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22.第 2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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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巧红妆打起帘子出来,见宁晋站在廊檐下,忙道:“老爷怎么不进去,外面冷。”
宁晋抬手搓了搓自己冻僵的面皮,顺着红妆打起的帘子进去了。
宁馨正和孟氏坐在软榻上挑簪子,宁馨终于肯接受孟氏肚子里的孩子了,她一高兴,就让人去金州城里最大的首饰店挑了首饰过来。宁馨对这些东西挺喜欢的,就一边挑,一边和孟氏说笑。
听到来人了,宁馨正捏着一支蝴蝶型的簪子,抬头看着宁晋笑,“爹爹,你回来了?”
宁晋眨眨眼,确定以及没要眼花,这才笑着答了她的话,在熏笼旁驱散了身上的寒气,这才走过去把宁馨抱起来放到自己腿上坐下,“馨馨做什么呢?”
宁馨把手里的簪子晃了晃,“娘亲给我买的,好看吗?”
宁晋笑着接过那支簪子,轻巧地别在她的花苞头上,“好看,我们馨馨最好看。”
宁馨满意的笑着又去挑别的,宁晋也没有问别的,看了一眼孟氏,孟氏笑着点点头,一只手放在肚皮上,宁晋也笑了,他的宝贝女儿终于不躲着他了。
日子过得很快,宁馨接受了孟氏肚子里有一个孩子这件事,也接受孟氏肚子里的孩子,每天陪着孟氏,小脸上的肉一点一点又都回来了。
一家人终于不用个个都苦着脸了,丫头婆子们也都松了一口气,主子们心里不痛快,她们就得提着心做事,现在终于好了。宁家一家都不算是严厉的人,从郢都跟来的丫鬟婆子跟她们说过宁馨的厉害,她们也轻易不敢犯,府里的人都还算安分守己。
转眼间就到了腊月二十八,开始准备过年了,府里的厨房里忙的脚不沾地,府里的下人都领到了新衣裳,这个年他们不用再挨饿受冻了,干起活来都干劲十足,没有一个偷懒的。
原本年货交代了下人去采买,宁馨不依,闹着要跟宁晋出门一起去买年货,宁晋拗不过她,带着她上了马车。
宁馨依旧怕冷,但挡不住买年货的热情,她活到这么大,还没有好好过过一个年,也没有自己采买过年货,新奇的很,非要自己亲自上街去看看。
宁晋看她抱着个汤婆子下巴还直往领子里缩,好笑的点点她的眉心,“这么怕冷还要出来,几时变得这么爱凑热闹了?嗯?”
宁馨张着嘴巴去咬宁晋的手指,没有追上撇着嘴说道:“往年我们都在国公府里,自家门上连个灯笼都挂不了个新的,今年我个爹爹一起来买年货,我们想买什么买什么,再不怕别人说闲话,再说,街上这么热闹,当然要出来看看,可惜娘亲不能出来,不然我们一家人一起逛更好。”
宁晋笑着把自己的手递过去,宁馨捏着他的手指把玩,“你这丫头!往日在京城,也是爹爹无用”
话还没说完,指尖一痛,宁馨咬着宁晋的手指磨蹭,水润的眸子瞪他,“爹爹,不许胡说!”
宁晋失笑,“好,不胡说。”他能有今天的成就,跟他的妻子和女儿分不开,如果没有她们,他可能还在国公府里碌碌无为,任凭老太太磋磨。正是有了她们母女,他才奋发向上,他才有逃出国公府的冲动,也才有了今天。
街上人群熙熙攘攘,摩肩接踵,这两天街上人特别多,都是买年货的,有些乡下的和外地的人都来金州城里买东西,街上鱼龙混杂,这也是宁晋不想带宁馨出来的最大的原因,这几天已经有好几家人报案,被拐了孩子,他家馨馨这么好看,万一被那些禽兽盯上了,他后悔一辈子。
马车停在街口进不去,只能步行,宁馨对自己进行了全副武装,才敢从车里露出头来。
宁馨下车的时候戴着帷帽,整张脸包的只剩下两只圆溜溜的大眼睛,一只手伸进宁晋夸大的袖子里,把自己的手塞在宁晋手心里,一点风都不让吹到。
街上人很多,宁馨紧紧抓着宁晋的手,跟在宁晋身边。
后面跟着的家丁和小厮都被挤开了好远。
一路上叫卖声不绝于耳,各种宁馨没有见过的东西冲进视野里,她觉得自己两只眼睛根本不够,以往在郢都的时候出门都是目的地明确,直接马车停在去的地方门口,她还没有这么逛过街,任何东西对她来说都是新鲜的,睁着大眼睛左看右看。
走过一段人群最集中的地方,终于人少了一些,宁馨便盯着路边的馄饨摊流口水,那个似乎很好吃。
宁晋低头看了一眼宁馨,又看了一眼馄饨摊,弯下腰和她说话,“馨馨,想吃馄饨?”
