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嗜睡

    原来那个孩子并不是因为讨厌自己，才在接近时表现出抗拒。总算得知真相的任归站在教室外，隔着玻璃注视蜷缩在角落的崽崽。

    教室里黑漆漆一片，只能透过窗外幽微的月光，隐约窥探到朦胧的轮廓。

    兴许是这样的环境让孩子安心，他慢慢离开藏身的角落，手脚并用爬到托盘前。

    任归这才注意到，他藏在黑色斗篷下的小手肉嘟嘟的，看起来相当富态，像是过去贴在墙上的年画娃娃。

    宝宝爬到托盘跟前，盘起莲藕似的小胖腿坐直。他藏在斗篷帽子下的眼睛仔细深沉的审视托盘，思考足足半分钟后，越过奶瓶径自拿起粉蓝色的小海马，抱在怀里揉了揉。

    听到海马身体里发出和缓轻柔的水声，他似乎觉得难以置信，眼底亮起激动的光芒，用胖乎乎的小手把新玩具搂得更紧。

    孩子依旧没有说话，可行动足以表现对玩具的喜欢。任归偷偷守在窗外，直到监督他吃完食物才转过身，毫无防备的又怼上殷肆的脸。

    “校长，您以后能不站在我身后吗”他总是悄无声息，神出鬼没的贴在身后，几次下来任归即使没有心脏病，也迟早让他吓出来。

    罪魁祸害依旧直愣愣戳在原地，毫无悔改的意思。他顺着任归的方向望进教室里，观察那只抱着小海马，重新回到角落里蜷成一团准备睡觉的宝宝。

    “你这么快就能掌握跟他们相处的方式，让我挺意外的。”殷肆跟灵兽们相识少说也几百年，非常清楚他们的习性。

    虽然他们来封灵山后，体内的灵力遭受诸多限制，无法发挥日天日地的神通，可本质的性格依旧难改。任归才耗费几天功夫，便掌握了跟灵兽们相处的技巧，也是相当神奇。

    “按照现在的发展形势，再过几天他们就可以对外展示了。”殷肆抬眼望向天边的新月，总是了无生趣的脸上总算出现些许希冀。

    “什么对外展示还要把他们带出去吗”任归霎时懵逼。

    “是啊，我早就跟你说过，要把他们变成混吃等死的人类宠物。掌握了相处方式，就可以把这帮崽子带出去了。”殷肆提到买卖萌宠，话都变得多了些，“我已经安排好负责交易的宠物店，等过段时间找个人经营打理，之后就可以开张了。”

    “所以你要把他们带到宠物店里卖掉”任归总算跟他成功对接脑电波，顿时感觉殷校长身上，充满拐卖儿童的犯罪气质。

    深山老林惊险神秘学校，等待无辜孩童的命运将会是什么这种标题随便编个小论文，都能上社会版头条，分分钟有正义人士冲出来人肉个几百页的。

    “是啊，不过在他们顺利毕业之前，只能放在店内展示。”想到那些崽子短期内无法出手，还得留在园内蹭吃蹭喝，殷肆情绪又明显低落下去，“得等他们毕业，才可以拿去卖掉。”

    “我插个话，原来他们还能毕业啊”任归从未想过，灵兽还有毕业的说法，“毕业的标准是什么在学校读满三年吗”

    “三年也太久了，等到他们能融入人类社会，就算毕业了。”殷肆语气里充斥着嫌弃，似乎很想把灵兽们尽早脱手。停顿两秒，他又有些遗憾的补充，“但即使毕业，要把他们卖出去也不容易。”

    “是啊。”脑回路的正常，或者说稍微珍惜点生命的人，都不会选老虎做宠物的。

    那玩意小时候看着挺萌，像个可爱的绒黄团子。

    可再过几个月，他能一口咬掉你一条胳膊的。

    显然，殷肆跟他担忧的理由并不相同，他惆怅的说，“得给找到天命有引的主人，才能把他们交出去。”

    “什么叫天命有引的人你能说直白点吗”任归感觉自己思维受到了阻碍，否则他怎么觉得这话，像是什么大型相亲网站的广告词。

    “就是给他们找伴侣。”殷肆从善如流的换了直白的说法。

    “你说的伴侣，真的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果然是天黑了，自己梦里到底出现了啥荒唐玩意，任归努力保持镇定，再次确认道，“难道你要我把他们送去宠物店给别人童养媳”

    殷肆眨了下漂亮的紫灰色眼眸，善意的提醒道，“也可能是童养夫呢。”

