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五章 成婚

    盛世繁华，自古鱼米之乡，江南年景尚可，并未受北方灾荒影响，反而北上运粮的商家，从官家手里换来盐引，赚地盆满钵满。

    闷声发大财的婺州邓家，仗着定风丹踏波逐浪，走海路比运河快了几倍，又有辟疫丹护持族人安全，出入疫区也不妨事。与几支‘借粮’的义军打过交道，凭着邓月婵传授的功法，邓寅演练的战阵，四百武装家丁几进几出，竟然在铁与血中，磨练出锐利的锋芒。

    寒冬悄然而至，北海冰封，邓寅按照自家妹子的指点，往东寻到荒疬之气犹存的瀛洲。仗剑行商，与东海水族的遗民，土著虾夷干过几仗，彼此奈何不得，便握手言和。

    邓寅欺负土人不识货，用不值几个钱的琉璃珠子充当珍宝，换来许多金银碎块，以及稀罕的皮草。

    谁知他前脚刚刚离开，土著虾夷就用几枚珠子，轻易收买了一头铜皮铁骨的荒兽猩猿，逐走蜘蛛一族，抢占御木建樟，大肆扩充地盘势力。到底谁占便宜，还得俩说。

    顺利探索出新航路，邓家船队满载而归，所得全部入库，平掉伤残抚恤和海船修补费用，入账竟然有二十万两之多，赶在邓月婵大婚前，献上如此丰厚的贺礼。

    过了元宵，夫人蓝瑛择了个黄道吉日，着手安排孙荃与邓月婵的人生大事。

    世子的婚事，就算吴候本人也无法漠视，只是职责所在，离不开京城。

    这位近来炙手可热的工部侍郎，原本对儿媳身为炼气士有些心结，不过就算忠心于皇家，也从北方连年的灾荒中，嗅闻到危险的帝国黄昏气息。

    期间接到独子孙荃的秘密来信，将其中利弊分析地头头是道，并非沉浸在女色中无法自拔的庸人之见。

    孙启贤又想起邓家的财力，以及南闽长汀那位翻云覆雨的铁腕县令，将治下经营地铁桶一般，这才点头默许此事。

    年前亲迎邓月婵入府，省却了许多琐碎，不过婚礼六礼终究无法免除。唯有一事，诸位夫人防范已久，便着两人去城隍阁入籍合册。

    常人倒也罢了，邓月婵炼气有成，能玄神出窍夜游，挨近城隍阁时，这才见得这位地祇的赫然威势。

    入得国祀的正神，又是临安这等十万户大城，人口将近五十万的都城隍，金黄神力浩瀚如钱塘湖。

    数不清的香火祭祀点滴如雨，不时收割转化汇入府城，辟出河道输送京城，千里赤气滚滚，尽管几经削弱黯然失色，不复当年开国时的汹涌洪流，却也蔚为壮观。

    与大势相较，邓月婵不过河底一粒金砂，有幸几番磨洗露出真容，当即面如土色，收起灵眼，平复心情，这才有所改观。

    将两人头发剪下几缕，结成一束放在黄册里，合起后供奉在城隍前，有神祇见证，两福气数，从今往后就不分彼此，互相交融一体。

    扫帚星君入命，尽管只有一丝，却也被城隍窥见，既为国神体系的地方大员，对这些下界乱世的星君自然毫无好感，改易后如何运转，还得靠邓月婵自己的造化，自然当作不见。

    回府后，邓月婵变得沉默寡言，显然见识过城隍的威严，收敛小心了许多，诸位夫人眼见如此，都很满意儿媳的表现，便放下几分担心。

    大婚当日，邓月婵凤冠霞帔，坐上八抬花轿，由清波园出去，绕城一圈，从侯府的正门进入，抵达南青园，完成亲迎的最后一步。

    婺州邓家的人，由邓寅领头都来观礼，还有与邓家结盟的各地豪强，也派出人手，并许多贺礼，塞满街道，撑起偌大的场面。

    小娘林寒音，迎新娘子出轿，红绫攒花彩球牵着进了喜堂。世子孙荃全套礼服行头，沉甸甸地挪不动脚，好在服过小还丹，内力浑厚，上前接过花绫，引邓月婵上堂前。

    负责唱礼的叔祖父，一声令下，鼓乐大作，一板一眼地完成“三跪c九叩首c六升拜”。邓月婵给足面子，让孙荃次次抢在前头，诸位夫人笑地合不拢嘴。

    直到“礼毕，送入洞房。”繁缛的拜堂仪式才告一段落，入得焕然一新的婚房，两人坐在床沿，孙荃在左，邓月婵在右，由一位福寿双全的妇人用金秤杆挑走盖头方巾，两人对面见礼，饮过合卺酒，这才可以安歇下来。

