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第 41 章

    中午的宴席分成了五桌，村里有头有脸的人坐一桌。其余的村里人按男女分两桌坐下。像这种村宴, 除了村上有点威望的人物, 一般一家只能派一个代表过来。就算这样，一个人大约也只能抢到一两筷子。一大盆野菜中间夹杂几片肥猪肉, 就算是难得的好菜了。手脚不快的人还很难抢到。

    而徐晓这一桌全都是肉菜，一只猪头剁了半个在这张桌上。还有手臂长的活鱼，片成小块小块的，放在桌子中间，有脸盆这么大。更别提其他鸡鸭鹅之类的, 还不断有婶子往桌上添菜。

    村长还将自己存了很多年的女儿红开封，香气四溢, 与穆潋对酌了起来。不得不说这个穆潋处理关系很有两下子，没几句话就和村长混熟了, 一口一个“老大叔”地叫着，还说什么“老大叔身体健朗, 阖家安泰”

    这些话村长平时听过了无数遍, 但由穆潋这个贵家公子说出来，显得尤其地真诚。因为凭穆家的实力, 如果不是真诚的赞美, 也用不着奉承自己这个村长。村官，就是在自己的这一亩三分地上还有点权力，出去了就什么都不是了。

    徐晓发现村长平时就算是笑, 也是端着的。眼神流露出笑意, 而嘴角的弧度却并没有改变。而今天大概喝多了, 还和穆潋划起拳来。村长说一句：“五魁首六六六——”

    穆潋就迅速接道：“七个巧八大寿。”

    像这些乡野粗话。由他说出来并不显得粗鄙，反而觉得这个人豪气冲天。有时没对出来，罚酒的时候也不扭捏，一干而净。和别人笑的时候，微微抬起光滑的下巴，眼中有璀璨的星子。即便和一堆乡野村夫混在一起，也无碍于周身尊贵傲然的气质。这大概就是他从小培养的贵族仪态吧。

    周思哲偷偷地踹到徐晓的座位旁边，蹲下身子：“小夫子，你帮我夹一个猪蹄膀吧。我们那一桌只有几个，早就吃完了。”说着将手中的青瓷碗递了上去。

    徐晓这一桌上的人都是有点身份地位的，家境都不是特别差。像这样的鱼肉，每隔十天半个月也能吃上一回。今日有个贵公子在，怎么能将桌上的腥膻大咀大嚼，那像什么样子。而且自古名士多风流，饭桌上自然要喝酒吟诗。因此桌上的菜品除了徐晓、杏娘几人吃得比较多以外，别的人基本上只用一点素菜。

    现在周思哲跑了过来，虽然蹲着身子。但大家眼睛又不瞎，自然早就看见了。要是平时，他们早就训斥出来了，但现在为了保持风度，只能一言不发，当作什么也没听见。

    穆潋倒笑了起来，夹了块肥硕，炖的烂烂的蹄膀在周思哲面前晃了一圈，说道：“晓晓是你的夫子，我是晓晓的师兄。按辈分，你应该叫我一声师叔。来，叫一声，这块蹄膀就是你的了。”

    周思哲知道这位潋公子的身份贵重，一点也不介意叫他师叔。忙不迭声地叫了起来。

    穆潋舒展眉眼笑了起来，又将桌上其他菜品一样给他夹了一些。将碗递给周思哲，说道：“乖，跟着师叔有肉吃。”

    一桌的人都若有所思，这拜了师，就将徐家的亲朋好友全给承认啦？但也没看见他特殊对待赵大山父子啊。但不管怎么说，以后还是要和杏娘母子搞好关系。

    灶房里，赵大河的女儿赵小翠正好被安排到村长家帮忙做饭。因为肚兜事件，她娘到现在都不能在村子里闲逛。否则和黄老赖混在一起的那群流氓地痞又要跟在后面，流里流气地问：“今天的肚兜艳不艳啊，要不要哥几个帮你看看。”说完一群人笑地前仰后合。羞得她娘再也不敢出门了。然后做饭的差事就落到了自己头上。

    因为娘亲，村里一些婶子都不让她们女儿和自己玩了，说是自己家风不好，怕被带坏了。以前一起玩的伙伴现在看自己的眼神都变了。远远地还见到几个人围在一起聊的正开心，一见自己过来，就马上做飞鸟状，四散开来，还找借口说家里有事要做。大家一起玩大的，谁不了解谁啊。不就是嫌弃自己啦。等着，等自己发达了，一定要她们好看。

