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十四章

    一只肥猫坐在地上，敦实的背影让它看起来有如一个加大版的肉粽子。它用肉爪按了几个按钮，光芒自它眼中射出，在面前化成一面巨大的光屏。

    “这就是您想看的重启后的编码10000458宇宙喵。”肥猫双眼发光地回头卖萌。

    琼斯被它雷得走远几步，挠挠鼻子“有什么不一样的”

    “影响因子消失后，为了消除我们的痕迹，宇宙会用各种方式来修补我们造成的扭曲，比如”肥猫点点屏幕。

    熟悉的雨夜，高裴疲惫地走出电梯，一只黑色小狗迅速冲到他脚下摇尾巴。

    “小家伙，你是怎么进来的”高裴蹲下身，微笑地摸摸它湿漉漉的头“淋雨了”

    琼斯正要说这怎么回事，就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不好意思啊，劳驾你让开一点，我这狗总喜欢乱跑。”

    一个英俊的男人喊着话，匆匆跑过来将狗一把捞起，对着高裴眨了眨眼“你就是高裴吧我是b国来的巴塞洛缪琼斯，你爷爷让我来你这做事。”

    “舟车劳顿，辛苦了。只是怎么这个时间过来”

    “下了飞机就这个点了，听说你加班，就过来接你喽。”琼斯哥俩好地一把搭上他的肩“走吧，今后我就是你的保镖了，要好好听我话哦，小帅哥。”

    屏幕霎时暗掉。

    琼斯气得眼冒金星，掐着肥猫脖子死命摇晃“这是怎么回事啊”

    “您不要激动，元帅的灵魂碎片已经回收完毕，宇宙也已经重启，所以无论是高裴，还是那个长得和您一模一样的男人，按道理来说都是与你们不同的人了不过，也许是命运使然，本来这个宇宙的琼斯与高裴是不会有任何交集的，因为我们的影响，现在却强行有了姻缘咳我好难受喵”

    “你再说一遍什么缘”琼斯犬齿外露，凶神恶煞。

    1号尾巴都被吓直了“没，没什么，您快放我下来吧。”

    琼斯切了一声，将它扔下，又盘腿坐回地上，托着下巴点了点脸颊“他的灵魂呢，交上去没”

    “没有，毕竟是碎片，为了妥善传输，大导师们正在实验传送阵，大概还要等二十分钟才行。”

    “那距离他意识消散还有多久”

    肥猫闻言看了眼数据“34小时。”

    “时间很紧张啊，胖子。”

    “请不要这样叫我对了，大人想看看元帅么”

    琼斯这下有了点兴趣“怎么看”

    “就是这样。”肥猫双爪合十，摆出一个祈祷的姿势，接着大喝一声，只见一个巨大的玻璃罐自中转站的中央缓缓升起，里头装着一缕几近透明的蓝光，并在1号的操纵下缓缓化成高裴的模样金发闪耀，军装笔挺，气场万钧，他不仅有着传说中能压倒千万银河与星云的美，更是纵横战场的万胜元帅。

    “为了方便您与元帅交流，我特意为元帅幻化了他最常见的造型，您可以理解为用情绪衍生的障眼法。”

    琼斯“我不能理解。但根据你说的，我居然能和他交流”

    “是的，即使是灵魂碎片也具有意识，我们正是用这点意识进行追踪哒。”

    正解释着，就见高裴的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那双令整个宇宙为之折服的双眼。即便身躯因幻化而来，他的眸子竟依旧璀璨而耀眼。

    他的目光几乎是在睁开眼的瞬间便落到了琼斯身上，仿佛他在哪，现在又是什么情形都无所谓，只要这个人在就好。

    “巴塞洛缪，好久不见。”

    高裴有礼有节地向他行了个联邦的见面礼。

    骤然从副宇宙已经与他亲密无间的高裴身上超脱出来，琼斯又是感到舒服，又是感到有些不自在，便强装不在意地嗤道“你可真狼狈啊，高裴。”

    高裴顿了顿，略微侧头“你在说我分解灵魂的事”

    “不然呢”琼斯耷拉着眼皮，在地上坐得怠懒而松散“竟然被一伙杂鱼打到自寻死路，你把被你抓去监狱的老子当什么未免也太丢我的脸了。”

    “抱歉。”

    “我说，你到底图什么打不过投降就是，何必做到这个地步”

    高裴闻言微微扬起唇角，“巴塞洛缪，你在担心我”

    说完，在男人暴起前又接着缓缓回答道“因为联邦需要我。我背负着亿万民望走到现在，我的生活、情绪、乃至生命，都早已不是第一位。从我踏上自由号，向民主之父凯尔圣宣誓，拿起军令与肩章的那一刻起，高裴就只是一个符号。我需要献上我所有的忠诚，一次又一次的胜利，来维持这个符号的意义。所以就算不得已失败，也不能因一时的贪生怕死而泄露军机。巴塞洛缪，这是我的使命。”

    琼斯摆出无法理解的哑然表情，半天才撇撇嘴，转移话题“没法沟通，算了那你知道你现在是什么情况吗”