宁馨毫不犹豫地点头,“想吃。”
“那我们回家了让人做给你吃好不好?”
宁馨也知道路边的东西不该吃,但那股香味似有若无的在鼻尖萦绕,她吞吞口水,“爹爹,我们今天吃个外面的吧,好好吃的样子。”
看着女儿渴望的眸子,宁晋就知道自己定力为零,妥协的带着她过去。
摊主是一对老夫妻,他们刚过去的时候大爷正在吆喝,大娘正在包馄饨,手底下速度特别快。
见有人来,老大爷笑着问道,“官人带小姐吃混沌吗?”
宁晋掏出自己的手绢给宁馨擦了擦椅子,笑着回道:“老伯,我们要两碗。”
“好嘞。”老大爷爽朗的答了,便手脚利落地开始收拾下馄饨了。
宁馨坐在宁晋身边,宁晋给她挡着风,宁馨就揣着手缩在里面,等着老板给她上馄饨。
很快,两碗馄饨就好了,白气氤氲,热腾腾的,鲜香的味道飘进鼻间,宁馨吞吞口水,怪不得那么多人都喜欢吃路边摊。
拿着小勺子先喝了一口汤,就笑弯了眼睛,“爹爹,好吃吗?”
宁晋无奈的点头,“好吃,快吃,吃完了我们去买东西。”
两人低着头,很快就吃完了馄饨,宁晋给了老夫妻俩十倍的饭钱,作为地方官,他是知道这里的百姓的生活的,金州说是由府衙管理,事实上一手把持在忠勇侯手里,知府大人也不过是个摆设罢了。他这样的同知,更是有心无力。
索性他身为国公府的人,在一些层面上是站在周后一方的,周鹏就没有怎么为难他,更何况他一个只会干活的酸腐文人,周鹏压根就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一路在街上张望,宁馨买了很多有用的没用的,宁晋一句话都不说,只是一个劲的付钱。
宁晋早年对自己考中不抱多大的希望,宁晖宁映和老太太都不希望他这个庶子在朝堂上有所作为,宁晋就暗地里用他生母留下的钱财做着一些小生意,又加上孟氏的帮衬,两口子在钱财上一点都不紧缺。当然宁晋的生意一直是暗地里在做,旁人不知道,否则老太太哪里会让一个铜板进了宁晋的腰包。
宁馨逛了一会儿也没有那么冷了,手里拎着两个小灯笼,扯着宁晋的衣摆晃晃悠悠地走。
不知道哪家今天娶亲,一阵吹吹打打,人群往两边散开,宁馨的灯笼都挤扁了,她“哎呀”了一声,刚想跟宁晋抱怨,却发现哪里还有宁晋的影子,周围都是陌生的脸孔,看着花轿指指点点。
她真的着急了,她个子小,在人群里只能看到别人的衣服,都不是她爹爹的,宁晋今天早上穿的衣服是孟氏亲手做的,料子也是上好的,这周围的人都是粗布麻衣,哪一个都不是宁晋。
她这下子是真的慌了,憋红了脸才忍住没有哭,从人群里挤出来的时候头发都挤散了,坏掉的灯笼早就不知道扔在哪里了,她茫然地看着街上的人群,她全都不认识。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不是一般的小孩子,还不至于就真的哭着找爹,仔细辨别着方向,自己先回去,然后再让人来找宁晋就好。
刚走了几步,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太太就上前来,看着狼狈的宁馨,低头揉揉她的头发,“哟哟哟,小乖乖,怎么了,跟家里人走散了吗?”
宁馨本能的戒备,但不动声色地点点头,“和爹爹走散了。”
老太太眼神一闪,笑容扩大,“哦,原来是这样啊,那你家住哪里,婆婆送你回去好不好?”
宁馨这下子确定这就是拐卖小孩子的,笑着露出小虎牙,“好呀,婆婆你人真好,到我家了我就让我爹爹给你很多很多钱好不好?”
老太太看着宁馨那张俏丽的小脸,心想你爹给我的钱哪有把你卖掉得来的钱多。她笑着拉起宁馨的手,“不用不用,婆婆家里也有跟你一样大的孙女,这样的日子就别出门了,碰到坏人怎么办?”