    任归

    害怕继续跟殷肆聊天，会因为这人言论影响自己睡眠。任归没敢再跟校长搭话，绕过教学楼往自己宿舍走。

    刚停在宿舍外准备进去时，他转过眼看向跟在身后的人，他脸上又出现了无生趣的困倦，瞳眸半阖似乎随时都会睡倒过去。

    “你跟着我做什么”任归问。

    “我困了。”殷肆耷拉着眼皮，声音很低，带着半睡半醒的含糊。

    “要是我没记错，你今天睡了很久吧”任归粗粗算了下，只在他视线范围内，这人已经睡了六七个小时，完全达到正常睡眠标准。

    “我困了。”殷肆重复了一遍，眉间微微蹙起，听起来有些委屈的意味。

    果然人好看，随便皱个眉都招人心疼。要是换成自己，八成会变成东施效颦。

    “你、你困了给我说做什么啊”他只是个幼师，还需要负责哄校长吗

    理智告诉任归，这种事已经超出职责范围，他应该决绝的回宿舍里把他关在外面。但感性萌发的同情心，又让他无法就这么抛下殷肆。

    即使是夏天，山里温度依旧很低，湿气也挺重，还有蚊虫什么的

    “我不占地方的。”殷肆抬眼看他，瞳孔中并没有过多的情绪，藏在其中的星辰瀚海却无端让人动容。

    “所以说唉。”从之前看到他在树上睡着时，任归就隐约预料到这种结果。他悠悠叹了口气，推开自己的宿舍门，“进来吧。”

    反正大学宿舍四年都住下来了，跟谁睡不是睡啊，顶多是室友脾气差难伺候点罢了。任归大义凛然摆出舍生取义的态度，将殷肆请进自己的宿舍。

    本以为像他这么尊贵的主，肯定会各种嫌弃diss。结果出乎意料，殷肆在沾到床的瞬间，就立刻陷入沉睡，一动不动像是死了般。

    “喂、喂”任归轻轻叫了两声，都没得到回应。

    试了下殷肆身上的温度和气息，才确定他还有最后一丝气息苟延残喘。

    “也太能睡了吧，嗜睡症”任归嘀咕了句，没有多想什么，翻身躺倒床另一边合起双眸。

    “我再强调一次，这个框框叫电视机，里面出现的东西都是之前录下来的画面，你们不要再把手伸进去了”任归拿起教棍敲了敲黑板，第无数次强调道。

    “那只蓝色的猫总抓不到老鼠，我要帮它”死不悔改的惯犯胡彦撸起袖子，盯着黑下来的屏幕蓄势待发。

    “就算你能穿进画面里，你这个脑子也没办法跟杰瑞斗。”任归怜悯而同情的摇摇头，刚准备继续警告胡彦，口袋里的手机铃声响起。他重新打开电视，跟孩子们交代，“老师去接个电话，你们乖乖看电视，不要伸手去抓老鼠了。”

    任归匆忙交代完，走出教室按下接通键。

    “你好，是任先生吗”电话那边响起个敦厚朴实的声音。

    “是的，你好。”任归连忙回答。

    “我这边是送快递的，你地址上写的封灵山，我已经到山下了，给你送到哪呀”送快递的人估计有些懵逼，茫然的说，“我瞅这边都是山，也没个人影，你地址真的写对了吗”

    “地址没错，是封灵山。”任归这些天忙着照顾孩子们脱不开身，还总想给他们添置点玩具零食什么。

    幸亏在科技发达的当今社会，有网购这种造福大众的功能。只是每次有个新快递员送货到山脚下，都得质疑任归写的地址。

    “师傅你抬头往前看看，那边应该有条路通山上，你把快递放到梧桐树下面就行。”几次下来任归已经有了经验，像是背台词似的应答如流。

    最开始他给人说放在树下丧葬店，结果快递员找了许久都没找到，怀疑他是否故意刁难。任归这才知道，除了自己，其他人压根看不到那间丧葬店。同理，他们大概也看不到这间幼宠园。

    “放在树下怎么行我们公司有规定，我得交代客户手上才行。”快递员拒绝任归的提议，极其负责的说，“我今天快递就剩你这件了，要不我在这等会，你下来拿吧。”

    “那行，我”反正到山下也就十几分钟功夫，任归刚要答应下来，余光扫到教室里，连忙冲过去揪住胡彦的手，“宝宝，你怎么就不记得疼呢”

    “啥”快递员在那边有些懵逼。

    “没事，我这会抽不开身。”任归有些愧疚的说。

    “那我明天给你”快递员显然习惯这种情况，刚准备改天送过来。

    “给任归是吗我送过去吧。”

    听筒那边，响起略带稚嫩的清润声音。

    他叫着任归的名字，任归却对这个嗓子毫无印象。

    快递大叔爽朗说，“我遇到你家孩子了，把货给他了啊。”

    “我”哪来的孩子母胎单身的任归陷入纠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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