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京城城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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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边骂一边打了有一阵,这群混混的头子,道上人称三癞子的癞哈麻,看着地上宛如死尸一般,被打骂的时候既不反抗又没有半丝痛呼的女人,心中只觉无趣。
要不是有人特意雇了他们兄弟几个,让他们一天两次折磨这个女人,他还真不乐意来城西这个破地方。
这女人打起来无趣就不说了,城西居住的可都是些乞丐奴隶,连空气都仿佛是污浊的,这不,呆了没一会儿,他都感觉有些呼吸不畅了。
估摸着差不多到了雇主规定的时辰,癞哈麻便招呼着他的那帮弟兄们,朝那地上的女人一人唾了口唾沫,然后勾肩搭背地转身离开,去向雇主要赏钱去了。
随着癞哈麻一行人说说笑笑地离开,整个巷子又恢复了宁静,那在幽暗的巷子中蜷缩成一团的身影,在癞哈麻一群人离开后,久久没有一丝动静。
离姮一动不动地蜷缩在地面上,被发丝掩盖下的面庞上满是纵横交错的疤痕,完全辨认不出原本的容貌,一双眼睛满是空洞麻木,没有一丝光亮。
任谁看到,都不会相信这是一年前还满是傲气,肆意张扬的首辅独女离姮。
是啊,那是一年前的离姮,父亲身居高位,母亲也出生世家,父母感情深厚,家中妾侍通房皆无,作为府中独女,离姮向来深得父母疼爱,从一出生就享受着常人所不能企及的一切。
这样被父母千娇万宠地长大的离姮明媚如骄阳,可是为什么会变成如今的模样呢?依旧趴在肮脏的地面上没有半丝动静的离姮,眼珠迟缓地转了转,像是想起了什么,缓慢地露出了一个嘲讽的笑。
是啊,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都是因为她啊!如果不是她过分执着于这世上的虚名,执意地认为这世上最好的东西都应该是属于她离姮的,娇纵任性,不择手段,得罪了这京城里几乎全部的贵女,最后甚至还得罪了皇上亲弟恒王之女,郡主李菡。
她的爹爹,那个将她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里的人,也不会因为她被人陷害,满朝文武除了太子,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为她的爹爹说上哪怕一句话。
然而仅凭太子随口的几句话,完全无法改变什么,她的爹爹还是为她的娇纵任性付出了代价,死在了牢狱之中。
娘亲也因为悲伤过度,在得知爹爹死讯的那一日便晕了过去,然后身子一日差过一日,哪怕心中着实放心不下她这个女儿,也没能熬过去,撒手人寰。
接连失去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离姮的情绪接近崩溃,好不容易在舅舅一家的安慰下勉强收拾了自己的心情,准备坚强起来不再麻烦舅舅一家,按照娘亲的遗愿好好地活下去。
可那些她之前得罪过的贵女却不愿意放过她,其中犹以恒王之女更甚,不仅将她逼到了如今的地步,就连舅舅一家她也不曾放过。
离姮不知道她为什么还要活着,可是她答应过娘亲,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所以她不会自杀,忍受着各种她之前不曾想过的折磨,被毁了容颜,被折断了傲骨,苟延残喘地活着。
直到现在,感受着自己体内的生机一点点逝去,离姮麻木的眼神中终于出现了一丝波动。
终于要死了吗?太好了,爹爹走了,娘亲也走了,就连舅舅一家也因为她而遭罪,她这个导致这一切的罪人也终于要死了吗?
回想她自己这一生,离姮心想,若是可以重来,除了爹爹和娘亲,她什么都可以不要了,那些她之前追求的,在她现在想来,又有什么用呢,终不过是过往云烟。
还不如爹爹和娘亲的陪伴来得好,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离姮仿佛看到了爹爹和娘亲温暖地看着她,朝她伸出了手。
第二日,当癞哈麻满脸嫌弃地带着他的小弟们再一次来到这条小巷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已经死去多时,身子都已经冰冷了的女尸。
看着死去的离姮,癞哈麻一行人心中没有任何的同情不忍,只有失去这项来钱容易还不累的进项的愤怒。
想着日后再难找到一份这样轻松的差事,癞哈麻一行人便心中气愤,骂骂咧咧地嫌弃了一番地上躺尸的离姮身体太弱,死得太早,害他们不能再多赚点银钱花花,要知道那群雇佣他们的贵女们可是大方的很。
却没有一个人想着给离姮收个尸,发泄了一番心中的怒气便气冲冲地走了,心中还想着看能不能先瞒着离姮的死讯,向那些贵女们骗几次赏银花花。
身后,离姮的魂魄漂浮在空中,不由自主地跟着癞哈麻一行人向前飘去,离她的尸身越来越远,心中毫无波澜。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变成如今的模样,为何不能到地府去见她的爹娘。也许是因为连地府都容不下她这样的人,也许是其他什么原因,她都无所谓了。
左右她也改变不了什么,姑且随波逐流吧,说不定哪一日她就能再见到她的爹娘,或者是魂飞魄散,从此消散在这世间,也算赎了她连累爹娘的罪。
离姮飘飘忽忽地跟在癞哈麻一行人身后,平静地看着他们因为企图隐瞒她的死讯骗钱,却因被识破了计策而被打杀,抛尸乱葬岗。
癞哈麻一行人死去,没有目标的她在这紫禁城内飘来飘去,见证了老皇帝的逝去,深受百姓爱戴的太子继位,然后看着百姓的生活越过越好,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
而她依旧在这紫禁城中飘来飘去,等待着自己魂魄消散的那一日,如今的她已经不再期待与爹娘见面了,在这紫禁城飘了这么久,除她自己以外,离姮一个魂魄都没有再遇到过,想必只有她是个例外吧。
又不知飘荡了多久,离姮突然听到宫中传来帝王离世的钟声,然后她的意识也开始模糊起来。
终于要魂飞魄散了吗?这么想着的离姮内心平静地由着自己的意识沉入黑暗之中,没有丝毫的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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