“嗯,碰到坏人就叫爹爹打他。”
老太太轻蔑地扯扯嘴角,没有说话。
到了一个路口,老太太拉着她往左边走,宁馨拉着她的手往右边走,老太太笑着说道:“走这边,近些。”
宁馨收回自己的手。歪着头看她,“婆婆,我都没有说我家在哪里,你怎么知道那边近些?”
老太太一愣,脸上出现一丝不耐烦,“老婆子在这片儿生活了多少年了,你往那边走我就知道你住在哪儿,这边走有捷径,快跟我走,否则你家里人该着急了。”
宁馨背着手,抿着唇看她,“婆婆,你不会是爹爹说的人贩子吧?就是那种骗走小孩子卖掉的人?”
老太太眼神变了,阴冷地盯着她,上来就要抓她的手,“小孩子不可以胡说八道,不然要烂嘴巴的。”
宁馨露出一个恶劣的笑容来,“老人是不能做坏事的,否则要断子绝孙。”
老太太愣了,她一时间对一个仙童一样的小姑娘说出这么恶毒的话接受不来,就看到她灵活的转身,跑过去扑进一个少年怀里。
段锦玥被撞得一个趔趄,幸好后面的温九扶着。
他一低头就看到头发乱糟糟的宁馨,诧异了一下,“你这是怎么了?”
宁馨小嘴一抿,指着那边还在愣神的老太太,“她是人贩子,要把我卖了。”
“什么!”段锦玥眼神一变,一抬头就看到那老太太想跑,给温九使了一个眼色,温九一个纵跃,便拦住老太太的去路,“怎么着?想跑?”
老太太心里打鼓,暗道遇上硬骨头了,脸上还露着笑意,“小哥什么话,既然小姑娘找到家人了,老婆子也就放心了。”
温九眉头一挑,根本半个字都不相信她说的,“自己走,还是我送你去衙门?”
老太太眼珠子一转,扑通跪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没天理啊!老婆子好心,帮你们送回姑娘,你们却还想要老婆子的命啊!没天理!”
一声一声的没天理,温九也愣住了,他一向打交道的都是一些直肠子的练家子,不管好坏,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等泼皮无赖,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处置。
人群渐渐围上来,把两人圈在中间,老太太哭的一声比一声大,温九尴尬地站在原地,被人指指点点。
宁馨和段锦玥挤进人群里,皱眉看着地上耍无赖的老太太,“那我问你,我要往那边走,为何你非拉着我往这边走,我家住在那边。”
老太太眼珠子一转,继续哭道:“我几时拉着你往这边走了?我好好的带着你走,你害怕家里人责怪,便如此陷害我一个老婆子,还有没有天理了,你这小姑娘,枉费你长了这样一张好面皮,竟然如此心肠!”
宁馨嘴角一抽,指着段锦玥道:“你且看清楚了,我二人哪里是一家人了,这位是我的同窗,你再如何信口雌黄,到了公堂上,自然一清二楚了。”
老太太继续哭,“天啊!你们富贵人家,竟然如此泯灭天良,到了公堂上,谁还听我老婆子一句话,我不去!小姑娘,你这是要老婆子的命啊!”
宁馨咬牙,这老泼皮!
段锦玥按住她的肩膀,让她稍安勿躁,自己蹲下身,看着眼珠子快要飞出眼眶的老太太,道:“老人家,公堂上岂会没有你说话的机会,你这样污蔑朝廷命官,不尊官府,你可知是何罪名。”
老太太一抖,梗着脖子,说道:“我知道,你们有钱有势,我老婆子今儿就是豁出命去,也不会让你们得逞的。”说着爬起来就要往墙上撞过去。
温九眼疾手快地拦下她。
周围的人群指指点点,金州的百姓对这些富贵人家没有一点好感,都是一些狗仗人势的东西,他们大多仗着和侯府有些关系,向来鱼肉百姓,百姓对这些人也是恨之入骨。
如今见宁馨和段锦玥把那老太太快要逼死了,都纷纷指责起来。
宁馨皱着眉,难道还不容许别人就是自己赚的钱吗?穿的好了还成了罪过了?
段锦玥倒是没有什么表情,“把她带到府衙,交给易大人,拐卖都拐到朝廷命官的头上来了,简直无法无天。”
这话一出来,人群立刻安静下来,朝廷命官?
老太太也是一愣,看向宁馨,宁馨正扬着小下巴,恶狠狠地看她,“我父亲是金州同知,跟你说了我家在那边,你非是不听,我连自己家有几条捷径都不知道吗?到了公堂上好好交代你的罪行,或许可以免你一死,否则”
她话语未尽,却让老太太生生打了个寒颤,她无力的垂下头,这下,算是踢到铁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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