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25.举高高

    蓝山没有问我家住在哪里，要开多久的车才能到，这么晚过去会不会叨扰。从后视镜里我看到她的神色有些疲惫，开出城外，夜里视线很差，我放慢了车速。蓝山打开音响，里面传出了宋冬野的声音——

    “你说你知道他们的世界

    悲歌三首买一切

    买昆仑落脚蓬莱方思想

    买人们的争执酿酒汤

    ”

    是刚刚发行时候的de一版，没有后来的正式版那样充斥着咄咄逼人的质问。那时候宋胖子刚刚因为吸毒被抓起来，一个唱着六层楼的每天每夜在路上的人，就这样遭遇了滑铁卢。

    宋胖子的声音通过音响，静静流淌在车内。我开车车灯走过忽明忽暗的道路，身边坐着我爱的人。我虽然没有控制日月星辰的本领，但此刻我想为她赴汤蹈火。我想带她离开那些硝烟和战场，我想带她去一个温柔乡。我想和她一起被世界遗忘，也想永远地c永远被她刻在心上。

    “蓝山。”

    “嗯？”

    “没事儿。”

    “”

    我的心里有千言万语，千言万语都卡在喉咙里。我常常佩服那些骚话张口就来的人，想必大多数人都一样，说不来煽情的话。

    “前面就是山北了。”我遥遥望见水渠上写着“山北城”三个在夜里发出红光的大字，“但是我爸妈现在住山里。”

    “山里好啊，山里空气新鲜。你看现在郊区这路上，晚上净是些拉货的大卡车。”蓝山的心情似乎好了一些。

    “天黑了进山很危险，我先带你去城里的家住一晚。”

    “好啊。”话音刚落，蓝山的手机就响了起来，来电的人是宋隽，蓝山接起电话：“那就好你跟秦叔叔也注意安全嗯我在安全的地方，和冯也在一起对了，还有aber好”

    蓝山果然才是aber的亲妈，我早就已经把这只小猫咪忘记了。蓝山挂了电话说：“我爸手术很成功。但是现在还在昏迷当中。”

    “也算是有惊无险。医院的保镖们怎么样了？”

    “秦叔应该会把他们都收拾掉吧，不知道为什么这几次都这么凑巧会有叛徒混进来。宋隽应该被派到医院守住我爸了，秦叔叔应该在会内清算这些叛徒。其实主要是把成罡看好，早就从宋隽那里听说这个人做事很不规矩。当时宋隽的爸爸，也就是宋挚叔叔被杀以后，就是他挑起的会内斗争，想要一下把宋挚叔叔分管的生意全部吞掉。”

    “你这么相信你秦叔叔，你不怕他其实才是坏人吗？”毕竟人在确信不疑的时候，就很容易被彻底欺骗。

    “你电视剧看多了吧，人哪里有绝对的好坏，一个人是什么样的人，真不真，你站在他身边是能感受到的。成罡叔叔出身不大好，听爸爸说他年轻的时候，怎么说呢，社会给了他很多毒打。所以他在尝到权利和金钱给他带来的一点点甜头以后，他就会义无反顾继续为权利和金钱效劳。”蓝山认真地说，“至于秦叔，即使我不相信他，我也会坚定不移地相信宋隽和我爸。他们说秦叔是可信的，所以我就相信。”

    “嗯，你说得有道理。”在听完蓝山的长篇大论以后，这是我唯一的感叹。“那你爸和你秦叔明明知道成罡不是什么好人，干嘛姑息养奸？”

    “”蓝山有些无语地沉默着，突然开口：“我们家原来可是黑社会，不是公司。虽然现在洗白了，但原来的组织模式还在。即使在普通公司里能直接开除一个副总，也会导致一部分追随者流失。空降这种事情也根本不可能发生。”蓝山喝了一口水，继续说：“何况是在我们会里，贸然把一个人揪出来，很难说会发生什么事情。就拿成罡而言，他的名字并不代表他一个人，如果只是把他处理掉，那大家还是会很危险，倒不如就现在这样，慢慢摸透他的底细。有一个自己了解一半的对手，总比来一个全然陌生的对手要好很多。”

    “我错了，我不该质疑各位大佬的决定。”我用毫无诚意的语气说着道歉的话。

    蓝山笑了笑，就靠在椅背上，开始闭目养神。

    山北的和山南的夜晚如出一辙，寒流让人们早早回到家爬进温暖的被窝，才晚上11点多，街道就已经变得空荡。

    我把车停在一家24小时便利店前，在问过蓝山想吃什么以后就下了车，她没什么胃口，让我随意。其实我的内心是经过一些挣扎的，毕竟今晚在医院的便利店前，差一点就要不久于人世了。

