “你曾经是，但是你未来不是。你可以是星君，元君甚至是神君。你可以将所有羞辱过你的人惩罚？定罪，甚至是杀了他们。你有野心，我也有野心，这天地之大，总要有我来做些改变。”

    侗虚看他这幅模样，微微睁大了眼，却还是站在原地，一字不差的听着

    “跟着我，我可以让你做这九重天之上众人仰望的神！”

    声音像是蛊惑，一步一步扰乱了他的意志

    “小姐看不得吗？菜吃不得吗？”

    侗虚心下一惊，他知道我回去报复了？

    天源闪身上前，右手牢牢的抓住他的肩膀，用力的捏着他

    “后来怎么样，你不还是让他们痛不欲生？”

    天源微微错开步，扭头看向那早就合上花瓣的青莲，侗虚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什么看不得，什么吃不得，什么摸不得。呵呵，凭什么呢？”

    是啊，凭什么呢？

    天源的话带着钩子一样，一点一点钩出侗虚心里的仇恨，黑暗。

    “你是蛇七还是侗虚？这取决于你”

    天源松了手走向了宫殿，暗金色的背影几步就消失在了香雾弥漫里。

    侗虚走上前，伸手去碰那青莲，忽的周围传来声响，他忙缩了手，看向一旁，什么人也没有。

    真是可笑，摸一朵花还要担惊受怕，呵呵

    好像从那天起，他就跟着天源走上了另一条路。说是引诱不如说是甘愿。

    有时候在伺候天源起居，会闻到淡淡的似有似无的妖气。他还以为是什么妖邪溜进了宫里，后来仔细排查，却又一无所获。

    也是后来他才知道天源早已是入了魔了。

    那年，天源已经是神君了，颇受天帝青睐。

    机会终于来了，佛祖邀请天帝和天后一同到那西方讲经论道，这种讲会，总要在人间有个一千多年才会结束。

    于天上不过短短几个月份一眨眼就过去了，于人间却是沧海桑田，又是一副模样。

    天帝生有两子，一子千年前出征魔界，用性命换来太平，另一子，不过出生百年还在学步中。

    在讲学期间，照看仙宫的担子自然就交到了天源手里，万年玄玉帝印交到手中，代为执掌，可令百官，可诛罪仙。

    尽管有些神官颇有微词，但是天源的表现却还是有目共睹的。

    只是，仙宫却总是发生命案。

    那些修炼即将突破级别的神官突然暴毙而亡的消息，大概几年有上一个。

    谁也没有怀疑，只当是神官命运不济，不过是近年多了一些，大概是资质再不如从前了。

    谁也不知道，那是侗虚亲手采了他们的神元，交于天源供他吸食，修炼。

    如今自己经过千辛万苦，舍了多少脸皮，硬了多少心肠，做了不知多少坏事，才终于做了元君，却不想，那天源早就不满足于彼时的胃口。

    莫吾风睡着了，依在崇楼怀里。

    偌大的宅院只有两个人，静悄悄的只有垂柳拂过水面的声音，几只偶尔停留在屋檐下的翠鸟梳理着羽翼。

    怀里的人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很安静，额头光洁，睫毛纤长，唇珠饱满。崇楼在上方看他的侧脸，怎么看也看不够。

    探出手指，轻轻按压着他微微翘起的唇珠。

    忽的耳朵一动，另一侧响起了脚步声，轻轻地，像是走在垫子上一样。

    一转身，身后走来了一个白衣少年，走路是懒洋洋的，眼睛亮的出奇，就像是猫瞳一样。明明穿着鞋踩在地上，却一丁点儿声音也没有。

    他走近后，一看见崇楼怀里的莫吾风，一双猫瞳长得更大，

    “他”

    崇楼竖起食指，抵在嘴前。那少年憋回去，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递给他。然后蹲在他们面前，眼睛一眨不眨，仔细的看着莫吾风。

