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两个旅行箱

    经历了一晚上大起大落的李梦瑶终于进入了梦乡，周小蝶则坐在一旁就那么守着她，直到耳边传来她均匀的呼吸声之后才慢慢站起来，或许是因为做了这么多年小偷的缘故，她走路几乎没有声音，微微踮着脚，后脚跟并不着地。

    换了一身粉色运动装，此时的她更显得青春而娇俏，两腮带着微红，像极了一个正在上学的小姑娘。又从床下翻出了原本自己那件带血的衣服，找了个食品袋就那么随意的塞了进去，打开出租屋的门，她知道今晚自己的事情还远远没有结束。

    走了半个多小时，从外面的24小时营业的超市买了两个大旅行箱，又从分别从两个小商店买了菜刀和两个不漏水的大袋子，而当再次站在那条她杀了两个人的小巷子里的时候，周小蝶脸上却没有一丝害怕的神色，仿佛倒在那里的不是两个人，而是两头猪。

    她明白自己在做什么，李梦瑶还有学业，她不能受到牵连，而她自己决定要守护她，那么就不可以去坐牢，或者跑路。毕竟，这也不是她第一次杀人了，此时她的记忆就像是脱了线的风筝，飞回了遥远的曾经。

    其实她原本也是有朋友的，在她还是个整天跪在地上的小乞丐的时候，那时候她刚刚十岁，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就在新年这个家家张灯结彩的时候，她依然在外面流浪，看着橱窗后的蛋糕流着口水，在路过一个桥洞的时候看到了她，她很瘦，用捡来的报纸在身上一层层的盖着。

    周小蝶知道那东西不保暖，因为她曾经也那么做过，可是后来晚上的时候她差点被冻死，不过上天可怜她，因为她身边的另一个乞丐被先冻死了。

    有时候事情就是这么简单，你只需要活的比身边的人活的久就可以了，所以她后来活了下来。

    可是看到她可怜的眼神，尤其是那双干净无暇的双眼的时候，周小蝶犹豫了一下，走了过去。破天荒的没有从那个瘦小的女孩身上抢走她仅剩下用来遮挡身体的布片，而是坐到她身边，把自己以前抢来的衣服分给她一件，又从自己怀里拿一根小小的红辣椒，那是她曾经在一个小饭馆扔出的垃圾袋里翻到的。

    看着躺在地上被冻的瑟瑟发抖的小女孩一边流着口水，一边有些畏惧的看着自己，她想笑笑，可是她的脸却早就冻得僵住了，把辣椒掰开，递给躺在冰冷地面上的小女孩一半，周小蝶告诉她：“别吃下去，含在嘴里。”

    从那天开始，她的身后就多了一条小尾巴，也是她有生以来的第一个朋友，她们一起翻垃圾堆，一起等着饭店的厨师从里面往出扔那些人家啃过的骨头和剩菜，偶尔也会遇到小一点的流浪狗，那她们两个就可以改善伙食了。

    周小蝶总是在告诉她哪些东西可以吃，哪些东西不能吃，晚上住在哪里可以避风，白天跪在街上哪个地方人家给的钱会比别的地方多一些。很难想象一个十岁的孩子是怎么懂得这些的，但是周小蝶就是知道，而且凭着这些活的比别的乞丐时间都长，当她们看到有乞丐被冻死总会赶在清理车到来之前把他身上的衣服抢光。

    直到一年后的冬天，那年比往常都要冷，大雪下了整整三天，她看着这个城市里一个个的睡在垃圾箱里的，睡在桥洞下的小乞丐全都再也没有醒过来，没有吃的，没有可以生火的干柴，她和她只剩下无尽的寒冷和满天的飞雪。

    她不知道自己是睡着了还是昏迷了，当她艰难的睁开眼睛的时候却看到自己的小尾巴在不远处和另一个大孩子打架，她想动，但是她全身被冻僵了。只能尾巴把她手里的馒头朝着自己的方向扔过来，然后拿起地上的棍子狠狠打了那个大孩子一下，随后两个人都渐渐跑远了。

    那一年，她默默埋葬了自己唯一的朋友，也第一次杀了人。

    她曾经生活的是另一个世界，一个弱肉强食的悲惨世界，一个我们在电视上，网络里，永远也找不到的那个世界，人们会记住那场大雪的美丽而浪漫，也会痛恨这场大雪延误了自己的工作，或许在火炉旁感谢上帝让自己又多了几天的假期，而在周小蝶的世界里，那场大雪带走了她唯一的朋友。

    直到，遇到李梦瑶的那天。

    想到这里，她再次从记忆的世界中脱离出来，而手上的工作也做得差不多了，两个大大的旅行箱里都装得满满的，把箱子拖到巷子口边放着。她继续清理着现场，做了十几年的小偷，老乞丐教给了这群孩子他自己的毕生所学，尽管在这当中周小蝶吃了无数的苦头和皮鞭，可是他确实实现了他的诺言，周小蝶从那天起再也没有饿过肚子。

    而当他死的时候却只有周小蝶在他身边，学到了老乞丐最后一样本领，“永远只做一个小偷。”这是老乞丐的遗言，也是他能老死在医院的病床上而不是仇家的追杀或者是死于其他什么。

    周小蝶是聪明的，她只是淡淡地看着自己的师兄弟们不是成了赫赫有名的神偷惯犯，就是雄踞一方的大哥，亦或者是杀人放火的江洋大盗，而她，依然是一个小偷，所以现在只有她还活在这个世界上，本来她以为这一辈子也会像老乞丐一样，最后老死在病床上。想到这，她不禁回头看了看放在巷子口的旅行箱，随后又低下头继续弄完手头剩下的最后一点工作。

    看着远处的天色灰蒙蒙的，估计还有几个小时就会彻底亮了，她走出巷子口拉着旅行箱往远处走去，随着渐渐远离这片荒凉的地方，也慢慢看到一些早上起来晨练的老人和早起跑步锻炼的青年男女，还有不管什么时候都步履匆匆的上班族们。

    周小蝶总是对身边的路人报以微笑，而且在公交车上还主动给一位老人让座，车上的人们都在笑着夸赞她的可爱与懂事，下车的时候她还甜甜的对主动帮自己提旅行箱的青年道了谢。

    一切都很美好不是吗？除了这两个宽大的旅行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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