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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别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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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伤筋动骨一百天,哪怕是用最好的膏药养着,云千赫也无法很快走动。

    她没了玩伴,在家里闷了两三天,越发坐不住了:“什么绝好的金疮药,狗屁作用都没有,他倒是挺会糊弄人的!”长桌一拍,起身就要出去找人干架的样子。

    云千赫躺在床上,心里一阵急,他从没看见阿姐生过气,不会干出什么出格的事吧?

    云千赫心中悱腹,她却早已没了踪影,连桌上的长颈瓶也不见了。

    干架倒不至于,她只想出去透透气,至于为何要找擎蔽,大概因为自己也没什么别的朋友了。

    “你不开心么?”擎蔽看出她心中烦闷。

    她伸手把紫青瓶递予他:“不是特别管用,舍弟要一月以后才能陪我玩了。”

    他杵在那里歉疚得说不出话,跟抱瓜那日一般,有些结舌。

    真是个呆瓜!她心里暗唾了一口。他像能听见似的,即刻会意道:“擎蔽惭愧……要不,这阵子我陪你玩?”

    她点头,伸手在他面前五指一摊。

    “什么?”他不解。

    她在纱幔里笑得欢愉:“衣带和袖子啊!”

    这一次,他的衣带依旧是靛青色的的,衣袖依然是白纱的。

    云千赫对她说:“姐,他若知道你是欲仙阁的妖女,肯定会后悔莫及的。”

    会吗?她赌他不会!她和云千赫打赌,从来没有输过。

    就这样,两人每日默契的在巷子里见面,执着衣袖走过大街小巷。

    他很聪明,从来不问她的家世来历。他也很真诚,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会想着她。就是这股精明又真诚的特别劲,将她静如止水的心弦撩拨得恰到好处。

    只是突然有一天,他来晚了整整一个时辰,且脸色十分不好,像是病了。她担心的问他缘由,他却讳莫若深,缄口不言,强撑得像个没事儿人一样,依然带着她走街串巷。

    但她分明能看出他的笑容,因痛苦而变得牵强。

    一种不好的预感如密不透风的黑布将她心口缠得透不过气来,她甚至想将眼上的衣带扯去,用魅瞳之术让他道出答案。可最终她还是忍住了,她已经欺瞒他太多,也该懂得这起码的尊重。

    擎蔽的脸色每况愈下,直到立秋的那一日。

    那一日,下着朦朦小雨,可她毫不在意,口哨依旧吹得欢愉。然而走到巷子里,空空的廊道,却没有他的身影。 她抱着湿透了的衣衫,蹲在墙角,哆哆嗦嗦地将口哨又吹了几段,人依旧没来。

    人生里第一次感受到心里空落落的感觉,很不舒坦。她抬头看了看被树上几只冷得瑟瑟发抖的画眉,一狠心,掏出弹弓打落了一只揣进怀里。

    那是她遇见他之后,第一次打鸟来玩。

    它的声音如此好听,又是如此虚弱。她顺了顺它的湿哒哒的小脑袋,怜惜地道:“乖,不怕,我带你回家避雨。”

    自此,她家里的金丝笼中就有两只画眉,成双成对。可也是从那日起,她再也没见过擎蔽。

    许是出了什么事?“还是忘了吧,本就是不该招惹的人。”她叹道。

    欲仙阁的人没有过不去的坎,没有忘不掉的人,因为他们练的功夫,靠的就是以神摄身,所以精神强大。而她天赋更是与生俱来,除了从娘胎里出来哭过一次以外,再没有掉过一滴眼泪。这次也不例外。

    她定了定神,半身跪坐金丝笼前,欲打开扇小门,任它们飞散,却听门人慌忙来报:“刃坤派掌门求见!”