    因为这件事的源头就是赵小花，赵小翠在家里将堂妹咒骂了无数遍，还用稻草扎了小人，每天用针戳。以前有个道婆就是这样将坏人打倒的。可惜不知道那个贱.种的生辰八字。

    也不知道赵小花最近走了什么狗屎运，学会了一套什么操。一开始村里的男孩觉得一举一动都贼好看，要跟着学。那抽衣服摆手的动作潇洒又特别，不像村里人土里土气的。后来村里的姑娘也跟着学了一招半式，有几个还是以往和自己玩的比较好的。

    赵小翠就看到了好几次，村里男孩将山上采到的野果送给赵小花，女孩则是一些小手帕，小红绳之类的。以往赵小花明明是最不起眼的，总躲在暗处艳羡地看着自己，像是黑暗中的老鼠。现在怎么反过来了？

    如今走在河沟、田岸上，经常看见手比八字指向前方，或者将身上的外套一下子扯开。赵小翠对这些嗤之以鼻，觉得难看死了。

    因为种种原因，赵小翠再也不想出门了。

    可惜这由不得自己啊。现在爹爹的脾气是越来越暴躁了，每天晚上都能听见娘的哭声，桌椅被砸的‘彭彭’响。爹爹的力气可大了，这巴掌要是打在脸上，可不得毁容了。因此每天晚上，赵小翠都将门关地严严实实，就怕娘冲进来，不小心误伤了自己。

    所以，昨天爹爹让自己过来帮忙做饭，赵小翠一个字都不敢反驳。等一下还要将在灶房藏起来的大肥肉送去给赵小宝吃呢。不然他跟爹爹告状，自己吃不了兜着走。

    赵小翠乘厨房里的嫂子不注意，蹑手蹑脚地往外走时。一抬头就看见头束玉冠的青年懒散地坐在凳子上，笑得比春花还要浪漫。因为喝醉了酒，本来稍显锐利的凤眸有些迷离，如烟雨笼罩的江南。大约有些头疼，他用十指在太阳穴上打着圈圈。他身上的衣着，举止都和村里人不一样。那么地好看，那么地迷人，要是能嫁给他就好了

    赵小翠瞬间听到自己加快的心跳声“扑通——扑通——”。站在门口呆呆地看着那位公子，连出门要避开灶房的婶子都忘记了。心里突然冒出一句以前不知道从哪来听来的话“心如擂鼓，气若游丝”，这说的大概就是自己了。

    大族长家的媳妇与大族老一样，是个古板严肃的女人。看到村里有一点不合规矩的事就要絮叨大半天。她刚给村长那一桌送完菜，一回头就看见赵小翠呆呆地站在门边。表情如梦似幻。

    她皱了皱眉头，这个赵小翠是大河媳妇求着自己，硬塞进来的。本来可以请那些办过酒席，干活利索的婶子。做好饭后，可以用一顿油水十足的菜肴，相信村里很多婶子都愿意。

    但大河媳妇将自己手臂上的伤指给自己看，哭着说“如果没把小翠送进来，大河又要用牛鞭抽我了。”自己也当是可怜她，便答应了。没想到，这个小翠，不仅干活不积极，拈轻弃重。还一点眼力见都没有，没看见大家都忙得团团转吗，还站在门口挡路。自己以后再也不能因为她可怜，就随便答应一些事了。

    大族长媳妇走过去：“赵小翠，你不干活，在门口站着干什么？”声音并不大，但很粗犷。因为大家都在思考周思哲的事，饭桌上有一瞬间的安静。大族长媳妇的话便顺利地传进了每个人的耳朵。

    所有人都向这边看了过来，穆潋也好奇地看向门口瑟瑟发抖的小姑娘。

    那位公子看过来时，赵小翠突然觉得很是惶恐。她身上穿着娘以前的旧衣服，不仅灰扑扑的，上面打满了补丁。因为刚刚在灶房里帮过忙，被里面的烟火熏得蓬头垢面，没有一丝修饰。甚至指头上都是油污，衣服里有偷来的肉块。自己怎么能以这样一幅尊容出现在那位贵公子面前呢。他一定不会喜欢自己的。

    赵小翠低着头，差点要哭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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