    我买了一些简单的能填饱肚子的食物，就又回到车里，踩下油门，飞奔向位于山北市中心的住处。小区的管理很严格，保安能记住每一个住户的脸，平日里出入门对于门口的保安们来讲宛如提档与存档。

    “怎么样，是不是很安全。这个房子是我姥爷买给我的。”

    “姥爷对你不错嘛。”

    “我可是我们家的小公举。”皮了这一下，我是真的很开心。

    在我意料之内，蓝山冲我翻了个白眼。

    我们两个又站进了电梯里，我看着蓝山，蓝山也看向我，大概是发觉了我两眼放光，她轻轻吻了吻我的嘴唇。

    人们都说和喜欢的人亲吻，会觉得自己嘴巴里会有蝴蝶飞出来，我想他们所描述的那种亲吻，大概就是蓝山刚刚的这种吧。

    我用指纹解了锁，打开了房门。虽然长久不来住，但家里还是时常叫阿姨过来打扫，屋里还算干净。我进了门，打开灯，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屋里的灯当初按照我的要求全都是暖光，大量地应用了设计感十足的木制家具，抛弃了所有金属质地的东西。

    “还不错。”蓝山有些不怎么走心地夸赞着。我为蓝山脱下外套，整齐地挂好。

    “请允许我带你参观一下。”我说。

    “不必了。”蓝山回绝了我的请求。

    “请坐。”我走到黑胡桃木的餐桌前，拉开椅子对蓝山说。蓝山笑着，入了座。

    我从袋子里拿出一大堆好吃的，以及一大份包罗万象的关东煮。虽然我今晚受了不少惊吓，但我已经饿到两眼冒金星了。从厨房拿了两双筷子，递给蓝山，夹了一块关东煮喂给蓝山以后，就自顾自开始吃饭团。

    蓝山想必从小到大也经历了惨绝人寰的家教，她吃饭总是坐得端正，拿筷子的手型也很标准，咀嚼食物的节奏也是不紧不慢的。如果蓝山有一天想要做形象指导之类的职业，想必也是很有潜力。

    但我就不同，我受到的家教和我本来的性格严重分裂成了两个人格——我只在必要的场合展露自己的良好家教，而大多数时候，尤其是跟我大学里的狐朋狗友们混在一起的时候，简直就像是一个市井流氓。

    我觉得蓝山肯定没有办法想象那些高级写字楼里的白领，每天早上，也不过是在cbd商区里的卖鸡蛋灌饼的小摊面前等候自己的早餐。吃着装在很薄的塑料袋里的食物，然后用一个月的工钱买一个挤地铁用的lv包包。

    每当我就快要把这样的生活定性为“苟且”的时候，我就会想起来那本我反复读了很多次的小说——菲茨杰拉德的asterpiece——《了不起的盖茨比》，在故事的开头，有这样一段话，中文如下：

    “每当你想批评别人的时候，”他对我说，“要记住，这世上并不是所有人，都有你拥有的那些优势。”

    也因此，每当我看到那些身不由己的人，我也不敢对他们妄加评论。毕竟美好幸福安逸优渥的生活是每个人都想拥有的，那些尚未拥有的人，一定是有什么绊住了他们的脚步。人们如同一棵地面的植株，有着天然的向光性，而那些在寒流到来前就凋零的花草树木，一定是因为在寒流到来时没有储备足够的来自温暖季节的阳光。

    如果我们两个的进食过程，有第三个人在旁观，那他从头到尾都会是自娱自乐的状态，蓝山在进食的时候很少说话，尤其只有我坐在她对面的此刻，我们两个几乎没有交流。我们以一个四舍五入是静音的状态吃完了宵夜。

    我始终觉得蓝山有些拘谨。“跟我来。”我拉着蓝山到了门外，把蓝山的指纹添加进我家的门锁里。

    “有什么奖励吗？”我问蓝山。

    “没有。”

    “不行，我要亲亲抱抱举高高。”

    “举高高就算了吧。”蓝山有些嫌弃地说。

    我跟在蓝山后面进了门，把门带上以后，我从蓝山背后一把抱起她，压在了沙发上。想着蓝山今天大概没有心思跟我有太多欣赏肉体的行为，于是我从蓝山旁边挤了一个位置躺下。蓝山枕在我的胳膊上，我们俩就挤在沙发上，这样拥挤的拥抱给我带来巨大的安全感，想着疲惫的一天，我们俩都闭上了眼。等我回过神来想要再看蓝山的时候，她已经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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