    她父亲手中执着的狼毫一顿,大片墨迹在纸上四晕开来,“快请。”她赶紧转到屏风后头,偷听偷看。

    和擎蔽相比,他的师父就是只叫山麻雀,灰毛乍起,气势汹汹:“阁主令千金好不守矩!竟然用魅瞳之术诱我徒儿,使他鬼迷心窍,不思上进!”

    她父亲脸色极为不好的往屏风后头一瞥,揖手道:“盟主何出此言?”

    “何出此言?若不是真有其事,老夫怎么会登临贵阁?阁主好生看看吧!”一截带血的噬情鞭扔在地上,砸得金丝笼中的画眉惊叫不止。

    噬情鞭,世上最可怕的刑具,专打不回头的浪子。细小如沙的铁藜子相扣而成,涂上点毙酸,一鞭下去,叫人直欲咬舌自尽,哪还有什么情欲不能舍?

    除非当真是被魅瞳术所迷惑了。

    可她并不会顽劣至此,误人终身。卖瓜那天,她只用了一成功力,要说迷惑?不过三两日就该消退了。

    她诧异的盯着地上那截血鞭,中间已破,再使几下就自当断成两截,他一日不复一日的面色浮现在她眼前,人生第一次有了心痛的感觉。

    他师父道:“我关他,他挣脱。我打他,他不悟。直到现在下不来床,才不能与令千金来往。我要求也不高,只要阁主把解药拿出来,我当此事从来没有发生过!”

    欲仙阁的药异常珍贵,她从小到大,也只看过解药十来次。每看一次,阁中惹事之人都会被逐出师门,消失得无影无踪,而解药也从来没有现成的,都必须连夜赶制。

    她父亲犹豫良久,才从抽屉里取给他师父一枚白色的丸子,阁里终于恢复了平静。她从屏风后头出来,将震倒的金丝笼扶正:“爹爹,你为何不给他真的解药?”

    受过魅瞳之术的人,吃过就会忘了始作俑者,父亲不就是巴不得他们老死不相往来么?

    她父亲摇头轻叹,煞有深意的道:“以后父亲老了,欲仙阁就只能靠你,以后再不可任性,明白么?”

    父亲的意思是,顺了她的意,要成全他们。以后欲仙阁是她的,再也不能乱来,而这次算了却她最后一个私愿。

    “明白。”她拉着父亲的胳膊,重重点头。

    送去假药之后,他应当很快就自由了。然而,她又去巷中徘徊三日,也不得见。终于在第四天,她得到了消息,说刃坤派最小的关门弟子病倒了。

    嘶……她倒吸一口凉气,想起那枚白色的丸子,和父亲说的那句话。难道她会错了意,她父亲要的,是她永远心无旁骛?

    她越想越发慌,于是冒着风险,半夜潜到刃坤塔下,她斗笠一摘,将守夜的弟子逐一蛊惑,直至找到他。

    她轻手轻脚的走到了他的床前。入秋天冷,他双手一捧了口热气,再反复搓了又搓,才舍得去摸摸他的额头,居然比她的搓热的手还烫。

    “擎蔽,擎蔽醒醒,我看你来了。”

    他缓缓睁开眼,对着她左看来右看去,眼神陌生,声音沙哑:“你是?”

    她急了,慌忙把斗笠重新戴上,好生扶正:“是我呀,你看,是千灵!”

    他撑着床板,生疏的倾后了身子,保持了男女之间该有的距离:“今夜星稀,光色黯淡,姑娘怕是认错人了。”

    不记得她了?怕是高烧不退,烧糊了脑子。那他父亲给的,恐怕不是解药,也不是剧毒,只是一颗风寒丸吧……好一颗风寒丸!

    她嘴角的弧度保持得很好,隔着白纱,断然看不出她绷得是有多么艰难,“许是认错了,但公子的确生的像我一位故人,等公子病好,陪小女子去城里放盏河灯可好?”

    他嘴唇翕动,却没有答应。

    她伸手抓过他置于床头的佩剑,随即撒腿就跑:“就这么说定了,你不来,我剑可不还的,擎蔽。”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