    “应该是联邦为我启动了救援行动，只是我没想到，执行者竟然是你。”

    “哈哈哈，”琼斯终于得意起来，意气风发地挑眉“你小子终于栽我手里了，你现在可是欠了我一份天大的恩情。”

    高裴失笑，目光中透着无边无际的温柔“我甘之如饴。”

    “那你之前在那个宇宙发生的事，还记得吗”琼斯突然想起来这个问题，忙凑近了问道。

    “像是做了一场梦，但所有细节都记得清清楚楚。”高裴也凑近了一点，做了个摸耳朵的动作“巴塞洛缪，你真可爱。”

    巴塞洛缪已经被臊到全身冒烟。

    没人和他说过一个碎片还能记事的啊早知道他就不接这个破任务了

    “你不仅救了我，还去学校帮了小槐，我很感谢你。”高裴像是不知道他的难为情，继续戳破他的秘密。

    “慢着，你怎么知道的”琼斯大惊，不是都拉过勾了那丫头嘴到底有没有把门的

    “是我在她睡前套了话，你不要怪她。”高裴柔声解释“我一直都知道，你嘴硬心软，有侠义之气，当海盗太委屈你了。”

    琼斯抖了一下，强行把这肉麻的话从耳边抛开，“不过我还有一件事，一直想问你。”

    “愿闻其详。”

    琼斯正了正表情，肃然道“你当初在联邦边界的星系之脊，申请和我通话时，对我说了谢谢。为什么”

    包括肥猫，霎时中转站内只余下沉寂。

    许久，高裴才轻皱着眉头，歉然一笑“抱歉，我不记得了。“

    “大人，大人，”1号看出琼斯马上要震怒，忙一爪子扒住他“这只是元帅的灵魂碎片，记忆并不完整，您别介意。”

    闻言琼斯总算冷静下来，不高兴地皱皱鼻子，又实在不想吃亏，便转而问道“那我问个你肯定记得的，你是被什么唤醒的想起了什么事么”

    对于这点，他打心底里好奇，也不知当时高裴是想起了什么极度幸福的事才让他骤然苏醒。

    高裴听了果真恍然。

    只是这样提起，他便绽出青涩而怀念的微笑，正如春日的青柳，夏日的涟漪，几乎要把琼斯看得眼珠子都瞪出来。

    “巴塞洛缪，我也有自己的固执。”高裴突然闭上眼，他的魂魄本就趋近透明，此刻竟变得更加稀薄“与其现在让我亲口说出来，不如等今后我们相聚时，再坦白吧。”

    “哈”

    “我已经感应到接应我的信号，再见，巴塞洛缪百年前的那杯酒，是我今生喝过最美味的酒，谢谢你。”

    “喂”

    琼斯箭步上前，伸手去抓他，却生生穿过了那巨大的玻璃罐，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的灵魂在自己手中消散。

    “大人别怕，元帅的碎片只是回到主宇宙了。”1号安慰地拍拍他的肩膀。

    “这家伙”琼斯气结，躺在地上百思不得其解“什么酒我什么时候和他喝过酒他突然提这茬做什么”

    “大人，您就别多想了，主管刚给我发了通知，我们必须即刻出发。下个世界为支线248的编码45691宇宙，发展的是修真文明，我们此次有十个小时，在这个宇宙等同于一千年的时间进行任务。愿您一路顺风。”

    琼斯一骨碌爬起来“又来喂，我还没准备好喂”

    天高地阔，银河倒悬，数万星阁散落虚空，仙者腾云驾雾飘游其间。安然间，乍听一道如雷钟声，血色光柱自中央朱红宝殿直飞而出，将无边仙域拢入颤栗般的死寂。

    殿内，一位紫袍老者手捧百丈书简，端坐金玉宝座之上，张口便是响彻天地的洪声。

    “据天官查明，东云玄境仙班之首履华仙君，于上月触犯天规共三百一十二条，其罪状如下一，勾结妖族；二，私入人间；三，违抗天帝指令然其道心染尘，拒不认罪。念其千万年来苦心潜修，造福众生，现特许其在万崖山面壁百年，反省思过。若百年后仍不悔改，再革其仙籍，抽其仙骨，悬于长夜台示众，直至身归尘土，魂入轮回，方可赎罪。钦此。”

    读罢，老者袍袖一扬，书简化光消失，他一捋长须，叹道“履华仙君，你可听明白了若现在认罪，或还有转圜的余地。”

    长阶下，白袍仙君在万仙瞩目中缓缓俯身，泰然拜首“谢辞云仙尊提醒，本君无怨无悔。”

    一言放出，满座皆惊。

    辞云仙尊怒目圆瞪，终是无话可说，扬手冷声道“来人，将履华仙君拖下去，再取荒海冷铁为链，扣其琵琶骨，锁在万崖山，百年之后再带来审问。”

    履华仙君闻言，只是直起背脊，不消他人押送，兀自阔步而出，削瘦的萧条背影映在仙光之中，竟无端震慑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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