    心里想着，这崇楼殿下真是痴情啊，只当他是思念的紧了，随手变出个假的来看看。

    崇楼打开纸，扫了一眼，心中了然。

    刚一看完，那少年就站起来，凑到他耳边说道

    “我在梧桐镇的李府，看见了一个人，和然弋哥哥长得一模一样。”

    崇楼看了一眼莫吾风，忽的笑了。

    那少年不明所以，皱着眉

    “你笑什么？”

    崇楼摆摆手，将莫吾风搂的更近。另一只手变出一只硕大的咸鱼，

    那少年一看见那咸鱼，立刻眼冒金光紧盯着不放，

    崇楼把咸鱼递给他，然后挥了挥手。

    少年拿了咸鱼干欢天喜地。刚迈出两步，又回头看了看二人，心里叹道，渍渍，真是可怜啊。

    又是过了好久，廊下飞进来了一只蝴蝶，翩翩起舞，哪也不落，偏就落在了莫吾风的鼻尖。痒痒的，莫吾风睫毛轻颤，像是要醒了。

    崇楼刚要伸手，赶走那蝴蝶，莫吾风就醒了，他这一醒，蝴蝶就飞出了游廊。

    莫吾风直起身，懒懒的靠在木栏。看了看天色，又睡眼惺忪的瞧着崇楼

    “太阳都下山了，我睡了多久。”

    “也没多久”

    崇楼转念一想，站起来

    “既然你醒了，那我们出去吧。现在正是赏日落的好时候。”

    莫吾风被崇楼环住腰，第一次睁眼在上空飞行。所有的树木，花草，石头，宅院都变得非常的小。下面是一望无际的绿色，紧挨着像是在抵挡阳光一样。

    他们在一处田野停下，

    那田野很宽阔，漫山遍野的野花，缤纷的簇拥在一起，多的数不胜数。就像是一片花海一样。

    远处是一座瀑布，水流湍急降下，落在下方的石头上，拍打声不断，激起团团水花，下方池谭清可见底。

    莫吾风看了片刻，忽的心神一震，

    这，这里是，是我要找的地方，我梦见的地方，在这里。

    找到了，

    而那个说不上来的人

    他看向一旁的崇楼，长发随着山风飘起，一双含笑的深情眼眸正看着他。

    不就是他么

    崇楼领着他走到花海中央，停在了一棵大树下，这树也不知道有多少年了，高的不得了。树身粗壮极了。

    崇楼环着他的腰飞上了树，坐在了较为粗壮的树干上。莫吾风身体有点紧张，坐好后，不敢再动，这处离地面太高了，生怕自己不小心摔下去。

    崇楼似是察觉了他的异样，伸手搂住他的肩膀，低声说

    “放心，有我在你不会掉下去的。”

    莫吾风看着崇楼，安心不少，崇楼又指着天边，愉悦得道

    “你看，”

    莫吾风也看过去，怪不得要上树，那森林尽头的天边，金黄色的太阳，正慢慢沉下，天边的幕布像是尽数染上了血色，就连那朵朵白云也变得一片赤红，那颜色由深至浅的蔓延开来。

    莫吾风荡开一笑

    “真好看”

    自己的手却突然被另一只手，覆盖上来，他低头看，崇楼将他的手覆盖在他的手上，然后十指相缠。

    而崇楼的目光却一直看向天边。

    莫吾风并没有抽回手，也是将他的手指缠紧了。崇楼一感受到他的回应，略微吃惊的看向他。

    从密密麻麻的树叶间透过来的夕阳，打在脸上。眼前的崇楼更是炫目。

    莫吾风心想，这崇楼生的可真好，眉毛不疏不密，眼睛一眨多情自生，那五官就像是西方艺术家雕刻出来的一样，立体却又有敲到好处的柔和。

    二人相视着，莫吾风忽的慢慢凑近，咬了崇楼的嘴唇一下，不痛不痒，却像是拿了一根羽毛轻轻挠着崇楼的心。

    “你没喝”

    “我没喝醉，什么也没有。”

    莫吾风展演一笑，崇楼好像能听见自己的心跳，扑通扑通一声比一声有力。总觉得会发生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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