    去了婚礼的行头，一天下来，米水未进的孙荃，早已饿地饥肠辘辘，用着桌上整治好的席面酒食，邓月婵陪着吃了几口，就放下筷箸。

    好事者还想闹洞房，推门瞧见邓月婵冷清的脸色，呐呐不敢声张，孙荃身边几个从小跟随的大丫鬟，壮着胆子嬉笑几句，过来推搡孙荃，碍于往日情分，新郎官只得露出苦笑。

    新娘子一言不发，自斟自饮女儿红，谁也不敢把手伸过去，片刻过后，她张口吐出一道酒气，好事者全都晕醉倒地。

    孙荃瞧着她们酣睡的样子，估计没有十天半月，恐怕醒不过来，便想向邓月婵讨个人情。

    “哎呀，我有些困乏了。相公，还是早早安歇吧。”

    伸手一勾，新郎官的魂都飞了，哪里还管旁人，如同扯线木偶被邓月婵带进婚房里间。

    芙蓉帐，鸳鸯被，合卺酒，杯不停，温香软玉抱在怀，欲海翻浪卷云霭。

    八宝灯前，邓月婵夜读黄庭，孙荃醉酒点秋香。听墙角，诸夫人喜不自禁，供奉们面面相觑。

    云收雨散，两人相拥而眠，邓月婵和衣睡下，拉来被子一角盖住胸口。

    直到鸡鸣五鼓，大被同眠的三人才一同醒来。孙荃讶然轻笑，瞧着邓月婵衣衫整齐，又有些失望，唯有秋香尝过雨露风情，夹在两人中间，低眉垂目，委实有点可怜。

    梳妆台前，邓月婵伸手召来秋香，打散双丫髻，亲手为她梳了个同心髻，趁机摄来一点妇人的气息，遮掩自己元阴未失的真相。

    秋香眼里噙着泪，妆扮后为邓月婵也换了发髻形制，孙荃瞧着这姐妹同心的场面，蓦地一叹，心情平复许多。

    满地醉酒不醒，准备闹洞房的好事者，都被邓月婵带来南青园的仆佣夹带搬走。躺在地上一宿，受了寒凉的地气，恐怕得在病榻上盘恒几日了。

    邓月婵略作薄惩，已是看在孙荃的面上，否则不定还有其它手段，这个下马威赫地南青园里外不敢声张，总算知道炼气士的利害了。

    新婚第二日，堂前诸位夫人饮过新妇茶，虽是过来人，却无法看穿炼气士的手段，好言勉慰一番，双方都很满意。

    按照婚嫁习俗，新娘回门，新郎官陪同，一起返回婺州。邓寅率领家老摆开阵仗欢迎，红纸鞭炮几百挂，铺满门口半条街面，香火点着后，噼里啪啦响声震天，喜庆气氛经久不散。

    见礼过后，开宴叙说闲话，起先还是生意往来，海商船运贸易收支，随后提及北方的海路，顿时引来在座诸人的关切。

    邓寅谈到北方的诸路烟尘，连成一片，势力越发壮大，所幸朝廷输送钱粮赈灾，好歹平复了下去，可惜吏治败坏，层层贪图克扣，落到饥民口里，所剩已经不多。

    “蝗灾过后，寸草不生，牛羊瘦可见骨，普通牧民没有奔头，自会寻找生路。草原诸部南下抢掠所获颇丰，已看不上边境互市的那点小利，这几年边患恐怕会越演越烈。”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大兄，我手头有一部武典，锻体之术极为高明，从家丁里挑些人出来，按资质优劣传授，由练皮膜c壮血肉的浅层入手，直至易筋c洗髓。不消几年就能练出如云的江湖高手，我家便从海商富户转为武林门阀。如若乱世来临，这才是安身立命的本钱。”

    邓寅听闻有些意动，翻阅武典后暗暗点头，合上书页，望着自家妹子，那妇人装束的同心髻，格外刺眼，蓦地有些心痛。

    旁听的新郎官孙荃，瞧见大舅子的眼神，异色渐渐褪去，恢复武人的锐利，这才放下心事。

    定下自家未来五到十年的策略，邓月婵还是有些担心，不过在召见随船队的武装家丁后，亲试铁与血中磨砺出的锋芒，终于满意地首肯。

    她的预判极有眼光，北方灾荒连绵数年不绝，源源不断地放血，终于使大楚朝国运虚耗过甚。

    加上吏治败坏，各地官府上下其手，借机加剧盘剥，各地饥民揭竿而起，直达京城的驿马快报，络绎不绝。

    天下终于进入动荡，法网松动，陨星如雨，要行鼎革之事。各地蛟龙蟒蛇，虎狼豺豹，借助流窜的灾民，得以挣脱枷锁，纷纷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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